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變故之快,是誰也沒有想到的。包括王得仁在內,根本就沒有想到情況會突然變得如此。
毫無征兆之下,數十位將領皆反之下,城中還忠于清廷的武將完全措手不及,直接就被殺的七零八落。
亂軍橫行之際,贛州城完全就是一片混亂,這些忠于清廷的將領根本就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何事,甚至連敵人是誰都不明白,便即糊里糊涂的直接送了命。
南贛巡撫劉武元,副將胡有升,徐啟仁是最倒霉的三人,這三人是剛剛來到贛州走馬上任,也是未來駐守贛州的將領。
只不過如今的他們,因為新官上任,帶來的兵丁不多,多數只是家丁護衛,全部加起來也不過數百人,他們的本部大軍還在行軍前來的路上。
在聽聞兵亂的第一時間,劉武元第一時間便傳令家丁集合,并且火速派人突圍去通知王得仁,令其率本部前來,合力鎮壓亂軍。
王得仁是很快便到來了,與他同來的還有劉武元派出的家丁的人頭,還有本部數千人馬。
當看到造反的竟然是王得仁后,劉武元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直接暈厥過去。他頓時明白過來,這場兵變完全就是有預謀的,而且在有王得仁統籌之下,變亂的規模肯定不會小,至少以他的本部,根本不可能鎮壓的下來。
但這個時候再想突圍,已經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數千大軍已經將巡撫衙門圍的水泄不通,他手下這些家丁雖然足夠勇悍,但卻根本抵抗不住源源不斷攻殺而來的叛軍。
劉武元盡力維持著戰局,更是不斷派人喊話王得仁,想要用談判的名義先行穩住王得仁,以拖延時間,等待可能出現的轉機。
但是他的這個目的顯然是不可能實現了,王得仁戎馬十數年,豈會看不出來劉武元的意圖?
在占據如此大的優勢之下,根本就不會給劉武元任何翻盤的機會,這不僅僅關乎他的軍心士氣,同時他還需要一個有份量的人頭,作為給紹武朝廷的信物!
數千人圍攻數百人,而且還是武器、裝備占優,更有突襲的優勢情況下,就算是真的滿八旗也招架不住,更別說劉武元這種漢八旗出身,火速被提拔起來的清將了。
全力猛攻之下,只用了不到半個時辰,整個巡撫衙門就被無數亂兵移為平地。
劉武元身披數十箭,直接被射成了刺猬,手下家丁死傷大半,投降的人,也盡數被王得仁俘殺,完全不打算放過一人。
胡有升剛剛到來,還沒有落腳之地,如今是暫時借居巡撫衙門內,因為家丁沒有在身邊,完全被當成了路人甲,直接被亂刀砍成肉泥,連首級都沒有被割下,死的委實窩囊。
只有徐啟元最為機警,一見事情不對,立即拋棄劉武元,胡有升二人,仗著住在臨近城墻邊的驛站內,亂兵一起之時,便即帶著家丁和部分清軍潰兵殺散城門處守軍,竄出城外。
這個時候王得仁還不知道這次無意中的動作,給自己解決了多大的麻煩,在歷史上,這三人給他造成的麻煩那絕對不算小,如今卻是如今輕易的被抹除了。
贛州城三面環水,本來是易守難攻之地,但如今這種地形,卻是直接讓忠于滿清的軍隊抓了瞎。
外有明軍壓境,城內又是大肆叛亂,還忠于清廷的將兵們,根本就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叛亂來的快,去的也快,只是兩個時辰不到,城中便即慢慢平息了下來。
在城外的任良朋目瞪口呆的看著城中突然沖天而起的黑煙,根本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便看到無數的清軍打開城門,瘋狂的向外逃遁而出。
原本任良朋還以為清軍終于忍耐不住,準備出城一戰,但最后看到這些軍隊根本不成隊列,丟盔棄甲,一臉狼狽,根本不象是作戰,反而像是在逃命。
本著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態,自己麾下又清一色的騎兵,無論是打是逃,都十分方便,任良朋只是猶豫了不足十秒鐘,便即下令追擊。
數百清軍潰兵,又哪里能擋的住千騎的追殺,不到一刻鐘便即被追殺而至,只是一個沖鋒,數百人便死傷狼籍。
騎著馬逃命的徐啟元一行人,顯然就如同黑暗中的火把一般引人注目。
明軍也給予了他最大的照顧,兩翼各分出百騎迂回而來,將之死死的圍在核心,來回沖殺,顯然不準備放過這些看起來似乎是滿清軍隊中的重要人物。
當徐啟元被任良朋麾下的明軍當成路人甲斬殺之后,沒死的潰兵也完全失去了斗志,盡數跪倒于地投降。
就在任良朋正準備審問一番俘虜之時,贛州城再次不斷的有人向外逃遁,不過這一次任良朋再不猶豫,在騎兵圍追堵截之下,只要出來的清軍,不投降便即是死路一條的下場。
沒花多長時間,任良朋便聽到了城內巨變的驚人消息,城內清軍居然出現內訌,已經有人打出了大明的旗號!
