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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三章 殘酷拯救

  現實總是比較骨感。

  周行發現自己有些小看了現如今的郭縱的宅度。

  十多天的旅程,硬是糗在房間里一下都沒露面。

  倒是李鈺借著道謝的因由,跟玉無雙打的火熱,儼然是這臨時小小交際圈的明星雙姝。

  周行卻用前世的經驗門縫里瞧人,心說:“女人的友誼,來去就如龍卷風…”

  眼瞅著要到地頭了,壞消息來了。

  重光上人將眾人聚在一處,神色肅穆的道:“冥淵意外崩塌,東海已淪為魔域,危險程度數倍于之前…”

  等重光話講完,眾人才明白,危險不是重點,重點在于即便是這種情況下,厚土宗也不能主動放棄。

  主要就是因為濁潮突臨后,幽冥體系的開發不得不加緊,而東海,恰恰就是內定的實驗田。

  厚土宗修士除了打造洞天福地,還擅于向深地尋寶取財。

  也正是因為這樣,其在九地幽冥方向上的研發,位列五大之首。

  比他派距離出成績更近,成為了更舍得投入的理由。

  這份投入,是比較血腥的。

  宗門打算以身試法、硬性磨合,哪怕犧牲幾代人,也要將相關技術迅速實用化。以便度過濁煞沸反、靈氣稀薄的玄門寒冬。

  于是就涉及一個特殊的場所,冥淵。

  冥淵本是歸墟種,被修士們發現并利用。

  瀚海宗擅水、便借‘淵’之一字利用。

  厚土宗精通九地法門,便以‘深土之下不冥亦幽’做切入點,玩他們的把戲。

  說白了都是違禁研究,轉換成地球科技,就好比大規模的利用星球磁場發電,又或抽取地熱資源,可謂利在當代,罪在千秋。

  濁潮突臨,冥淵愈發顯重要,甚至往難聽了說,崩了更重要。

  因為濁煞沸反的極致,便是人間如冥土。那么現在東海的環境,就等于是提前給大家展示出個人間冥土的模樣,愛是收集第一手情報,又或做什么實驗,都挺合適。

  當然,隊伍中有周行這樣的外人,有些話重光上人不便明說。

  他此時更多的,是強調情勢的嚴峻,以及榮譽和責任。

  他還表示,以元嬰真人為主力的支援力量已經在路上。并指出,若瀚海宗不肯直接認輸,那么厚土天驕們就得做先鋒頂上,但務必安全第一,待元嬰入場,就有了保障。

  周行見重光上人眼瞅著話已說盡,卻是只字不提如何救助東海地區的凡人,心中感慨:

  “天下烏鴉一般黑,我這是希冀什么呢?厚土宗更講傳統,就能對凡人好一點?別做夢了!”

  于是他待重光上人說完,問眾人有什么要問時,便打招呼道:“凡世人乃人道基石,小修先行一步。”說罷,也不待重光上人答復,人便化作虛影當眾消失了。

  郭縱看著周行消散的身影,若有所思。

  余者也各有反應,有持贊同態度的、也有不以為然、甚至面露不屑的。

  重光上人臉色不太好看,周行隱有指責之意,他又怎會聽不出來?并且周行只打招呼而不聽令的行為態度,也讓他有些不滿。

  但他終究還是沒發作,讓眾修做好準備,便飄然而去。

  眾修各自返艙,李鈺跟玉無雙一路,邊行邊道:

  “姐夫倒是個急公好義的性子。生長于仙門世家,卻能體諒凡間疾苦,尤是難得。”

  李鈺夸周行,比夸她還讓玉無雙感到受用,道:“御風確實能在很多時候平視凡人。他還說過‘無情未必真豪杰,憐子如何不丈夫?’的話。”

