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不知是何朝何代的故事了。
世尊建雷音寺于昆吾之地,寺廟樓閣如懸九天之上,終日梵音裊裊,不聞人間世事,號稱靈山凈土。
如此持續了數百年,直到一位年輕的和尚卻發出了這樣的疑問——“佛在哪里?”
他坐在菩提樹下,看著云海在眼前變幻,裊裊的梵音中一輪大日躍出云海,映照的整個寺廟美輪美奐,美得好似不在人間。
終于他在主持講法的那一天,發出了一直潛藏在心底的疑問:“佛,在哪里?”
一言出,便如同平地驚雷。
這里明明就是佛土,為何還要問佛在哪里?!
同門覺得他大逆不道,怒目而視,長老們覺得他誤入歧途,動搖佛心。
然而就在所有人斥責他的時候,老主持卻開了口。
“你為什么會有這樣的疑問?”老主持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的小和尚,慈眉善目。
年輕的和尚面色始終不改:“敢問主持,在靈山生活了多少歲月?”
老主持沉思片刻:“自幼時襁褓中而起,如今已是八十四年。”
大紅的袈裟隨風飄動,眼前是慈眉善目的老和尚,還有那花白的胡子,年輕和尚突然一笑:“那么主持可見到佛了么?”
老主持搖頭:“佛法博大精深,便是窮盡一生也如管中窺豹一般,僅能看到冰山一角,又談何見佛?”
年輕和尚笑的更燦爛了:“所以,佛不在這里。”
“大逆不道!”有人謾罵。
“邪魔歪說!”有人叱責。
和尚們吵吵嚷嚷,甚至還有幾個饅頭和鞋飛過來,砸在年輕和尚的小腿上,然而年輕和尚卻熟視無睹,只是笑吟吟的看著主持。
老主持眼神有些復雜,看著這個自己曾經最喜歡的弟子,沉吟了許久問道:“我的佛不在這里,那么你的佛,在哪里?”
年輕和尚伸出手掌,又緩緩的握緊,望向那百年亙古不變的云海露出微笑:“佛在我的掌心。”
于是,年輕和尚被逐出靈山,來到了人間。
于是,穿著白衣的僧人握著手中一縷清風,走了十萬里。
于是,迎著那大雷音寺亙古不變的晚鐘,一座不修超脫,只為普度眾生的小雷音寺拔地而起。
眾生皆苦,佛法卻在高山之上。
世尊伴著晨鐘暮鼓拈花微笑,年輕的和尚卻背著它翻過了人間一座座山丘,趟過了一條條小溪。
這是一個將佛法引下凡塵的故事。
卻也并非默默無聞的故事,反而家喻戶曉。
因為那位老主持,就是雷音寺上上任的主持,晦明禪師。
而說出“佛在我的掌心”這句話的,便是不動卿的師父,小雷音寺的上一任首座。
無心。
自此,西涼三百八十寺以小雷音寺的建立而拉開序幕。
西涼佛法盛行也因此而始。
如果說雷音寺是佛法發源的祖地,那么小雷音寺,便是第一座建在人間的寺廟,也是一場佛辯引發的奇跡…
青燈古佛,禪音悠揚。
隔著城墻,亦能見到那傍山而起的巍峨佛寺,石窟內的佛陀菩薩慈眉善目,被夜晚的零星火光鍍上一層煙火氣息。
小雷音寺。
寧無猜見過洛都那宛若巨龍橫江的雄偉城郭,亦見過東海翻涌出令人窒息的排天巨浪,但此刻見到這座巍峨寺廟,還是忍不住心生渺小之意。
就如同直面一尊龐大威嚴的古佛。
“天下第一寺啊。”
遠望著那座寺廟,寧無猜感慨了一聲,一邊牽著小母馬走進迦葉城,一邊回頭望向師姐道:“師姐,信上說龔家軍離這里并不遠,咱們去…”
“師…師姐你怎么了?”
