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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紅豆生南國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

  冬雪消融,陽春輕軟,隨風擺動的枝杈輕輕吐出幾縷嫩芽,天街小雨淅淅,雨水滴滴答答的從屋檐上落下。

  茶館里回蕩著說書人那聲音蒼老的說書聲,隨著小二高聲吆喝著拎著茶壺跑過堂前,時不時傳來陣陣叫好。

  “要說那燕無涯,何許人也?乃是那洗劍閣掌門!再說這洗劍閣囂張跋扈,荊州百姓早就苦不堪言…他讓弟子與玉致公主成婚,這所為何啊?”

  “我知道,一定是貪圖玉致公主的美色!”

  “格老子的,三驢子,你能別老用你那想法揣度仙門中人行不行?仙門之人肯定跟咱們不同,我覺著,肯定是圖皇室的地位!”

  “啪!”

  “錯了,諸位客官都錯了!”

  驚堂木一拍,那說書人蒼老的聲音響起,喝了口茶水,面容嚴肅的道:“這燕無涯其實是有更大的圖謀!”

  “諸位皆知眼下南王大病不起,按理說知命強者怎會生病呢?其實是大婚現場,這燕無涯用愚公移山大陣將整個碎玉宮全部挪走,意圖弒君,復辟前朝!”

  滿堂嘩然,緊接著便見那說書人撫著胡須,瞇著眼睛說道:“不錯,這燕無涯,正是前朝余孽!妄圖獻祭半個荊州的生靈來踏入天卿!若是讓其踏入天卿,這世間怕是就又多了個魔頭!可在場的仙門強者雖然眾多,但那燕無涯也是知命境強者,就連南王也猝不及防之下被偷襲,身負重傷!”

  “啊?那該如何是好?!”

  “這荊州,現在不是好端端的嘛?”

  “是啊,連南王都被重傷了,那是誰救了半座荊州的百姓?”

  “啪!”

  撫尺一下,說書人并起兩指笑道:“諸位可曾記得,這五十年前重明郡地龍翻身,有兩位無名劍仙站了出來,與當時還是太子的南王一起,斬殺了這頭禍世地龍!”

  “自然,當時南王雄姿英發,太子陸槐,素有賢名!”

  “什么?原來當初地龍翻身是被南王和兩名無名劍仙一起解決的嗎?我還是第一次知道!”

  “快說快說,不要再賣關子了!”

  似乎是很滿意眾人的反應,說書人輕捏著胡須,聲音蒼老的道:“正所謂無巧不成書,五十年后阻止了燕無涯陰謀之人,同樣是兩位年輕劍仙!”

  “這兩位小劍仙出身正是當年盛名滿南國的夔門,雖說皆是當世天驕,但修行時日尚短,豈能和這燕無涯掰手腕?但因憐憫這半州百姓,所以犧牲自身十年壽命,以秘法腳踏知命,與那魔頭燕無涯是戰了個昏天地暗!”

  “那可是飛沙走石,劍氣滾滾,打得那燕無涯是狼狽逃竄,哎呀呀是慘叫連連!”

  “好!”

  “痛快!”

  “打死他!”

  “不過各位可別高興的太早,那燕無涯一見不是這二位的對手,竟是令洗劍山脈升空,想要讓重明郡和灞河縣為自己陪葬,逼迫兩位小劍仙就范!可這千鈞一發之際!您猜怎么著?”

  “卑鄙無恥的小人,這后來怎么著了?”

  “就是啊,到底怎么著了?”

  “急死我了!”

  “嗨!這兩位硬是錚錚鐵骨,是手握著手,肩并著肩,唾罵一句正邪不兩立!頃刻間,狂雷滾滾,手持當世好劍,劍氣化龍撕破漫天狂雷,這一劍!”

  “便射爆了這燕無涯和那墜落之山!”

  “這正是!”

  “劍仙捏劍起驚雷,蒼龍昂首向蒼天。除魔救民于水火,正氣浩然!”

  “啪!”

  驚堂木一響,那說書人一字一頓的振袖道:“滿!人!間!”

  “好!”

  “說得好!”

  “痛快!這夔門劍仙真是氣勢非凡!”

  滿堂喝彩中,說書人拱手滿臉堆笑,窗外枝頭在小雨中輕輕搖晃,一襲白衣伸手從嘴邊拿下咬了一口的包子,隨手扔下兩文錢,起身走出門外。

  白衣浩蕩。

  腳步踩在長街上。

  搖晃著馬鈴的馬車從身邊走過,身邊油紙傘成片搖曳,支起油布門臉,沿街叫賣的攤鋪上冒著熱騰騰的熱氣。

  白袖從手腕上滑下,包子三口并做兩口被吃掉,輕輕拍了拍手,穿著白衣的清俊少年撓了撓頭,走向城門口。

  “采薇姐,師姐!”

