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玄一番話,倒不是讓張魯受益良多,而是單純的感興趣,出于禮貌,當即叉手道:“高明請入府敘談!”
“玄卻之不恭!”劉玄本身就是要找張魯,是故并沒有矯情,而是隨著尾后趨步進入太守府官舍。
“來人,大擺宴席!”
既然請客,那就自然沒有道理不開宴。
眾所周知,中國古代乃是以酒、食構造的文化基礎。
但凡商議事情,基本離不開酒宴,當然開酒宴必然就會,衍生出一系列之事。
如澠池會、鴻門宴、曲水流觴、新亭宴、瓊林宴等等不一而足。
眾人踏進主堂,堂內長案坐席,分主次而排列,諸人各自尋位正坐。
不久之后,府中仆人端著菜肴上來,菜肴用漆器碗碟盛裝,有肉糜、魚膾、黍飯、菘菜、豆芽;另有青銅染爐,由胡椒、香蒜所制底料,在碳火之下底料翻騰冒氣。
席外有青銅獸銜方爐,內放火紅木炭,由仆人現做貊炙,如鹿、雞、鴨、兔…
以及碗碟、酒爵、匕首、筷箸等餐具,再以菰米飯為食,此餐可謂豐盛至極,張魯奢華也可見一斑。
別的暫且不說,單說米飯。
菰米,又稱為雕苽、雕胡、菰粱、安胡,且古來皆為王貴所食。
《周禮·天官·膳夫》:「凡王之饋,食用六榖。鄭玄注“六榖:稌、黍、稷、梁、麥、菰。菰,雕胡也。”」
由此可見,其豐盛可見一般。
帶菜肴齊上后,當有樂女彈琴弄蕭,舞姬翩翩起舞,活生生上演朱門酒肉臭之景。
美婢側跪餐案一方,為眾人斟酒換盞,割肉分餐,就差喂食至口,眾人只需靜心觀賞歌舞。
劉玄見此等場景,心中暗嘆:“比之昔日赴天子賜宴,亦不遜色多少。”
眾人在此靡靡之音,輕歌曼舞之下,推杯換盞,談古論今,值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酒酣耳熟之際,劉玄對著張魯笑道:“公可知將命不久矣?”
張魯神情一怔,不知道這么快樂的宴會中,劉玄突然說這個話干嘛。
而且此前大家談論道教發展,明明非常開心,如何現在說這等引人發怒之言?
既然不懂,那就問:“未審何意?”
劉玄瞇眼一笑:“公可知曹操已然敗北?”
張魯暗暗吃驚:“竟有此事?”
雖然前些時日逃亡漢中的百姓,有言曹操在江北久攻不下,陷入兩難之境。
但可沒有說過曹操已經敗北呀。
閻圃眉頭微皺:“高明此前言,奉劉使君之命,前往許都求見陛下,又言陛下知曉曹軍大敗,故而加賞,現在又謂曹公敗北,圃心有疑惑,煩請高明作答!”
“這是怎么回事?”
張魯瞬間愕然。
他發現,直接自己好像忘記詢問劉玄的來歷了。
導致閻圃所言,他是霧里看花,不知為何。
劉玄一見對方閻圃兜兜轉轉,再次提及到這件事,也就順勢而為,從軟席站起拍拍手,掏出懷中一張草紙,朗聲道:“天子有詔,漢寧太守、鎮民中郎將張魯接旨!”
張魯臉色一冷,等著閻圃一眼,低聲道:“此何意?”
他不知道這劉玄,葫蘆里買的是什么藥,怎么突然之間,變成天使了。
閻圃摸摸后腦勺,尷尬道:“此人自稱天子使者…”
閻圃一句話還沒說完,張魯也不知是喝醉了,還是記憶不好,將此前的話全部給忘記。
聽到宣旨,急忙走出餐案,伏地道:“臣張魯接旨!”其余人一見張魯出接,哪能不尾從?
張魯也可能是懼怕曹操威名,故而一聽閻圃確認是天使,還沒等他話說完,就直接走出來伏拜迎接。
根本沒去辨別,這個圣旨是不是有假,劉玄是否矯詔。
因為他如小吏、閻圃所思一般,正常情況之下,是絕對沒有任何可能性。
以幾人雖行,就敢到太守府傳矯詔。
那樣跟找死沒什么區別!
當然,劉玄也不可能矯詔。
見到張魯伏拜,劉玄朗聲宣讀:“建安十三年、十二月…奸臣弄權,欺壓天子;殘害公卿,屠戮帝裔…
朕嘗聞‘十室之邑,必有忠信’…
國朝養士三百余年,今天子蒙塵,故詔天下忠信者,如漢寧太守張魯、魏太守孫權、右北平太守周瑜、定襄太守程普…
遼東公孫度、西涼馬超、韓遂、關中張橫、梁興,安定楊秋、河東侯選、程銀、李堪、馬玩、成宜…
聽奉大將軍、大司馬錄尚書事、司隸校尉董督荊、益、揚、交四州、皇叔、沛侯劉備號令,起兵北伐勤王…
咸使聞之,布告天下!”
劉玄當初可不是只寫一張勤王詔書,除了劉璋以外,基本上有點實力的諸侯,他都草寫一份。
反正一頭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放。
本著能給曹操造成最大麻煩的心里,無謂多費點筆墨,只需要劉協不停蓋章就行。
而張魯卻一臉茫然,這封圣旨越聽到后面,他越感覺不對勁。
先開始他還以為是曹操傳詔,讓其入京為官之類,當聽到一半時心里便在打鼓:“還有人自己罵自己?”
聽完之后,他才真正發覺問題所在。
這封詔書,哪是什么入朝詔書?
分明就是勤王詔書。
劉協在曹操手中,那么按照正常思路推算,這個詔書百分百就是假的。
見到有人把自己當成猴耍,張魯如何忍得下這口惡氣?當即起身大怒:“豎子好膽,竟來郡府撒野,來人速速將此獠打入大獄!”
“喏!”不大一會兒,要懸鐵刀,身穿戎裝鬼卒魚貫從入,進入堂內即要緝捕劉玄。
劉玄淡然一笑:“黃堂還是先看看,這詔書可有假否!”
詔書假不假,并不能決定張魯會不會攻擊曹操,但可以暫時救下劉玄之命。
張魯之所以要殺劉玄,當然也非因為劉玄假傳圣旨。
乃是因為劉玄欺騙他,僅此而已。
如若劉玄并非欺騙,那張魯又豈會管詔書真假?
似他一地諸侯,在天下大亂之時,又豈是一紙空文就可以決定?
張魯心里泛起一陣狐疑,撿起劉玄掉落在地的紙張,隨后對其長子張富道:“速去將昔日吾所承詔書拿來一觀!”
張魯可是得過曹操詔命的。
當初曹操沒時間理會張魯,于是就封他為漢寧太守、鎮民中郎將,而張魯一直將策書好好放著,是故才有此一說。
張富不同張琪瑛,他承襲其父英俊容表,年齡不過二十五許,天庭飽滿,地額方圓,身高八尺有余,其貌異偉。
雖然名為富,但觀其氣質,無商人半點市儈之意,倒是有些家傳的仙風道骨。
嘴角胡須與深深邃的雙眸,無一不彰顯著超越年齡的成熟。
聽到父親呼喚,即應:“兒遵命!”應后直身微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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