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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二章 破脈擒龍

  當姬家被‘青龍第一血脈’的信息引爆不滿情緒時,周閥族長周桐,做出了決定,撤回兩位化神期家族修士。

  不是因為不想守護周行,而是守護不起。

  道劫事件的殘余信息,讓兩位化神期都戰戰兢兢。

  雖然不能確定周行在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但結合過往情況,他們難免會想:‘能一次次湊巧參與,還能全身而退,這難道還不能說明些問題嗎?’

  周桐在獲取了十四和十六遞交的相關情報后,也是這么個思路。

  盡管匪夷所思,但他只能說,周行作為絕拔之才、頂流氣運者,其經歷非常人所能揣度。

  另,數次事件已經證明,周行并非‘盛極而衰,回光返照’之類的格局,而是‘水漲船高,步步生蓮’,既然如此,就無需強上硬護了,以免添亂。

  不過,周桐也不是什么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因此他最終發了份‘溯源血信’給周行。

  十數日后,周行收到了。看過之后,笑了笑,暗自記了周家一個人情。

  這人情可不是來自十四、十六那與其說是暗中護佑,不如說總是晚到數日的綴行。而是‘溯源血信’本身。

  這封信的代價,是周行保留在周閥的命燈之血被耗盡。

  也就是說,這個破綻周桐主動抹掉了。否則,越是往后,這滴外漏的精血,就越是點事兒。不僅能追蹤定位,還能下咒。

  “從此后,再出狀況,只能自責,怨不得誰。”周行覺得心中多了份沉重,同時也是穩重。

  春二月,周行再臨陳國。

  前首輔任平生事情辦的不錯,大批生產工具順利交割。

  周行未多耽擱,向著西北荒漠而去。

  十七萬里,以最高時速一百五十公里的烏鐵舟行路,哪怕日夜行進不下舟,也是有些煎熬。四舍五入二十四天行程。

  周行用了三十一天,路上放風散步,采藥收物,這路行的倒也不覺辛苦。

  荒涼戈壁,近處是裸露山巖和礫石,遠處是延綿沙丘。

  少的可憐的植被,到現在都看不到一點春來萌芽的跡象。

  便在這沙海邊緣的戈壁灘上,一座瀕死的城市呈現在周行眼中。

  它曾經很大,可如今只剩不足五千房舍。

  余者都被開辟成了田地,也只能從空中俯瞰,才能隱約看到些城墻基底、大道痕跡等等。

  田間有人在耕作,破衣爛衫,蓬頭垢面,形象凄苦。

  街道上往來的稀少行人,同樣灰頭土臉、面帶饑饉。

  周行甚至都沒能看到幾頭像樣的大牲口。

  在這個大牲口代表生產力的時代,人們往往是寧肯自己少吃幾口,也要將大牲口伺候好了。

  由此可見,此地民眾之窮困。

  周行心中感慨:“看這景象,真的很難想象,這國鼎盛時,控弦驃騎過十萬…”

  他從云端落下,由于這次沒有隱身,便被下面的人發現了,驚慌呼叫的,跪地叩首的,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周行并不理會,直奔城市中心的宮殿群。

  這宮殿群也是十分的埋汰,不但年久失修,漆磨皮掉,還到處是各種棚楄接搭、簡陋建物,有種四合院住成大雜院的感覺,早就沒有了昔日的規整和氣派。

  周行落在正殿前不久,就有一行人從殿內快步行出。

  為首被簇擁者年過半百,佝僂著背,被人攙著,走的顫顫巍巍,還時不時的咳嗽,發出‘空空空’的聲音,面黃肌瘦,印堂晦暗,頭發稀疏焦枯,離死不遠。

  “小王朱峴,咳咳…參見…仙長…”

  周行見他說個話都費勁,伸手連彈,云霄宗回春術、愈傷術、祛毒術、凈化術四連。

  朱峴有種卸下百多斤重的包袱的爽利感,背直起來了,呼吸也均勻有力了,并且狀況似乎還在進一步好轉。

  頓時就歡喜的流下眼淚,撩袍跪地道:“懇請仙長,救我雍國百姓!”