這個消息的出現,委實讓任良朋整個人都覺得腦袋嗡嗡的,他本來的目的只是來打打秋風,若是有可能自然要占占便宜,根本沒有想到居然還能撈到這種大功勞。
就在任良朋猶豫著,是否應該派人入城聯系贛州城主將之時,城內卻是出來一小隊騎兵,打著明軍的旗幟,緩緩向著他這邊而來。
看到這小隊騎兵并沒有背負弓箭,也沒有看到攜帶武器,任良朋猶豫了一下,將手中馬刀還入刀鞘,同樣只帶著數個親衛,脫離大軍,同樣緩緩策馬向前行去。
兩隊騎兵距離數十步,便即不約而同的勒馬停步,相互之間打量著對方,顯然都有所戒備。
不過雙方這表現卻是體現了巨大的誠意,一方脫離城墻弓箭的保護來到城外,一方脫離主力主將親自來前,足以令雙方都感覺到安全感和對方的誠意。
“卑職乃是我家軍門帳下家丁隊長王大,我軍軍門姓王名得仁王,我家軍門讓卑職前來溝通,不知將軍高姓大名?”
贛州來使在馬上拱了拱手,客氣的問道。
“本將香山參將任良朋!”
任良朋點點頭,同樣客氣的回復道。
“見過將軍!”
任良朋的官職雖然不高,但作為紹武皇帝身邊的心腹重臣,名聲早就傳了出來,王大不敢怠慢,立即下馬行禮說道。
“王將軍無需客氣,還請說明來意。”
任良朋并沒有下馬相扶,相反依舊保持著戒備,淡淡的問道。
“我家軍門讓卑職來問問,如今家主舉贛州全城來降,不知先帝(隆武皇帝)當年許下的諾言,如今還做數么?”
王大依言站起身來,躬身客氣的詢問道。
“茲事體大,非本將能夠做主。還請王軍門派遣使者入粵,與吾皇御前面議!”
眼見真的是舉城而降,任良朋明白事情的重大性,根本不敢擅專,臉容一肅,遙遙向廣州方向拱拱手。
“多謝將軍提點!那卑職便回城復命,軍門正在處理韃子南贛巡撫等一行韃子高官的首級、官印、旗幟等,一切停當后會派遣使者送往陛下御前,還煩請將軍代為護送一二!”
王大并沒有覺得是被任良朋推托,反而覺得這才是應當之事,十分爽快的答應道。
對于這個要求,任良朋自然沒有任何推脫的理由,當下十分痛快的答應下來。
剛剛上馬,雙方想要各自回去復命,卻見王大便再次開口道,“若是家主能夠說服金大帥同時舉事,不知朝廷會如何相待金大帥?”
“啊!”
任良朋頓時一聲驚叫,差點直接落下馬來,心臟完全不由自主的劇烈跳動著,眼中充滿了驚駭和不可置信。
在江西能夠稱的上大帥的寥寥無幾,其中姓金的更是只有金聲恒一人而已,若是這人能夠反正,那整個江西完全可以不戰而定,這種足以令戰力態勢逆轉的大事,怎么能不令任良朋驚叫出聲。
“將軍無需驚訝,家主說,他有八成的把握可以說服金大帥反正,若是將軍有暇,可靜候數日,介時還煩請將軍代為引見使者。”
王大對任良朋的反應十分滿意,連任良朋都能夠看明白金大帥反正之后的巨大收益,紹武皇帝顯然更不可能看不清楚,封賞絕對不會小到哪里去。
任良朋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有些暈乎乎的,只能不斷的點著頭,別的什么話都說不出來,心臟劇烈的跳動著,似乎幾欲破喉而出。
江西是什么地方?金聲恒又是何等人物?
湖廣福建二地的必經之地,向西可以橫擊武昌,漢陽,向東可以順流而下,直攻南直隸,向南可以與福建、廣東聯成一片,不用再各自為戰!
更不要說,金聲恒一旦反正,肯定會發生一系列的連鎖反應,說不定整個南方諸省處處都會有人響應,那對于紹武朝廷來說,絕對是驚天的大變局,說不定會一瞬間扭轉整個東南的局勢!
江西省可謂紹武朝廷必取之地,對于紹武政權意義極大,眼見就這般輕易便可入手,任良朋只覺得口舌發干,第一次覺得大明中興之業距離他是如此之近,青史留名必然有他的一份。
贛州之變,以極快的速度向著四面八方傳播而去,在王得仁以八百里加急送來急信之后,金聲恒卻是第一個收到這情報的省級大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