  聽到身后的呼喊,牽著馬兒的道姑轉過身來,身旁還站著一名青衣少女,看著那白衣少年,臉上忍不住浮現出一抹笑意:“無猜,你來啦。”

  寧無猜撓了撓頭,看著林采薇:“你這就走了啊?”

  林采薇點了點頭,溫婉一笑:“是啊,你們傷都養的差不多了,眼看著開春了,我也應該回太乙觀跟師傅報個平安了,這次南國之行遇到你們,我很高興。”

  虞青梅在旁邊問道:“對了林姐姐,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之后?”

  林采薇想了想,拍了拍身邊的小馬笑道:“一人一馬,我發現我還挺喜歡這種感覺的,我想去更多的地方看看…峭壁,雪山,大漠…”

  寧無猜看著她,忍不住問道:“那燕大哥…你這次來不就是為了找他么,臨行前不和他說一聲么?”

  林采薇搖了搖頭,眼眸有些黯然:“不必了,洗劍閣只剩下他一人了,他眼下最大的夢想便是重建洗劍閣吧,若是跟我去了西涼,怕是…”

  說到這里她沒有說下去,反而勉強笑了笑:“所以說,不必了,山水有相逢,我發覺我之前似乎是一直在為了他而活著,而他也因為我承受了不該有的壓力,所以,我們其實沒有必要為了對方而活,應該去追求自己喜歡的東西…”

  虞青梅卻是搖了搖頭,細雨聲聲中,望向林采薇:“那你又怎知,這是他真正想要的呢?”

  “我…”

  林采薇微微一愣,只是輕輕搖了搖頭,對著二人拱手作別,轉身牽著馬離開。

  站在淅淅瀝瀝的雨中,寧無猜白衣飄搖著搖了搖頭:“唉,采薇姐真是別別扭扭的,找不到便惦記,找到了卻又反手推開,口是心非…”

  “不過是缺少安全感罷了,燕大哥什么事情都瞞著她,看上去是在保護她,實則兩個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去愛對方,卻從來沒問過這樣是不是對方真正想要的。”

  虞青梅站在他身邊,舉起手中的酒葫蘆,瞇著眼睛喝了一口,緊接著問道:“咱們這算不算賣了采薇姐?”

  寧無猜捏著下巴笑道:“我覺得不是,愛一個人不就是需要互相體諒,只有真正明白對方想要什么,才能稱心如意么?像那種發刀子的小說有什么好看的,要一直甜下去才有讀者看嘛!”

  虞青梅帶著玉簪,長發飄飄的舉起手掌來,笑瞇瞇的看向寧無猜:“有情人?”

  寧無猜笑道:“終成眷屬!”

  “啪!”

  雙掌相交,青衣與白衣在煙雨蒙蒙中浩蕩縹緲,寧無猜和虞青梅相視一笑。

  城外,藍白道袍的道姑牽著小馬緩緩走著,一柄畫著紅豆的油紙傘在頭頂緩緩撐開,耳邊響起一個笑意盎然的聲音:“這位道姑朋友,你去哪?不如我送你一程?”

  道姑肩膀微微一顫,低下頭道:“西涼。”

  那人繼續笑問道:“那可真夠遠的啊,不如我隨你一道去吧,路上還能給你溫酒,買桂花糕吃…”

  林采薇嘴唇一癟,淚如雨下的抬起頭來,撲到那人的懷里痛哭失聲的拍打了起來:“誰要你溫酒,買桂花糕,你去做你的駙馬好了!不是說與我解釋嘛,這么多天怎么一句話都沒跟我解釋過?!”

  燕歸人輕輕抓住她的手腕,面色蒼白的苦笑道:“我這不是傷剛好?還有玉致公主找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給我找了幾位太醫,幫我治一下傷勢…”

  “至于解釋,我其實想過很多,但總覺得都不太滿意…”

  燕歸人說著,撐著油紙傘,深吸了一口氣,一雙深邃眼眸看著道姑輕聲道:“所以,采薇。”

  “深山,云海,晚霞,我都錯過了。”

  “但我想說的是…”

  “雪山,大漠,此后這人間煙火,哪怕再遠,我也想同你一起去看一看…”

  林采薇望著這雙逐漸逼近的眼睛,呼吸微微急促,捏著道袍的手指輕輕捏緊,緩緩閉上雙眸又輕輕推開,紅著臉頰翻身上馬:“看你表現!”

  燕歸人微微一愣,轉頭看著逐漸遠去的馬兒,連忙扔下油紙傘追了上去:“哎!等一下,你讓我上馬啊倒是!”

  “道姑朋友!喂,你們太乙觀都這樣的嗎?!我傷才剛好啊!”

  “桂花糕吃不吃?你停一下啊倒是!”

  雨聲漸繁,聲音飄散在風里逐漸遠去,將洛都籠罩在一片煙雨蒙蒙之中。

  只剩下郊外枝杈吐出幾抹綠意,和一柄落在地上的油紙傘…

南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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