  李鈺點頭稱贊:“說的真好,我愈發明白為何當初黑風嶺事件,你跟姐夫兩人能將事辦的那般妥帖了。”…

  卻說周行,離船之后,立刻施放烏鐵舟,又使用了流星符,向著東海腹地疾行。

  作為‘天驕爭勝’的場所,周行對這東海也算有一定的了解,知曉陸地上人口最多的城市,是齊國的京城尚都,光城市人口就有三百多萬,在這個時代,算是一流的大都市了。

  保大舍小,沿途救援,這是他定下的策略章法。

  他之所以對這事這般起勁,主要還是出于內疚。

  他懷疑冥淵崩塌,多半是謝天賜為對付他而搞的鬼。

  若不能盡力救助,他心中難安。

  從視覺感官的角度,冥淵崩塌,就像是超大臟彈爆炸。

  當然,周行并沒有見過真正的臟彈爆炸是什么樣子,完全就是想象那種以核輻射、核沾染塵埃為主要攻擊方式的核爆的樣子。

  將數百萬噸塵埃送上平流層、進而形成的蘑菇傘蓋樣高空層云,目前仍舊保持著大致的形狀,尚未被罡風吹的進一步散開。

  爆炸的沖擊波橫推萬里,已然是數個時辰之前的事。

  天空灰蒙蒙的,滿是塵霾,但跟遠處那黑色的蘑菇大傘比,就又顯得不算什么了。

  空氣中滿溢著腥腐膩臭的味道,像是漚了的泔水味和土腥味的混合,這就是九地之下藏污納垢之所的味道,雖然已經被稀釋沖淡了千百倍。

  至于地面,濁煞以上下夾攻的方式侵蝕著地表。

  在周行看來,這其實就可以看做仙道版的核廢土化。

  核廢土的關鍵詞,在于‘廢’這個概念上。

  眼前的關鍵詞,則是‘扭曲’。

  被濁煞侵蝕后,并非寸草不生,而是異變、突變,變成對陽世生物而言非常不友好的物種。

  說實話,周行的心情是沉重的。

  如今正是盛夏時節,距離東海地區的普遍秋收,還有大約兩月,糧食作物已經基本長成,正是結穗掛果的時期。

  光說救人,沒了這波收成,人們吃啥?

  畢竟這可不是萬人,而是百萬、千萬人。

  當然,情況愈是危難緊急,愈是需要緊抓重點,一樣一樣解決問題,否則很容易雞飛蛋打,什么事都做不到位,最后全面崩盤。

  周行并非走的純直線,因此行了一段路后,前方就‘正好’出現一鎮,鎮名青石,有數百戶人家,在這個時代,算是大鎮了,一旦上千戶,就能稱之為‘城’。

  周行飛臨城鎮上空,施展幻術,人如大日般光芒萬丈,將一方天地都照亮了幾分。

  這時,有專門的八名傀儡出現,面向八方,齊齊宏聲喊喝:“濁潮四起,幽冥突臨,元妙顯化普度天尊憐世憫凡,渡厄方舟助眾生脫劫,德善之人攜隨身物品來四門法陣登舟,過時不候!”

  這還真不是周行喜歡吹牛,而是申國靈脈事件后、他離宗那兩年多除魔救災總結的經驗教訓。

  不說的玄乎些,不把面子工程做足,想要讓凡人相信,會費許多周折。

  而眼下,最缺的、顯眼就是時間。

  又有專門的傀儡,在鎮外東西南北四條大路上設立臨時傳送法陣,而渡厄方舟,也被周行放了出來。

  舟長三百丈,寬一百五十丈,高一百丈,真的就像個長方形的盒子般。

  然而,這‘盒子’卻給人一種古拙神秘之感,仿佛洪荒時的寶船就應該是這般樣子、大木拼造、簡約而又非凡。

  實際上也的確有些講究,是周行特意氪命,得了道義道蘊,又結合了洪荒之法建造的,雖然是個猴版,也不能橫渡虛空什么的,但在這大千世界中,卻擔得起‘渡厄’之名,并非吹水。

