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形勢變化之快,讓王得仁有些措手不及。
開戰前,他怎么也沒有想到,占據兵力優勢,兵種優勢的他,居然被一個之前默默無聞的清軍小將打的如此狼狽。
只是一個沖鋒,就有一千余騎陷了進去,這種損失甚至比剛剛對決滿八旗時還要慘重,就算王得仁及時鳴金收兵,但依舊還是傷亡慘重。
退回來的明軍騎兵,再次遠遠觀望這支步兵時,目光中終于帶上了畏懼和慶幸。
更可怕的事情還在后面,有了這些清軍步兵的守護,浮橋陸續渡江的清軍數量在不斷的攀升著,時間不長便已經有數千蒙古騎兵跨過浮橋,來到了對岸。
此時的明清兩軍數量已經開始出現懸殊,若是這種情況再持續下去,王得仁能不能活著回去,都會成為問題。
眼看著清軍數量在不斷的增加著,王得仁額頭的汗滴也開始不斷的滲出,壓力越來越大。
在王得仁進退兩難之際,震天的戰鼓聲自他背后響起,數千明軍踏著整齊的步伐,正快速向著這里而來。
數桿高高的大旗迎風飄揚,一個斗大的‘劉’字,外加一面‘新建’大旗,頓時讓王得仁得知這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這是紹武皇帝嫡系中火力強度最大的新晉新建伯劉永鵬到達了,雖然王得仁很難破開趙良棟的烏龜陣,但是不代表劉永鵬做不到這點。
眼見增援已到,原本軍心都有些動蕩的明軍騎兵,頓時再次安定下來,紛紛對友軍的到來爆發了震天的歡呼和迎接聲,慶幸自己終于不用再面對趙良棟這個刺猬了。
增援軍隊不僅僅是劉永鵬部,在劉永鵬部快速行至王得仁部左近開始列陣之時,一營營的紹武軍嫡系部隊不斷的從戰船上魚貫而下,不斷的匯聚而來。
根本沒有二話,王得仁與劉永鵬趁著軍隊列陣的空隙,快速交換了一番信息之后,劉永鵬再面對著遠處不動如山一般的趙良棟部時,眼中也多了不少忌憚。
不過這并不能影響到什么,尤其是在武將圈子里,從來都武無第二,面對著強敵,只要還有雄心,都會想上去惦量一下對方的斤量。
在王得仁騎兵側翼掩護下,鼓角齊嗚下,劉永鵬部開始列陣而前,再次發起對清軍的攻勢。
不同于普通明軍行走數十步便要停步整理陣列,劉部士兵在一聲聲行軍鼓中踩點而行,前進的速度很快,但卻并沒有出現停頓整隊的情況,整只大軍就如同一道鋼鐵城墻,列陣而前,絲毫不見混亂。
轉眼之間,劉永鵬距離趙良棟的大軍已經不足百步,這個距離上雙方前排士兵的面貌已經可以清晰可辨。
在一聲尖利的哨子聲響中,劉軍士兵終于停止住了前進的步伐,在一連串的哨聲中,開始快速的變陣,一隊隊火銃手快速自隊伍中奔出,迅速的在陣前陣為三排,開始裝填火藥,點燃火繩。
“居然是火銃兵!”
對面的趙良棟萬年不變的死人臉,此時終于開始出現變化,看向對面已經開始裝填的明軍,心中已經開始警惕起來。
也許在大部分清軍,特別是滿八旗眼中,火銃兵就是一個笑話而已,雖然火銃威力確實了得。
但是明軍那糟糕的軍工品質,以及明軍爛透的財政和人事問題,軍隊使用的火銃不僅僅是質量不過關,動不動就炸膛,還沒打中人便即先讓自己人死傷無數。
更因為大明朝廷發不出來糧餉,更加不可能保障火藥、彈丸的供應,因此明軍的火銃兵訓練,咳,應該說根本就看不到訓練的場景。
這種毫無任何訓練,并且心理素質嚴重不過關的士兵上了戰場,除了不斷的放空銃和炸傷自己人外,也根本就沒有別的任何本事。
往日之間,明軍的火銃兵在滿八旗的鐵蹄之下,根本就沒有任何可以拿的出手的戰績。
但是趙良棟卻不是普通人,所謂是騾子是馬,只要拉出來一溜,只要有眼力勁的,都能看的出來虛實。
眼前的明軍火銃兵,無論出列的速度,還是裝填的嫻熟度,完全就不是他印象之中明軍的模樣。
因為火繩槍上長長的火繩線,火銃兵之間的距離基本上都保持在近一米上下,這種距離說起來簡單,但若不是訓練有素的士兵,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能夠完成。
更別說火繩槍在裝填之中那繁瑣的裝填步驟,若是換了心理素質不過關的士兵,估計沒個幾分鐘都別想完成。
但眼前的明軍從出列到裝填完畢,點燃火繩,一共也只用了幾分鐘時間,顯示出來的精銳程度,更是一點也不亞于自己手下最精銳的老兵!
這是勁敵!
無論趙良棟承不承認,他都得面對這個鐵一般的事實!
面對著這樣精銳的火銃兵,站在原地挨打那絕對是蠢貨,也唯有直沖向前,與對方展開混戰,才是唯一能夠戰勝對方的辦法!
“打旗號,讓蒙古人在側翼牽制明寇步兵,我部中央突破!”
趙良棟淡淡的開口說道,目光卻是絲毫沒有從對面明軍的身上移開過分毫。
“喳!”
這還是趙良棟在這一戰之中,第一次開口說話,身邊的親信雖然驚訝,但卻根本不敢多問,急忙打出旗號。
而另外幾個親信則是直接打馬出陣,向著不遠處已經集結完畢的蒙古騎兵馳去,他們是負責將主將的意圖給蒙古人仔細解釋的使者。
這一切都是十分的熟練,根本不需要趙良棟過多的吩咐,一直都是如此井然有序,流暢自然。治軍到了這個地步,已經絕對算的上是名將風范了,讓人嘆服敬畏。
“姓趙的打旗號了?唔,讓咱看看!咦,讓咱們側翼進攻?”
在不遠處的蒙古騎兵之中,烏木巴曼在親信的提醒下,這才懶洋洋看向趙良棟處的將旗,仔細觀察了一會兒,這才笑呵呵的說道。
“巴顏老爺,哪咱們怎么辦?要沖上一陣么?”
身邊的親信看著趙良棟的旗號,再看向自己的部族頭人,躍躍欲試的問道。
“沖個屁!他趙良棟算個什么東西?不過是英親王手下一介阿哈出身而已!我呸!什么玩意兒,也配給老爺我發號施令?”
烏木巴曼厭惡的看了一眼趙良棟方向,狠狠的啐了一口老痰,語帶鄙夷的說道。
草原上,等級制度最為嚴厲,任你再英雄了得,沒有足夠純凈的血脈,也根本不可能成為一方雄主。
因此對于憑軍功爬上來的趙良棟,他烏木巴曼有一萬個看不順眼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