看著一臉氣哼哼的虞青梅,寧無猜的話戛然而止,不由得摸了摸鼻尖,有些茫然的問道。
虞青梅先是鼓了鼓腮,緊接著深吸了一口氣,咬牙微笑道:“沒什么!找龔家軍的事情先不急,在那之前咱們先去馬市,我今天一定要把你這匹心機馬給換了!”
寧無猜:“???”
啥啊?
咋的了?
怎么一會功夫注意不到,還和馬干起來了呢?!
看著摩拳擦掌的大師姐,寧無猜有點心情復雜,總覺得師姐越來越讓人琢磨不透了…
小母馬招誰惹誰了?
寧無猜有些無奈,摸了摸小母馬的脖頸道:“師姐你是不是壓力太大了?它就是一匹馬,連說話都不會,能有什么壞心眼呢?”
“唏律律…”
小母馬舒服的瞇了瞇眼睛,掃掃尾巴,打了個響鼻,整個馬頭不禁向上抬了四五度,以一種蔑視的角度看了虞青梅一眼。
虞青梅頓時就炸了,指著小母馬叫道:“你看!你看你看你看!它又在挑釁我了!!!”
寧無猜抬起頭來,正對上小母馬那雙水汪汪的無辜大眼睛,興許是看到主人,低下頭來親昵的蹭了蹭寧無猜的臉頰。
寧無猜頓時嘆了口氣:“師姐,你是不是想多了?這就是一匹很普通的馬啊,哪有什么挑釁?再說了,咱們都是修仙者了,跟匹馬一般見識干嘛…”
虞青梅看著小母馬眨了眨眼睛,馬嘴露出人性化的笑容,頓時氣得說不出話來。
寧無猜見狀連忙握住她的手,聞了兩下,突然笑道:“師姐,身上好大的醋味兒啊…”
虞青梅頓時臉頰一紅,撇嘴道:“說什么呢,師姐身上是香的,哪里會有什么醋味。”
寧無猜眨了眨眼:“師姐吃醋了,對不對?”
虞青梅有些慌張:“吃什么醋吃醋,我沒有,你又不會真的愛上一匹馬,我好端端吃馬的醋干嘛…”
寧無猜笑了笑,打斷虞青梅的話說道:“是我的錯,雖然已經跟師姐表明過心意了,但說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戀愛,要和師姐做什么,要怎么去做,其實我都是一頭霧水的。”
虞青梅紅著臉,小聲輕哼一聲:“說的好像我不是第一次一樣。”
寧無猜不置可否的笑笑,白衣青衣交疊,將師姐的小手握得更緊了一些:“我不知道怎么能讓師姐有安全感,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和師姐有戀人的氛圍,但如果師姐還不確定我的心意,那我愿意每天都和師姐重復一次。”
說著,寧無猜深吸了一口氣:“師姐,我…”
然而話還沒說完,卻被虞青梅一記老拳捶了回去,美眸輕嗔道:“重復個頭啊,這樣太蠢了!要是換到話本小說里,讀者會尬到用腳趾摳出三室兩廳的!”
寧無猜半瞇起一只眼睛,揉著胸口咧嘴笑了笑:“而且還有水的嫌疑。”
虞青梅頓時也跟著笑了起來,看著寧無猜揉胸口的樣子,輕哼一聲:“傻子,走啦!”
燈火通明的街上,月光柔柔的灑落下來。
青袖隨著晚風輕輕搖晃,少女的下頷裝作若無其事的側向一旁,悄悄抓住那只藏在白衣中的手掌,臉頰卻火辣辣的像是有一團火在燒…
看著虞青梅假裝若無其事的走著,寧無猜笑著,將手里那只冰涼的小手握得更緊了一些,這一刻只覺得歲月靜…
“唏律律…”
“又拿尾巴掃我!你個心機馬!綠茶馬!給姑奶奶等著,早晚把你剁了下酒!”
看著又和小母馬掐起來的少女,寧無猜臉上的微笑停滯,抬頭看了看遠處巍峨的寺廟。
果然啊。
哪有什么歲月靜好,咱家大師姐壓根就不是這個畫風的。
咱家大師姐…
是個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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