  青石鎮中,鎮民早就因冥淵崩塌造成的天地異象而心惶惶,更何況幾個時辰后的現在,邪穢怪異也已登場。

  具體有突變的蟲鼠家畜,乃至人,兇殘瘋狂,見人就撲咬,衙門告急、藥鋪告急、郎中不夠用,街面上人喊馬嘶、一片混亂。

  此時突然上演了這么一出,許多人頓時就覺得有了主心骨,急忙張羅家小,簡單收拾,向著最近的城門進發。

  要說這個世界的凡人,文化素養方面自然不比地球現代人類,但由于是仙道世界,不時有超凡顯圣的情況發生,只要能表現的足夠強力,大部分人還是聽信乃至服從的。

  尤其是面對超凡災厄時,更是愿意搏一把。

  傳送法陣前,已然設立了雷霆屏障、電網通道。

  說白了就是臨時的通電柵欄,畢竟這個時代的人,普遍缺乏排隊觀念,一擁而上很容易發生各種事故。

  周行也算是老救災員了,總結出了一套還算成熟的救助流程。

  特點之一,就是嚴厲。

  事實一再證明,這種時候,不以威嚴強調紀律,救災效率絕對慘不忍睹。

  “以戶為單位,排成一列,走通道,不守規矩,惡意推搡者,抹除登舟資格,情節嚴重者,家人連坐!”…

  同樣有專門的傀儡,一遍又一遍的在那里吼吼。

  這些傀儡的一大特點,就是故意戲劇化裝扮,魁偉高大,穿戴的就跟天庭兵將一般,冷面肅殺,不怒自威。

  還有仙官打扮的傀儡,分別負責審、查、凈、引工作。

  審,就是看陰德功德,光芒一照,色譜分明,那種德行有虧到一定程度的,是沒有資格上船的。

  查,主要負責查看上船者攜帶的物品,只允許帶有限的隨身之物,像金銀細軟、換洗衣服,一些小零食,其他的一律不準。

  這同樣也是過往吃了不少虧,才形成的規矩。

  畢竟難民們本就缺乏安全感,若有人搞事,哪怕只是很簡單的紙符小法,又或說書傳訛,也能令人群躁動,甚至生出大事故。

  還有,查這個環節,也能將那些江湖人、方士術士之流查出來,他們是不被允許跟普通民眾混居的。

  凈,顧名思義,凈化,無論是超凡沾染,還是普通疾病,一道符下去,基本就能搞定。周行有符箓印刷工坊,這個耗費基本能負擔的起。

  當然也有需要特殊對待的,專門的處理小隊就在一旁設立有營帳,不會耽誤正常的難民通過。

  引,就是安排臨時住所了,這也是個很重要的環節。

  方舟外部尺寸相當于至少三艘燈塔國企業級航母,內在空間更是五十倍于外在所顯示的體積。

  而周行又是一個有地球現代人空間利用觀念的穿越者。

  在如此巨大的蜂巢型船艙中,迷路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引導就成了必須。

  并且,引導還包括一些基本服務,比如指點人們及時方便排泄,然后以半拘押式、暫時軟禁于室內。

  這同樣是吸取經驗教訓后的結果。

  對于組織方而言,人一多,最怕的就是‘串聯’。

  沒有安全感的人們,也更容易無能狂怒和被煽動。

  另外就是人多勢眾的虛妄力量感,以及法不責眾的僥幸心理。

  一旦真鬧起來,很難不發生悲劇。

  因此要防微杜漸,嚴格管理,而不是大談什么人權、自由。

  賑災的內容,還包括收集物資,有專門的傀儡小組,負責‘闖空門’,收取可用之物,衣服、糧食、等等。

  要說這種行為也是挺不講究的,有種刮地皮發國難財的味道。

  玉無雙還為此跟周行討論過。畢竟好說不好聽,周行不差這財,但別人不知道,也未必信。

  周行卻說:“首先我問心無愧。其次,有人道功德擺在那里,世人理解又或不理解,算得了什么?”

  傀儡們在行動,周行也不是光看著,他這是在鎮守全局。

  他知道,謝天賜既然搞事,就必有眼睛在暗處盯著看,也必然會尋機搞事。

  一旦發現端倪,就立刻出手。

  還有,他一早就想到,他表現的過于在乎凡世人,多半會被謝天賜視為可以利用的弱點。

  因此,他在救災的過程中,刻意表現的功利一些,仿佛在說:相比于人,我更在乎人道功德。

  他希望能通過這樣的表現,一定程度的偏轉謝天賜的認知,讓他能不那么熱衷于害人。這就等于無形中挽救了很多人的生命。

  半個時辰到,不顧幾戶之前猶豫、終于想通、攜妻帶子、奔跑趕來的凡人的哭嚎乞求,臨時傳送法陣收起,方舟決然而去。

  望著遠去的方舟,謝長生的一個分身蹲在樹冠上,發出嘖嘖感嘆:“這周行,還挺有點雷霆手段,菩薩心腸的意思啊。”

