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蕭蕭兮易水寒,
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田子歡就像一個孤膽英雄一樣勇闖龍潭虎穴去了,剩下的人便在焦急中等待回音。
可一連又是三天過去,沒有任何音訊。
堂叔田歸林每日朝辦公室跑十來次,焦急的詢問兒子的消息,愁眉苦臉的唉聲嘆氣。
整個老田家都人心惶惶。
田家震老爺子已經開始在擦一把自己珍藏了幾十年的雙筒獵槍,言必要時準備親自出馬,上九連山走一遭。
田子欣內心很煎熬,很痛苦,若這位堂哥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這輩子都無法心安。
周志紅的父母聽到消息也趕來了,住在廠里等兒子的消息,日日垂淚。
還有,在廠等待的買主等不及了,有的破口大罵,有的拂袖而去,誓言以后再不會找紅星磚瓦廠合作了。
“難道這就是一個八十年代的創業者必須要經歷的磨難么!”田子欣佇立在廠房前,望著天空思索。
天空依然明凈蔚藍,白云依然輕悠,陽光依然明媚,燕子在唧唧咋咋的快樂飛翔,而他的心情卻似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霾。
這年頭,除了明里市場上的競爭,還有暗里市場外的各種搏斗,步步荊棘,險象環生。
銀行卡,支付寶還沒出來,這時的老板們出門做生意都帶現金,不時發生人被殺,錢被搶的事。
改革開放打開了國人夢想的大門,同時也打開了人內心里的貪婪與獸性,所以總設計師才反復告誡說,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
我真是太難了。
但,既然走上了這條路,就絕不言悔。
等待,就在焦急中等待吧。
孩子,不要怕,放手去干!
“子欣,田科長他們回來了!”
到了第七天深夜,田子欣焦急的睡不著,正一根接一根的躺上床上抽煙,外面傳來汪永年欣喜的拍門聲。
田子欣趕緊起身,開門,激動的問:“說什么,真是都回來了!”
“人有沒有事?”
“不光人沒事,還帶回了一車瓦!”
“哦,他們現在人在哪里?”
“廠里。”
“走,瞧瞧去!”田子欣大喜,快步出了門,和汪永年一路小跑的朝磚瓦廠跑去。
聽到動靜的田歸農也起了床,披上衣服跟了過去。
廠子里停著一輛裝滿瓦片的解放牌大卡車,幾個員工正就著燈光下貨,辦公室已經圍滿了人,每個人臉上都掛著欣喜的笑容。
周志紅的父母正抱著兒子哭,問長問短的。
而田子歡光著膀子,就著茶幾呼啦啦的喝著粥,面容雖有些疲憊,但身上毫發無損。
田子欣心下安慰,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激的說:“哥,這回真是辛苦你了。”
“辛苦個啥子,這都是老子該做的。”
田子歡笑了笑,罵道:“他媽的,鬧了個大烏龍,害得老子跑到九連山問了個遍,人家就是說沒這回事。
老子不信,差點就跟對方干了起來,后來一琢磨,感覺事情不對勁,于是又跑回來了,直接去了劉強的場子,這不,就把人和車都帶了回來。”
“難道是史發富指示劉強干的!”田子欣驚道。
其實這話說了等于沒說,這么湊巧的攔截周志紅運瓦的車,明擺了就是要阻止買瓦買瓦的策略實行,不是九連山的人干得,自然就是他干的了。
這史發富真是太齷齪了。
娘的,沒有齷齪,只有更齷齪!
“田科長,你這樣一搞,劉螃蟹會不會報復咱們。”周志紅的父親忌憚劉強的兇悍,心有余悸的問。
“不會。”
田子歡淡然道:“這小子已經被我打服了,場子也被砸了個稀巴爛。
不光是他,其他馬仔也一樣,個個跪在地上對我磕頭求饒,街面上圍著人山人海的觀眾,以后他還怎么兇不起來呢。”
說完了,他繼續若無其事的呼啦啦喝粥。
眾人面面相覷,均琢磨這一架打得是何等的慘烈,這除暴安良的一幕是何等的精彩。
眼前這位田科長可真是一條了不起的好漢啦。
有人腦海里已經不自覺的補起了武松,魯智深等豪杰的英勇畫面了。
“那派出所的人沒找你?”周中年小心翼翼的問。
“不用他們找我,我主動去找了他們,說明了情況,人家都說我打得好,除暴安良,他們所長還要送我紅旗,請我喝酒呢。
但我記著廠里的事,急著趕回來了。
哦,對了,周科長,你這蘿卜腌得不錯,脆,再去給我端一碟了!”田子歡說著,指了指空碟。
“好!”
田子歡喝飽了粥,便去保安室睡覺了。
幾天幾夜的奔波,他確實有些累了。
劉強一干人沒臉面混了,從此退出了江湖,史發富手下一條兇悍的惡狗算是沒了。
明理暗里一番爭斗下來,勞命傷財的,半點便宜都沒占到,真是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這下可氣惱的史首富。
夜晚,小洋樓里,點著曖昧臺燈的臥房里。
剛仔細沐浴過身子,灑了香水的夏秋蓮穿著一件粉紅色的輕柔絲緞睡衣,慵懶的仰臥在床上,有些氣惱的瞪著老公。
史發富也洗了澡,只穿了一條狹窄的紅色三角短褲,肥臃的身軀丑陋無遺。
他叼著雪茄,像一只熱鍋上的螞蟻踱來踱去,口里氣急敗壞的叫著:“哼,真是氣死我也,老子就不信弄不死他!”
夏秋蓮輕蔑的睨著他,冷笑道:“老史啊,我說你還是一個大男人,怎么見識還不如我這個小女子呢?”
“有什么主意,說!”史發富甩了甩手,不耐煩的問。
別看夏秋蓮只是個出身卑微的鄉下女子,能混到今天的好日子,胸里可是有貨的,她時常幫老公出點鬼點子,大受史發富贊賞。
夏秋蓮撥弄著猩紅的手指頭,幽幽道:“田子欣的窯廠不是征用之前的一座陶窯么,咱們可以找到先前的那位陶窯老板,
他的合同很可能沒有到期,咱們可以向他買下陶窯的使用權,這樣田子欣不就歇菜了么,說不定還可以告他侵占他人財物哩…”
“妙啊,這一招就叫釜底抽薪,兜他老底的絕招啊!”史發富一聽,頓時頓住了身子,激動的大聲叫好。
“嘿嘿,這么簡單的問題都想不出來,真是笨!”夏秋蓮嬌笑道。
“夫人真乃是神機妙算,女中諸葛啊!”史發富拍著巴掌哈哈大笑。
“別他媽啰嗦,老娘等不及了,睡吧!”夏秋蓮搔首弄姿的撩了撩秀發,手一伸,迫不及待的罵道。
“好嘞!”
心情大好的史發富立刻如一頭畜牲一樣撲上了床,抱著嬌嫩的夏秋蓮在柔軟的席夢思上翻滾起來。
啪,臺燈便關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