  ‘呼啦!’后面眾人,也跪了一地。

  周行沒有受這一禮,飄到一旁。

  朗聲道:“能救你們的,終究還是你們自己。不過,我這次過來,到確實是有心幫你們一回,但并非無償。”

  見一幫人還在那里跪著,又道:“都起來說話。”

  朱峴先爬起來,余者這才紛紛站起。

  周行能看得出,朱峴的威信挺高的,眾人對他的愛戴和敬重發自內心。

  心道:“勤勉厚德人品好,但沒什么用。不能帶領人民吃飽飯,發展經濟,這樣的領袖是不合格的。”

  朱峴邀請周行進殿,周行微笑擺手:“人君行使權柄之地,方外之人不好涉足。”

  說著揮揮手,便有門戶出現,傀儡紛紛行出,桌椅吃食如同流水一般,快速而又井然有序的擺放。

  “得見是緣,諸位,請。”

  朱峴點頭,眾人紛紛入座。朱峴則跟周行坐入青色云帳之中的專席。

  周行指了指水果糕點,直白的道:“身體是本,莫要虧待。”

  朱峴被周行治愈了頑疾,胃口大好,也確實是餓了,又知曉這些吃食難得,便頷首一禮,隨即坦然吃喝起來。

  外間的那些為人臣子的,也沒客氣,向云帳這邊施禮后,便吃喝起來,形象也不那么好看,但接地氣,吃的香甜。

  這些水果,其實是周行近來才栽種的。

  工程傀儡們在玄冰洞出了成績,其中就有專門的區域栽種作物。

  周行沒有急著從系統那里兌換仙苗異果之類的種植,而是沿途選了些品相不錯的野生植被,測試‘仙力培植之法’。

  仙力,自然是指太陽、太陰仙力。

  確實快生高產,但果實就雞肋了些。

  畢竟尋常植被想要蛻凡為仙,非一日之功。

  這些果實對修士無益,凡人食用卻是正好,延年益壽,又不至于大補若毒。

  于是便特意儲存了一批,剩下的則釀成酒,可以做煉丹材料。

  朱峴吃喝一番之后,明顯狀態大好,有了精氣神。

  周行見此,便問:“陛下,怎么看現在的雍國?”

  朱峴聞言,嘆息一聲:“國困民疲,無以為繼。”

  “可有解決之策?”

  朱峴再嘆:“不瞞仙長,前些年,還考慮著要不要背井離鄉,異地求活。如今,卻是連遷徙之力也無。”

  周行又問:“陛下以為,何為國?”

  朱峴略一思忖,答:“萬眾。”

  周行點頭:“人在,國便在。”

  又道:“此地遭沙漠侵蝕,水源已枯竭,困守必亡。”周行說著拿出張圖冊,展開后,便見上面峰巒起伏,形成光影沙盤,周行指點道:“陛下請看,這便是此地如今格局。”

  朱峴這還是第一次直觀的俯視萬里河山。

  從這圖可以看出,雍國的國都,也就是腳下這座唯一的城市,已經是浩瀚沙海邊緣微不足道的一片干地,不斷的受沙海風暴沖刷,被徹底淹沒,只是時間問題。

  周行又在沙盤上指點一處,道:“而這里,有天府之地…”

  朱峴看去,就見周行所指之處,其面積跟雍國鼎盛時期差不多大,地形地貌為盆地,內有平原丘陵,數條大河橫跨,邊緣有雪山屏障,確實是風水寶地,只不過路途遙遠,距此超過兩萬里。

  “仙長,這萬水千山,以我等貧弱之軀,該如何跨越?”

