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湖生更加愕然,三團尸火的進攻軌跡并非直來直去,而是在其靈力牽引下根據石凌躲避身姿隨時變動,根本沒辦法預判,這白啟難道還能猜到他心意不成?
肯定是運氣好…
他不信邪地再度操縱三團尸火朝石凌攻去。
跟剛才的情形一樣,就在尸火快與石凌相觸時,白啟用手重重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又提醒道:“止步躍身,撤半步…貼地而行。”
語中多了幾分疲憊之色,似乎還有隱隱的擔憂。
他能講出來這些,卻明白這一番動作要在瞬間做出來有多大的困難,幾乎超過了人體極限。
下一刻,石凌沒有辜負他的期望。
只見石凌硬生生地止住了身體沖勢,腳后跟反向一蹬,正好躲過從前方襲來的一團尸火,隨后身體一倒,急劇扭轉身體,借雙手一撐之力,貼地挪開了半寸。
另外兩團尸火差之毫厘地撲了個空。
這一下陰湖生徹底傻眼,很明顯他的尸火之術已經被白啟看穿。
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
出現一個凡人能在力道上穩壓住自己也就算了,怎么之前還被自己踩在腳底下羞辱的賤民也突然蹦起來了。
自己雖然還沒入燃境,達到那靈識御器的境界,但現在通過靈力流牽引的尸火又豈是凡人能看破的?
要知道,靈覺從弱到強可分初窺、觀感、細察、洞明、見微、入玄、玄之又玄七重境界。
開了靈覺的人自然能看到他手指與尸火之間靈力流的牽系,能達到細察甚至更高境界的,更是幾乎在他彈指瞬間就能判斷出靈力牽引下尸火的走向。
但你要說現在隨便蹦出個賤民,就有細察甚至以上的靈覺,他打死都不信!
或者說,不允許!
惱羞成怒下,他指間一動,分出一團尸火射向白啟,誓要將這攪局之人當場焚殺。
看得穿又怎么樣,就不信你也能躲得過!
另外兩團尸火則以更快的速度攔向飛撲過來的石凌。
“左移半步,低頭,縮腹!”白啟語速極快,石凌下意識地就按照他所說執行。
有驚無險的,又順利躲過了一波尸火的襲殺。
只是,他能憑借金剛篆紋之力躲開,白啟這小地痞都能任意拿捏的身板又如何應付得了…
“別管我!”
白啟似乎看到石凌瞬間的猶豫,苦笑道:“沖過去!不然,兩個都得死!”
說完后,再沒力氣吐出半個字來。
在其瞳仁中,那團射向他的尸火已經如此接近,照得他臉色幽青。
他轉頭看著身邊的老婦尸身,心中滿是愧疚:“娘,孩兒不孝…”
石凌咬牙下了決定。
白啟剛才連番點破尸火軌跡,雖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顯然每一次都需要消耗大量精氣神,三次過后,已經是強弩之末,再無可能指點自己。
自己好不容易拉近與陰湖生的距離,此時如果放棄機會再轉頭去救下白啟,兩人最終仍不免淪為尸火下的焦炭。
所以,他只能選擇一往無前!
滅了陰湖生,才有生的希望。
他將滿腔不忍強壓下,速度竟然隱隱比緊追其后的尸火快上了一絲半毫。
陰湖生錯愕之下,有心想退,可單論肉體力量和反應,他又如何比得上石凌。
他步子剛后撤半分,已經被狂怒之下的石凌重重一拳轟在右太陽穴位置。
沒有半點花樣的一拳,再純粹不過的力道。
陰湖生終究不比鶴九皋能硬抗石凌一拳而沒事,他頭骨直接被砸裂,強大的沖擊下,頭重腳輕地飛了出去,在地上跌跌滾滾了幾丈遠,像條死狗一樣沒了氣息。
空中的尸火失去控制,直接墜落在地,將堅冷的青石燒融出一個淺坑后,這才慢慢熄滅。
石凌這一擊得手也不再追,返身朝著白啟撲過去。
人在半途,玉刀已經高高舉起。
此時白啟的狀況極為慘烈。
陰湖生被石凌打趴下的瞬間,射向他的尸火也濺落在其胳膊上。
短短幾息之間,他整個左臂已全部籠罩在了慘綠螢火中。
冷火無溫,卻以極快的速度腐蝕著每一寸肌膚。
那是透徹心扉的疼痛。
白啟慘嚎著跪倒在地,卻又不敢去觸及自己左臂,生怕再將尸火引到其他地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尸火蔓延上整個胳膊。
當是時,石凌已至,白光一閃,玉刀已經毫不猶豫地揮下,將白啟已經被焚燒得不成形狀的左臂齊根斬落。
鮮血如泉般涌了出來。
沾著尸火的斷臂落在尸堆中,很快便蔓延開來。
尸池化為一片火海,連同白啟娘在內的所有尸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焚化,最后只剩下厚厚一層黑灰。
石凌趕緊將之前還剩下的兩管生機液喂白啟服下,攙扶著靠坐在了養尸池邊。
血,很快便止住了。
石室又恢復了安靜,只剩下兩人沉重的喘息聲。
白啟臉色慘白,微閉的眼皮不斷顫動,嘴唇也在無意識地抖動著,鼻尖不斷有悶哼聲斷斷續續傳出。
石凌緊緊握住他的右手,咬著牙看著他胳膊斷口處,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說什么都乏力,畢竟是他將這母子二人卷入了這場劫難。
若不是因為他,白啟娘豈會喪命,白啟又豈會斷臂于此。
良久之后,許是生機液效用開始發揮,白啟臉色變得稍微沒那么難看,微微睜開了眼睛。
“你弄疼我了…”
微乎其微的聲音,石凌卻一個激靈,趕緊松開了緊緊握住的手。
白啟低頭看了下自己空空如也的左臂,猙獰的斷口處垂著幾條已經凝結的血柱,他眼中一瞬間閃過極為復雜的神色,最后化為認命似的嘆息:“抱歉,出賣了你,這條胳膊…我們算是兩清了。”
石凌根本沒計較白啟出賣他的事,連聲說道:“說這些干什么,都是我的錯才連累了你們娘倆…”
聽到這,白啟略微有些茫然,似乎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對誰錯,也分不清到底誰欠了誰,最后只能微微搖頭:“無妨,他們逼迫我的時候已經什么都說了,藥夫子喂我娘服下的本就不是什么治病的藥。沒有你,我娘也逃不過這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