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驟卷而至,搖晃著樹木上的最后幾片枯葉,任它們凌空亂舞,又墜地翻騰云卷。
灰暗的天空上,漂浮著團團鉛灰色的云朵,層層疊壓,顯得厚重壓抑,一股股寒流隨之席卷而來,凌空灑下漫天的雪花,飄飄灑灑,交織成一片白色的簾幕,將天地暈染得一片潔白。
大雪鋪天蓋地,將不大的許都涂抹得極為壯觀,誠如教員詞中一般“銀裝素裹分外妖嬈”,城外護城河為為之凝結,小孩不畏寒冷在上嬉戲玩耍。
正應對者鄉間俗諺:“孩不冷,就不凝,鴨兒下水打凌冰!”
錯落有致的蒼黑屋檐之下,垂掛著根根參差的冰條,在天光下閃耀著刺目的光芒。
空氣清冷,梅花卻迎風綻放,那滿樹鮮紅的花瓣在白雪的映襯之下,更顯耀眼奪目,空氣中隱約飄蕩著清幽的花香,令人心神俱醉。
早起的劉玄不知道有危險向自己逼來,伸了個懶腰之后,便一如往常開始習練劍術,鍛煉身體。
半個時辰左右,甄宓端著水盆,拿著牙刷、牙粉、毛巾,走到劉玄面前,輕輕放在一旁之后,眉目含春說道:“先洗臉漱口吧!”
由于和劉玄屢屢為曹丕出策,荀彧也覺得辦法頗佳,也導致對方對他甚為倚重,是故劉玄可以頻頻出入相府。
因此在曹丕經常外出之時,兩人卻在府內,感情瞬速升溫。
昨日曹丕請他入府對酌長談,隨后二人抵促而眠。
劉玄見甄宓來了,當即停下劍舞,一把接過對方手上毛巾,乘機用冰冷的手,觸摸了一把甄宓的玉指,笑著說道:“昨晚那么累,怎么不多休息一下?”
甄宓被襲擊之后,四處張望,臉上頓起一頓嬌羞,輕聲啐道:“不準瞎說,被人聽到了!”
“這么早,哪有人會來這里?”劉玄道好像肆無忌憚,聳了聳肩將毛巾搭在背上,用牙刷挑了一點牙粉洗刷口腔。
牙刷古來有之,不過劉玄以現有牙刷樣式進行改進。
又以天麻、藁本、細辛、沉香、寒水石等中藥研磨成粉,做成牙粉,一經銷售,備受追捧。
無論朱門士族,或寒門小吏,皆爭相購選蔚然成風,也成了當代一時風氣。
加上價格也不算太貴,導致除去貧困家庭意外,大多都能置辦。
甄宓嘿然,不知如何回答,只是紅著臉低著腦袋,好似想要在地上找出一條縫似的。
劉玄迅速刷好牙,一邊洗臉,一邊小聲寬慰道:“不用擔心,曹丕還沒起床呢!”
正在此時,卻見曹丕走了過來,笑著說道:“細君來了,快快讓人打水來,我要洗沐!”
劉玄、甄宓二人一怔,還是劉玄率先清醒,笑著道:“公子怎醒的如此之早?”
曹丕倒是沒有注意到,二人神態,心情備佳笑道:“今日天子賜宴百官,吾也在邀,你不是想要拜見天子一面,今日隨我一同前去!”
劉玄一愣,此前曹丕死活不肯帶他去見劉協,怎么今天卻肯了?
曹丕見到劉玄愣在當場,就猜到對方心中不解,于是解釋道:“臘祭將至,今歲天子先宴公卿,后祭神靈,是故有此一舉。顯圣助我良多,此次設宴,我自當竭力相還!”
曹丕這么一說,劉玄就明白了。
所謂臘祭,便是臘月祭典,禮記·郊特牲:「蠟也者,索也,歲十二月,合聚萬物而索饗之也!」
說文解字曰:「臘,冬至后三戌,臘祭百神。」顧名思義,便是冬至后第三個戌日,祭典神靈。
按照風俗通義所說:「夏曰嘉平,殷曰清祀,周曰大蠟,漢改為臘。臘者,獵也,言田獵取禽獸,以祭祀其先祖也。」
無論天子,或者黎庶都會在這一日,祭典神靈。
而漢朝凡祭,十之八九皆有宴,基本上便是孟不離焦,焦不離孟。
建安十三年的第三個戌日,在臘月二十九,今天距離臘月二十九,雖然還有好遠著,但沒有曹操在許都,劉協決定什么時候設宴,還是不成問題的。
作為曹操嫡長子的曹丕,在曹操不在之時,理所當然會位列其中,不然沒有曹家人在場,宴會還能舉辦?
當然,曹丕參不參加天子設宴,這與他無關。
他只關心自己能不能見到天子,這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不能見劉協,所有的都是空話。
他已經從十月初一渡江謁見曹操開始,到現在已經兩個多月。
他掐著時間推斷,赤壁之戰也應該要爆發了,如果還不能見到劉協,此次北上恐怕真是徒勞無功。
誰曾想,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劉協在這個時候邀請曹丕,而且曹丕也請他一起去!
果然是,皇天不負有心人吶!
于是乎劉玄激動的無法自控,全身顫抖拱手說道:“多謝公子成全在下夙愿,若有所驅,肝腦涂地,萬死不辭!”
“顯圣言重了,高明以國士報我,小子焉敢不以國士待之?此前不過無能為力耳,但有余力之日,勢必達償所愿!”
曹丕頗顯禮賢下士,扶起劉玄,拍拍對方的手,語重心長的說道。
曹丕此話也是由衷之言。
若非劉玄,他何意受到公卿、荀彧頻頻示好?
劉玄為他出謀劃策,然后還告訴他,為了避免曹操說他只知道依靠別人智計,將所有功勞推在他身上。
固然有的還沒實施,但是九品官人法的消息傳出,受到大家一致好評。
舉薦選材制度已經不堪重用,而此時應運而生一個新的選材制度,且面面俱到,如何不受大家歡迎?
九品官人法是漢魏時期,沒有玩壞之前,是最優秀的選材方法,沒有之一。
哪怕科舉制來了,結果還是一樣。
曹丕也因此聲名大噪,一舉收獲無數讀書人的心,使得最近那些搖擺不定,還沒下注的士人,暗投書信,向之示好。
這還是沒有真正實施!
一旦實施下去,曹丕便代表著大勢所趨!
至于衛所屯田、軍戶制等法,也頗受荀彧贊揚,只不過這些荀彧沒法私自做決斷,最近正將曹丕所上的書簡,進行匯總送往烏林,找曹操決斷。
劉玄這些政策,本是經過他自己按照現在時代,進行裂割縫合,乃是符合這個時代的特色。
如果不親身經歷,永遠只看到表面輝煌的藍圖,而看不到暗藏的殺機。
畢竟到了現在,封建歷史才寥寥數百年左右,一切都是屬于草創,可以說是摸著石頭過河。
甚至于譬如官職,一直到隋唐之時,依舊屬于混亂狀態。
又比如漢朝軍制,極其混亂,如四征、四鎮等雜號將軍,被人一度認為是常置將軍,其實這些在后漢之時并非不常置。
只有后漢書注記錄了,比三公的“大將軍”、“驃騎”、“車騎”、“衛將軍”四將。
另外就是“前”、“后”、“左”、“右”,而且都是遇戰事而設,事訖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