  “我為此準備了三物,一曰糧秣,夠雍國上下吃嚼兩載,若是沿途再行獵采擷,那么三載也是夠的。

  二曰器械,木牛流馬,工具車駕,可載人載物,跋山涉水。

  三曰護符,隨身攜帶,祛病拔毒,守命養性。

  若陛下有披荊斬棘、篳路藍縷,再興國度之意,需應我一樁事,那便是去‘雍’另立。昔日輝煌也罷,凋敝也罷,殘國舊夢,該斷便斷,重新上路,再建國度…”

  朱峴其實沒的選,如今丁口只剩七萬余的雍國,就如溫水中的青蛙,想要跳出這坑,都已無力。

  有備而來的周行,可以說是他們唯一的機會。

  但朱峴并不是那種乾綱獨斷的人君,跟忠臣商議是必須的流程。

  周行當然不會阻攔,卻也對朱峴的表現有些看不上眼。

  利可眾而不可獨,謀可寡而不可眾。

  謀劃大事時,挑最關鍵的幾個人來商議,而不能‘民主’。具體辦事時,則需要讓參與者獲得利益,不可事事親力親為。

  周行是認可這個道理的,因此,換他是朱峴,首先就會明確主題:“我決定了,與其困頓而死,不如搏一把,闖出一條生路,諸位,按照這個思路,我們議事吧,有哪些利弊,要如何解決主要的現實問題…”

  等到討論的差不多了,將糧秣、器械、護符三大支持拋出,他相信議案很快就能進入具體落實階段。

  而像朱峴現在這種‘愛卿們,我們是該守這祖宗基業,還是該謀條生路’的開篇說法,確實是給足了臣下的臉,但對于做事,卻是很不友好。

  所以說,雍國按照原歷史線最終亡國,真的是有取死之道,這樣的君主,圖有仁愛勤勉厚德之名,卻生不逢時,只能拉著臣民哭哭啼啼的一起去死。

  不過現在他來了,為其提供了一個很不錯的機會,但凡這些人沒有瘋,一番討論后,多半還是會決定接受這樁資助。

  畢竟這都已經不是危局、而是死局,已經容不下私心作祟。

  兩日后,朱峴才有些訕訕的跑來給出了明確態度。

  周行也沒廢話,直接告訴他具體該怎么操作。

  不久之后,便有官員開始發放紙符。

  當然,不光是發放紙符,還包括人口統計,隊伍整編,遷徙誓約等一系列內容。

  在都窮的底兒掉的背景下,雍國的官和民之間,關系很顯融洽。

  民眾們主動圍上來詢問,官員宣講,操作隨即展開。

  紙符帶來的好處,是實打實的,只需要用血在疊成小三角的符上一抹,便能激活,佩戴后,能明顯感覺到病灶減輕。

  僅僅是這一條,就立刻抓住了民眾的心。某些人甚至當場落淚,有的是因為日子有了盼頭而激動的,有的則是想到了不久前過世的親人,沒福份等來這一天…

  對周行而言,真正的重頭戲其實是遷徙誓約。

  民眾所發血誓的內容中,就包括了斬斷舊業,再立新國。

  這是個大愿式的儀軌,要跋涉兩萬里以上,開創新家園,待到那時,愿才算真正完成。

  而發誓所用的圣器封壺,則將愿力容納,并最終匯聚于一處,封在一枚新造的玉璽中。

  待到這場遠征立國的大業做成,玉璽便會集眾念落地,與那一方水土結合,誕生龍脈。

  這種以法而立的龍脈,自然比不得億萬民眾世代生息繁衍,無數念頭侵染土地,一點點形成的龍脈來的有格位。

  但正所謂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相比于古老王朝的名頭,雍國人如今最需要的是生存和延續。

