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眾士紳再次回歸本鄉后,整個潮州都開始沸騰了,這種開天辟地第一次的議員制度,讓潮州府上下都難以平靜。
在拉攏了中層縉紳后,只靠頂級大宗族的手段,消息根本就捂不住,甚至飛速的向周邊府縣擴散開來。
幾乎稍有些門路的人,都在熱烈的討論著唐王這巨大的手筆。
大宗族內罵聲連天,中層士紳們則個個興奮的準備著糧食,更有無數的下層歡呼雀躍,根本就沒有任何的猶豫。
數家,十數家合力湊出足夠的錢糧,來贏得一個位置,讓自己多一層保障,更是在權力層中擁有說話和被保護的能力。
許多人發現,他們這些原本無人注視的下層,突然被官府關注起來。
原本印象中會有推諉、欺凌、索賄現象,如今竟然一掃而空,別說從來沒在他們面前笑過的縣尊大人,如今笑瞇瞇的迎接他們,就是幫他們登記,印象中那個貪婪無度的刁滑小吏,如今都是一臉客氣。
凡此種種,無不讓原本還心中略有忐忑的下層,無人心中鼓舞,更覺得這份錢糧交的極為明智。
半個月不到,各縣的名額就被一掃而空,甚至有些動作的慢的,無不捶胸頓足,有的甚至當場崩潰嚎啕大哭。
不過也不完全都是好消息,有一些大宗族還是開始小動作頻頻,甚至有些人直接指使自己的下人頂上一個名額。
這些人當然不可能混的進來,這些名額每一個人都是本土本鄉之人,個個知根知底,頓時被人揪了出來,甚至被拉到唐王處評理。
不過此時唐王已經不在府城,聞知并沒有大動干戈。考慮了片刻后,便即直接給了回復,這是他考慮不周,這次不會處理任何人,只要這些人全家脫離奴籍,就可以成為這一年的議員。
而且再次加了一條規矩,凡是之前有過賣身經歷之輩,不得參與議員選拔。
這個答案讓原本覺得大禍臨頭的大宗族們,個個如蒙大赦,飛快的將賣身契當眾展示,然后一把火燒個干凈,宣布他們自此刻起便為自由人。
對此,雖然有人不滿,但更多人卻是更加相信唐王的信諾,畢竟這種處理結果明白的告訴了所有人,只要在規則內,他就算被侵犯到利益,也不會因怒而殺人,而是努力的補齊漏洞。
甚至因為這種結果,有一些商人大著膽子參與進來,不過他們卻是遭到官吏、士紳一致的鄙視和拒絕,盡管愿意拿出兩倍、甚至更多的錢糧,卻依舊被人無視。
若是注重體面的士紳,被這般羞辱鄙夷,早就勃然大怒,拂袖而去,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但是商人們,卻是一個從來不在乎臉面的團體,他們注重的永遠都是利益。
而眼前的議會,單單只是不被人迫害一條,就足以讓無數的商人動心。
他們更是整個大明最富有冒險精神的一群人,雖然被士紳官吏全部拒之門外,但是因為唐王重信諾的原因,讓他們覺得可以直接在唐王這里嘗試一番。
畢竟唐王從沒有說過商人不得參與議員選拔,哪怕付出別人兩倍的代價,哪怕僅僅是一年的空子可以鉆,他們也愿意一試。
這年頭商人行商,比起各條路上要打點的各路神仙,議員選拔的這一點錢糧,那根本就不值一提。
有了這個名頭,只要在唐王治下,起碼在這潮州府內,還敢向他們伸手的,那還真是膽夠肥的。
退一萬步講,單說利益,潮州府幾縣治下只要不伸手要錢,這點錢糧拿出去反而是自家賺到了。
有了足夠的利益,商人們膽子就足夠大,他們直接以商會的名義找上唐王,直接獻上眾多的銀子犒軍,終于得到了一個消息,唐王如今正在南澳整頓當地軍隊,重新編練水師架子,聽聞他們的訴求,并沒有否定,而是明言需要考慮一番,這兩天就會給他們一個回復。
那拿了錢的鐵衛統領還給他們吃了一個定心丸,唐王并沒有反對商人入議會的意思,不過這入會費,肯定要比士紳們入會要貴一些。
這個消息讓一眾商人無不欣喜若狂,數日內便云集了眾多的商賈,靜待著唐王的到來。
不過此時的唐王心情卻并不好,他立于南澳的港口,看著眼前那七零八落的水師戰船,再看著那稀稀拉拉的數百守軍,連罵人的力氣也沒有了。
南澳島作為廣東的東北門戶,海上屏障,嘉靖年間有定額兵員三千,大小戰船三百有余,設立參將一職,配合直浙總督胡宗憲東南剿匪,鎮守海疆。
如今的南澳島,完全就是一個空架子,百多年戰船盡喪,訓練全無,別說打海戰了,就算找幾個能夠開大船的水手,都完全做不到。
對此,朱聿鐭能夠做的也不多,他根本沒有辦法憑空變出足夠的艦船,剛剛起步的議會所得的錢糧,還得優先供應更加急迫需要重建的陸軍,以應對滿清這頭大敵。
“看來海上屏障短期內是不用想了,鄭成功估計如今自保尤不足,也指望不上。但有他橫在閩海上,短時間內也無需太過憂慮滿清水師入粵。”
最終,朱聿鐭只是默默嘆口氣,收起了心中關于大海的小算盤,開始面對現實,在心底安慰著自己。
事實上,歷史自始而終滿清水師就從來沒有從北打到南邊來,鄭成功在今年是他最困難的一年,熬過了這個坎,滿清水師就完全成了笑話。
就算吳六奇后來在廣東重新訓練出水師,與浙江、江蘇兩省水師合力夾擊鄭成功,也次次被打的灰頭土臉,在水師上面,滿清若非最后招降了被自己人逼降的一半鄭家艦隊,康麻子有生之年都拿不下鄭家,甚至整個滿清王朝,都有可能對鄭家毫無辦法。
這南澳已經是朱聿鐭在潮州的最后一站了,因為對于衛所,他已經完全不抱任何的希望,那絕對早就從根子上完全爛掉了。
前一日他根本就沒有任何的猶豫,直接令紀光霽率領三千新兵向北,入駐掌控大城所,再由海路輸送錢糧,并且屯集守關物資,直接封鎖分水關,徹底斷開福建廣東聯系。
王府鐵衛百戶官卓仲長帶著五十鐵衛,外加一千新兵駐守潮州府城海陽,為紀光霽后援。
這一條路并不好走,滿清從此進兵的可能性極小,安排好此處后,朱聿鐭的后路已經算是勉強安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