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啟說此事泛古基本人盡皆知,可這邊林伯卻還要搖頭直嘆蕭天狂失蹤的事當不得真。
石凌并非偏信偏聽之人,但就連一個小小上野鄉里的說書先生都對這段歷史的來龍去脈知道得這么清楚,怎么看也不可能不是真的。
林伯大抵是執念太重,石凌也不知道該如何勸解,只好作罷。
在靠山王府這一呆,三日就過去了,其間獨不鳴回來做了兩件事,第一件事是把獨大大和獨小小帶了回來。
獨大大見著石凌和白啟,吹鼻子翻白眼就沒停歇,顯然是還在為之前欺負自己大哥的事耿耿于懷。
獨小小臉上收拾干凈了,果然是個乖巧可愛的小女孩,臉上肌膚似雪,吹彈可破,見著石凌怯怯生生地直躲閃,反倒讓石凌頗不好意思。
第二件事則是問石凌要錢。
陸陸續續要走了差不多六百多顆鉉金珠,美其名曰上下打點,白啟自然對他的行為嗤之以鼻,石凌卻不在乎,他一向如此,輕易不相信人,但看準了便絕不懷疑。
這一天晌午時,石凌正在院中與林伯聊著黑云山里的趣事,獨大大和獨小小兩個小家伙則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白啟立在一旁發著呆。
獨不鳴神采飛揚地行了過來。
他見到院中和諧的景象,愣了一下,隨即嘿嘿一笑一屁股把石凌從長凳上擠開:“去給獨爺舀碗水來。”
石凌見他神情,驚喜道:“可是打聽到消息了?”
獨不鳴打了個哈欠,將手掌攤了出來,懶洋洋地道:“一手交錢一手交消息,趕緊先舀碗水來,你們在這閑情逸致,可累死獨爺我了。”
石凌暗罵一聲,急匆匆地去舀了碗水給他,再追問道:“是不是有消息了?”
獨不鳴咕咚咕咚灌完,剛欲再重申一遍想聽消息先交錢,已被一旁早已忍不住的林伯一爆栗敲在了頭上:“有屁快放,哪里來的這么多名堂?”
獨不鳴委屈地抱著頭,朝著石凌悲憤嚎道:“好小子,我才出去幾天,你就給林伯灌了什么迷魂湯?”
隨即又理直氣壯地轉頭道:“林伯,我這是你情我愿的買賣生意,你別來瞎摻和。”
林伯還欲罵他,石凌已經掏出早先答應的承玉塞到獨不鳴手里:“行了行了,趕緊說。”
獨不鳴這才滿意下來:“打聽到了,一個多月前有個腌臜的黃牙道士在城東出售過一批赤砂晶石,討價還價半天,摳門得緊,店家對他印象很深,一打聽便問到了。”
腌臜…黃牙…摳門得緊…
師傅,我可找到你了!
石凌一瞬間喜極而泣,這些日子以來總算是有一個好消息了:“能尋到他嗎?”
獨不鳴一臉得意:“所以說獨爺辦事你放心,你以為我這三日是光白騙你的錢了?全部用在打點關系上了!我一個子都沒撈到,這個消息你可得另外算錢了。”
“一個字都沒撈到?你走起路來胸口鼓鼓囊囊,叮叮當當的,難道是裝了兩塊鐵打的胸肌?”白啟哼了聲道。
也許是從小被上野鄉的地痞無賴欺負多了,白啟對獨不鳴這種大城市里的混子就是各種看不慣,一見面就非得懟幾句。
完全不合他平日與陌生人半句話都不愿多說的性子。
“你行那你倒是出去打聽打聽消息看看,我給你再多十倍的鉉金,看你能不能找出根毛來。”獨不鳴自然也不會買他的帳。
自他知道兩個人里其實只是石凌厲害后,一直對白啟當日狐假虎威把自己強留下的事情憤憤不平。
“大丈夫不挾恩圖報,小鳴,凡事都要適可而止。”林伯渾濁的雙眼循聲直視獨不鳴。
“嘿嘿,我跟他倆開玩笑的。”
見林伯是真有些生氣,獨不鳴又耍起了賴皮,對石凌道:“那老道士賣了東西后沒在城里多逗留,從南邊子川門而出,不知去向,但沒幾日又回了城,在登天巷附近尋了間民宅租了下來,此后陸陸續續出過四次城,最晚一次就在昨日晌午。”
白啟一聽,對獨不鳴又多了一層認識。
眼前這混子看來是真有些本事,要知道這些出入城名冊看上去不起眼,卻終究掌握在官家手里。
他能把消息了解得這么細致,在這七星城的確是有幾分能量。
石凌此時卻沒心思考慮這些,腦海全部都是昨日兩個字。
想到自己和黃老仙就在一個城里,他就難以抑制地激動:“你現在就帶我去那!”
獨不鳴潑了他一盆冷水:“別高興這么早,那老道士在城外最長的一次呆了大半個月,他現在不在,你過去還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
“不管多久,我都要等到他,現在就去等。”石凌語氣不容置疑。
獨不鳴卻有些不舍,雖然有很大一部分是不舍石凌口袋里的鉉金。
他嘆了口氣道:“那也行吧,反正那老道士摳門得緊,租的宅子又小又破,沒人會注意到,你們過去了只要小心些,應該不會有大問題。”
獨不鳴是微微嘆氣,卻沒想到獨大大和獨小小這兩個小不點死命抱住石凌大腿不肯讓他走,哭得昏天黑地,氣得獨不鳴在旁直罵小白眼狼。
人與人之間相處,以小孩子的感覺最為真實和單純,誰對他好,他就依戀誰。
以石凌的性格,在對待敵人時如出籠野獸,獠牙所向,一往無前。
但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他在對待自己親近和重視的人時,從來不吝嗇給予足夠的善意。
這幾天,在不到三丈方圓的小院里,他每日只需聽聽林伯講講赤離國開疆擴土的歷史,順便給獨大大和獨小小兩個小家伙說說黑云山里的故事,施點鉉金讓他們到食巷中把想玩的想吃的都買個遍,哄得他倆開開心心的。
可以說,這一切,讓他聞到了久違的生活氣息,恬淡而安寧。
只是,這樣的日子總是很短暫,踏出王府的那一刻,就又得回到現實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