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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犯諱

  “緣是劉綱紀,騭多有失禮!”步騭聽聞是李玄乃大司馬主簿,遂深施一禮以示尊敬。

  眼下不知情者,都以為孫權、劉備成了守望互助的盟友,雙方如膠似漆,是故步騭以禮敬劉玄,表示禮敬劉備。

  “不敢,步君長者,玄焉敢受禮!”劉玄急忙還禮,看到越來越多的人涌入城門,此時已有擁塞之意,是故劉玄又說:“久聞步君博研道藝,靡不貫覽,昔年種瓜自給,晝勤四體,依舊夜誦經傳,玄近新著一書,還望足下移步一觀,予以指點!”

  步騭眉頭一抬,饒有興趣的打量了劉玄一番,再道:“君今歲幾何,已然可著書?”

  “誠不敢隱瞞足下,在下今歲十有八年,曾隨先師穎子嚴門下寫《左傳》,略有所進,后值父喪,結廬丁艱期間,精研我師《春秋左氏條例》,偶有所得,近來窮于經術,故有拙作。

  近因出江東,恐書在家中放壞,遂一發帶來,久聞足下貫覽之名,伏望賜教一二。”

  步騭一聽劉玄是穎容弟子,不禁高看一眼,隨后笑道:“即是如此,還請一同入車引路,正想一觀穎子高徒!”

  劉玄著作怎么樣,步騭其實并不怎么在意,他更在意的乃是穎容的《春秋左氏條例》。

  作為嗜書如命的步騭,聽到《春秋左氏條例》哪里還能按捺心中騷動?

  至于劉玄著作,在他看來,不看也罷!

  一個年不足弱冠的少年,即是再天才,可又能寫出什么好東西?

  當時能寫出聞名于世大作的,哪個不是皓首窮經的大儒?

  劉玄連能看過多少書?

  經歷過多少事?

  恐怕連《左傳》一書,都只是囫圇吞棗罷了!

  《左傳》一書,雖然只有十幾萬字,可其中內容博大精深,設計經、史、義,尤其是一個毛頭小子能夠研透?

  他最想看到的還是《左氏條例》罷了!

  穎容大明,他早年種瓜之時就已有耳聞,只不過無緣一見,奉為師長而已罷了。

  今有幸一覽其作,豈能就此放過良機邪?

  “多謝!”劉玄也不推托,而是扶著步騭上車之后,跟著上了通幰車,孫山則跟在后邊。

  劉玄剛上車,步騭拉開帷幕,準備進入車廂之內,車內探出小蘿莉的頭,問道:“從父,此俊美郎君何人也?”

  步騭一愣,板著臉輕責:“此皇叔主簿,汝怎敢如此失禮?”然后頗帶尷尬的對劉玄道歉:“此在下族女,驚擾綱紀了!”

  “不礙事,是玄唐突了!”劉玄搖搖頭,并未在意。

  而且他能有什么好在意的?

  人家載他一程,他去在意一個小女孩?

  隨后步騭,又指著一個與劉玄年齡相仿男孩介紹:“此犬子步協!”

  劉玄微微皺眉,臉色破顯不愉:“在下有一言不吐不快,伏望步君見諒!”

  步騭頗感驚詫,先前還談笑風生的劉玄,現在怎么臉色突然變得這么難看,于是點點頭:“還足下明示!”

  劉玄也沒有再客道,義正言辭道:“令郎如何敢犯圣諱?公熟讀經史,如何不知避諱一事?”

  劉玄說的那叫一個義正言辭,步騭聽的也是背后冷汗直冒。

  因為劉玄說的沒錯,《公羊》有規定言:「為尊者諱,為親者諱,為賢者諱。」這也是古代一大特色之一。

  可偏偏步騭現在犯諱,讓他兒子的名,也叫“協”。

  哪怕眼下劉協只不過是一個傀儡,可要上綱上線,步騭百口莫辯。

  當然這也是東漢對于避諱之事,好像并不是那么上心。

  那孝靈帝還大權在握之時,又叫王宏、曹宏的,還有叫戲志才,他的名字犯孝桓帝之諱,同樣活的好好的。

  可這種事沒人提及還好,一旦吹毛求疵,一點辦法都沒有。

  如若他人提及,步騭還可以糊弄過去,可劉玄是劉備的人,劉備又是漢室宗親,素以匡扶社稷為己任。

  現在他兒子犯天子名諱,多少有點無以辯駁。

  是故步騭一時間沉默不語,車內氣氛變得尷尬無比,而步騭的兒子本來要對劉玄見禮的,此時卻只能雙手微拱楞在當場,也不知放下還是不放下。

  最終還是小女孩用極為魅惑之音,打破沉靜的尷尬:“不就是區區名諱,改掉便是,何故如此…”

  步騭立馬借驢下坡,對著兒子說道:“吾兒日后改名為‘合’!”

  “喏!”活了十幾年,姓名突然改為步合,雖然有些感覺郁悶,但父親已然發話,他也只能拱手答應。

  劉玄此時也沒在刁難步騭,笑道:“步君從善如流,實乃我輩楷模!”

  被劉玄上了一課的步騭,收斂心神,不在如當初一般輕視劉玄:“劉君經術要義,張口即來,實乃南鄉翹楚,在下佩服!”

  “嘿嘿!”劉玄咧嘴一笑,接著又道:“我若非劉室宗親,未曾面見天子,亦不會有今日之責。

  然即為國家左袒,若是遇此不言,他日有何怒斥國賊?”

  步騭一聽劉玄說自己是漢室宗親,當即肅然起敬,漢朝雖然式微,而且搖搖欲墜,但終歸是立國三百余年的朝廷。

  太祖、太宗、孝景、世宗、孝昭、中宗、世祖、孝明、孝章恩德澤被蒼生,遺德尚在,不得不令人尊敬:“緣是貴胄,騭多有怠慢!”

  劉玄這么一說,步騭心里就好想的多了。

  雖然之前劉玄是劉備麾下,可過界跑到江東來指責他人,雖然大義上劉玄是正確行為。

  可終歸心里還是頗為不爽。

  但劉玄自己是漢室宗親,那么結果又不一樣了。

  劉家人不維護劉家尊嚴,那不是頭腦有包?

  “豈敢!豈敢!”

  “此在下次子,名步闡!”兩人互相打了一波太極拳之后,步騭又指著一個十歲左右男孩介紹。

  “至精而后闡其妙,至變而后通其數!”聽后的劉玄嘴里蹦出一句話,然后就說:“此名甚好!”

  “至精而后闡其妙,至變而后通其數?”步騭來回細細默念,隨后拍手叫絕:“善!足下之言振聾發聵,騭受益良多。”

  這能不好嗎,這可是南梁劉勰在《文心雕龍·神思》中的一句話。

  而《文心雕龍》的價值、見解都有目共睹的。

  步騭雖然嗜好讀書,可比起其他的,他就并沒有太大長處,聞此一言,如何不拍手叫絕。

  “步君莫要如此贊譽,不過偶有所得,算不得什么!”劉玄搖搖頭,隨后又說:“在下竊以為,還是速速入城吧!”

  “哈哈哈!足下恢廓,不拘小節,便依劉君之言!”步騭聞言哈哈大笑,隨后也沒有繼續在城外逗留,而是命車隊緩緩移動,駛向柴桑城,以做安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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