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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伯瑜點了點頭道:“死掉的是設伏之人。”
長眉愕然,不明白為何會有如此斷定。
“我來得比你快一些,當時所感受到的…”嵇伯瑜臉上流露出幾分凝重之色,“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應當是通玄入圣的勁力!這等修為若是要殺人根本不需要設什么障陣,此人定是比我先到,救下被襲之人后離去了。”
長眉面露驚詫之色,急問道:“通玄入圣?力修當真能到這等境界?我一直還以為只是史書中以訛傳訛的。”
在修行境界中,一旦入了天魂境,見山是山,見水是水,但與常人眼里的已經完全兩樣。
可聞神明律呂,可觀大道之息,可識天地之元。
天魂之下,眾生皆為螻蟻。
而天魂境中,又可分為天人、圣人和人間仙三重境界。
天人能初步借天地之勢為己用。
圣人則有真圣和偽圣之分。
真圣抬手間可衍化天地大道,而偽圣者,修為境界不一定高,甚至可能連靈修士都不是。
就如黃老仙一樣,雖沒正兒八經地修過靈,但一生沉浸于金剛寶篆之中,勁力通玄,從中悟道,便是一腳直接跨入了這偽圣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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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再往后,則是天魂境巔峰,經歷生死觀照,觀外物照己身,此謂之人仙。
這個境界的人已經在一定程度上脫離凡人概念了。
此時,嵇伯瑜捋了捋長鬢,絲毫不怕傷及自己面子地坦誠笑道:“若不是親身感受到,我也與你一樣的想法,終究是孤陋寡聞了啊。”
“當時那瞬間,我能感覺到一丈天地直接被人掌控在手,然后被狠狠擠壓在一起,這地上之人好比是只蒼蠅,被驟然壓縮在一起的天地活活夾死。”
長眉皺眉瞧了眼地上的碎尸,面有憂色:“如此手段,又沒有半點靈力波動可以探查,只怕我面對起來也比較棘手,真要被有心針對更是防不勝防。這般人物潛藏城中,又不顯山露水,若是有什么不良居心…”
嵇伯瑜寬慰道:“力修靈修,說白了都是以肉身為基,一個是借天地罡力,另一個則取天地靈力,各有千秋。”
“力修如大江奔流,一瀉千里,剛猛之勢無出其右;靈修則如漫谷山溪,纏繞飄逸,術法萬象莫測。”
“真打起來的話,你長眉不一定輸。此人是過江龍也好,是壓山蟒也罷,在這七星城里都掀不起什么大浪。說到底,力修能有所成的寥寥無幾,一枝獨秀又怎比得上春色滿園?”
長眉也不是什么蠢人,只不過第一次見識到力修的可怕才短暫失態,此時聽了嵇伯瑜一席話,立馬就回轉神來。
他眉毛一展道:“不管如何,必須得把此人挖出來,能安守本分還好,若是包藏什么禍心的話…當前關頭,絕不容有失。”
嵇伯瑜蹲下身來,輕輕抹開地上一層紙灰,雙指夾住一只燒殘缺了的紙鶴放到長眉手里:“要查,就從這個查起吧。”
長眉端詳一番,這種破陣紙鶴極為常見,雖是條線索,查起來也得花一番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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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又就后續之事交涉一番后,嵇伯瑜拍了拍長眉肩膀道:“有時間來院里陪我下下棋,陽修祖那老不休棋品太差,前年輸了一罐上品煙溟茶后就再不敢來了,忒沒膽。”
說完轉身而行,絲毫不顧忌自己形象地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撂下句話來:“多事之秋啊,又燥又悶,少不得得多活動活動筋骨了。”
長眉聽出嵇伯瑜語中之意,不由大喜,趕緊垂首道:“那就多叨擾院長了。”
看著嵇伯瑜離去,長眉身旁之人這才好奇道:“大人,邪血玲瓏的事還沒挖出根來,您還真有這閑工夫去陪他下棋啊?”
長眉揚了揚眉,意味深長反問道:“肖大頭,你可知道與他下一局棋的機會有多難得?”
肖大頭趕緊搖頭顯示自己的無知。
長眉先取了個小紙袋將那只殘鶴小心收好,遞到大頭手里,這才解釋道:“與嵇院長下棋,只要能贏他,他便會應承一事。但他下棋的興致素來都是隨心而發,想下了,路邊拉個野叟都能走上一局,不想下,皇親國戚來了都沒用。”
大頭不由咋舌,能得一院院長應承,這棋局的彩頭確實不小。
長眉繼續說道:“前年查得首邙山精于毒法幻術的散修行蹤時,府里布局圍剿,原本雖能成功但肯定得付出不少代價,這時嵇院長找上門答應煉一壺‘瀝心丹’克制毒法,但非要跟府主走上一局棋,贏了才答應…”
大頭回憶了一陣,表情逐漸精彩起來:“那次我記得府主生了好幾天的悶氣,應當是輸了吧?”
長眉傲然道:“府主是輸了,但我贏了。當時嵇院長贏了府主后還不盡興,又硬拉著我下了一局。”
大頭由衷贊道:“都說方寸棋盤間,孤虛沖破,合于兵機,大人竟然能在此道上勝過府院兩主,運籌帷幄的能力不在他們之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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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眉似乎承受不起這般赤裸裸的夸贊,趕緊抬手要他打住,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是我第一次下棋,只是看了他們下了一局,剛剛摸清規則…”
大頭愕然,小心試探道:“是大人在布棋一道上天賦異稟嗎?”
長眉干脆利落答到:“是嵇院主棋藝臭得上了天,陽府主則臭上加臭,有過之而不及,我估計隨便拉個街頭架棋局的都能勝他們。”
大頭如遭雷擊。
“嵇院長下棋有個名頭,叫做——獨孤求敗,下棋就沒贏過,唯一出岔子的就是與陽府主那一局,這一勝績他已經念叨了快三年了。”長眉想起陽修祖一聽嵇伯瑜邀約下棋就開溜的場面,忍不住就想笑。
大頭有些結結巴巴地道:“嵇院長到底是高人,興致不是常人能理解的。”
長眉收斂笑容,肅聲道:“除了后面找府主下棋是為了找存在感外,他下的其他每一局棋,無一不對得起他‘戟州風骨’的名號。這一次約棋,他為的是整個赤離西疆吶…”
說完又在心里補充了一句。
“連閑云野鶴般的嵇伯瑜都覺察到了深流暗涌,不再置身事外,也不知能不能在狂風暴雨來臨前消弭其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