  實際上謝天賜發出收集周行情報的命令后,很多周行的昔日作為,就都已經被了解,用以進行人物側寫,分析其品性弱點了。

  謝天賜撇開為惡不恥的特點,畢竟是個做大事、且做成了不少大事的人,很注重細節,以及信息核查。

  這次行動,就帶有相當濃郁的信息核查特性。

  就是要看看周行是個怎樣的反應。

  謝長生的情報體系,是網絡節點式的格局模式,一個個分身,就像是信號中繼塔一般,覆蓋了整個東海區域。訊息傳遞速度,自然是比周行的方舟行進快的多。

  因此,當周行再度‘碰巧’抵達第二處城鎮時,迎接他的是一幕怪異遍地,死傷枕籍的景象。

  同樣是人在空中,俯瞰下面的鎮子,這次周行沒有急著讓傀儡們喊賑災,而是施展術法,掃看下方的細節情況。

  當他發現下面大部分人、尤其是青壯,都是重傷未死時,便意識到,競賽真的開始了。不是跟厚土宗又或瀚海宗的天驕,而是跟謝天賜。

  這是一場殺人和救人的比賽。

  作為施救者,他必須做出一些艱難的抉擇。

  “殺!”

  隨著他一聲令下,渡厄方舟開火,萬千道手指粗細的光自方舟底部射出,將下面城中所有重傷者斃殺,包括那些在房屋中的人。

  “度!”

  又是一波射擊,射出的卻是超度紙符。命中后,死者身上有人形光芒升起,繼而消散成碎光不見。

  “搜!”

  傀儡們紛紛飛出,目標明確,以近乎綁架的方式,將那些尚有拯救價值的人接回到方舟中。

  “洗!”

  仍舊是小組模式,對城中可用物資來一番洗地式的大掃蕩。

  一刻多鐘后,方舟離開這座活人已不足百的死鎮,并慢慢隱身消失。

  另外一個謝長生分身,目送漸遠漸隱的方舟,將最新情報傳了出去。

  第三站,周行選擇了左右橫跳,而不是之前的大致直線前進。

  顯然,謝天賜在分析他并針對性下菜碟的同時,他也在盡量這般做。

  事實證明,謝天賜手中的戰力,也沒有富裕到將所有人口密集的城鎮都盯死。

  第三站的拯救,就如第一站般成功。

  周行分析,謝天賜的爪牙,很可能是采用區域機動。

  每支隊伍,負責一個地區,一旦收到訊息,就立刻趕赴目的地,進行破壞以及殺戮,打的就是時間差。

  周行確實猜對了。

  另外,周行表現出的冷酷做法,也收到了一定的反饋。

  比如說,當方舟抵達第五座城,見到的就是大量的中等傷勢的凡人。

  顯然,謝天賜也是在不斷的測試并作出調整。

  謝天賜拿東海地區的凡人開刀,主要目的有二:

  一,盡可能的讓周行展示手段,從而做到‘知彼’。

  二,盡可能的拖累周行,讓他消耗,緩慢放血。

  那么,針對這第二條,既然周行對重傷員不買賬,全部斃殺賺超度的人道功德,那么就意味著所能達成的‘拖累’目的很有限。

  于是這次換了以中毒為特點的中等傷勢。

  重傷斃殺,勉強可以理解為助其解脫,害命之惡主要由行兇者背負。但中傷,斃殺者就得承擔一定責任了。

  像周行的這種情況,傀儡無心,奉的是他的命,那因果也就落在他身上。這就不是靠超度能把賬頂平的了。

  另外,還有一個重要測試,便是‘大城必救’。

  謝天賜潛臺詞:你不是玩隱形,玩左右橫跳,以至于我無法準確及時的鎖定你的位置么?

  我先來個區域預判,然后在這個區域中選個大城,進行屠戮,看你是否到場。

  到了,那就說明你不會放過這類人口重地,不到則是另一說。

  總之,破壞比創造、比拯救都容易,更何況謝天賜準備充分,又占了先機。周行作為迎戰者,非常的被動,被耍的團團轉。

  周行自然也明白這些,并且也確實為此意氣難平。

  但他更多的、還是從‘賑災’的角度考慮問題,而不是說我被人家當猴耍,好丟臉啊怎么怎么樣…

  不在乎面皮,不在乎所謂輸贏,不攀比、不吐槽、不訴苦,只問救了多少,只問是否盡力,以及問心無愧。

  當然,只挨打不反擊不是他的性格。

  他先耗費一萬壽元,買了張天眼寶箓。

  又耗二十萬壽元,買了一張魂寂道符。

  索敵,誅魂。

  他要殺謝長生,要讓這個人,過去未來,多元皆滅,永不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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