  而作為位雍國上下創造了求生機會的周行,圖謀的便是格位極高、但即將死去的‘雍龍’。

  相關的陣法,已經由黑白無常帶著冥偶布下。

  朱峴作為國君,最后一個立血誓,以徹底斬斷與雍龍的牽連。

  如果精通望氣之術,就能看到,隨著朱峴立誓,在雍都上空,連掙扎都做不到,宛如一灘爛泥的雍龍,吐出最后一口氣。

  原本的玉璽‘咔嚓嚓’即將碎裂,卻硬是被周行以術法定住,同時也吊住了雍龍的這口氣。

  從朱峴的角度看,那一刻的周行可謂‘崢嶸’一閃即逝,太陽、太陰仙力只是泄漏了一點點,就已經領朱峴心臟狂跳,想要當場跪拜。

  這其實也跟他失了國主之位,不在是國君有關。否則便是龍脈提供的那些BUFF,也足以讓他有著不輸金丹修士的威壓抗性。

  現在的朱峴,只相當于一地望族的為首者,一條赤蛇在其頭頂盤旋三圈,隱沒不見。

  他日若去了那天府之地,成功立下基業,赤蛇成蛟,便可稱王,想要再為皇稱帝,他這一輩卻是無望了。

  接下來的幾天里,雍國上下忙著收拾行囊。

  或許是因為窮怕了,人們恨不得將房都一齊搬走,官府一再要求減負,告訴人們山高水長,帶著這么多家俬上路根本行不通。可人們就是舍不得窮家當,各種想方設法的夾帶偷塞。

  光是這個問題,就足足五天都沒能徹底搞定。

  朱峴甚至一度為此向周行請益。

  周行知曉朱峴的意圖,是試試能不能從他這里獲得更多的木牛流馬車駕,以解決問題。

  而這背后,多半是那些臣子在攛掇。或許是因為他之前一次性給予的太多,又太輕易,讓這些人生出了得寸進尺的心思。

  試試唄,反正在他名下也經沒什么臉面可言,萬一乞討成功,獲益巨大呀。

  周行以‘凡事皆有定數,這遷徙,本就是上天對你等的考驗。’為由,婉拒了朱峴的請求。

  不久之后,民間就有了些怨聲。

  周行一笑置之。

  做的再多,也無法讓所有人滿意。這道理他早就知曉。

  若非因果羈絆,他不可能辛苦半年,當財富的搬運工,只為這一刻。

  七萬余人,終究還是在略顯哄鬧的氣氛中踏上了征程,車隊長度能拉出二十多里。

  朱峴和群臣站在一處小山上,望著故都,揮淚作別。

  而周行則站在宮殿脊頂,眺望這只余風聲呼嘯的破舊城市,一種見證王朝謝幕,歲月無情的蒼茫感油然而生。

  雍國人離開七日后,裂而未碎的玉璽變得黯淡,周行知道,最后一名雍國人,離開了故土。

  這故土不是指雍都,而是雍國曾經的疆界。

  周行又等了個把時辰,時至晌午,施法起陣。

  十二面青龍旗投射的光芒沖霄而起,宛如青色龍柱。

  不久之后,狂風大作,流云四來。

  又過得半炷香功夫,便形成了黑云壓城的格局。

  環境就位,接下來就是引龍升天。

  周行炮仗般躥射而起,直上高空,然后雙手一陰一陽,將兩種仙力往玉璽中一合,隨即頭下腳上,隕石般直墜大地。

  ‘轟!’

  大地生漣漪,土浪擴散開來。

  這土浪僅僅一丈左右高度,威勢相對有限,但持久力卻極強。

  并且,它的擴散,竟然是越向外,速度越快。

  沒過多長時間,漣漪般擴散的土浪,便將整個雍國的國土都翻犁了一遍。

  周行則躍上高空,一邊留意下面的動靜,一邊做新的準備。

  ‘隆隆’的地鳴聲響起,越來越響,大地開始龜裂,八級左右的地震,房倒屋塌,煙塵蕩蕩,從高空看,整個雍國版圖,都發生了近乎陸沉的地殼下陷,起碼又十丈深度,因而很是顯眼。

  而在周行將玉璽轟入大地的位置,泥土上涌,并且不斷外翻,很快就形成一個大墳包,猛然間,灰黑色的腥臭泥漿噴涌而出,高達十幾丈。

  周行就在空中盯著,一枚手腕粗細、尺長的玉柱已經準備完畢。

  泥漿噴了足足有半個時辰,終于勢竭流盡。

  隨即便聽到‘昂’的一聲鳴叫,之地底傳來。

  頓時間,狂風大作,電閃雷鳴。

  一道粗大閃電,直劈而下,目標正是流盡泥漿的地窟。

  然后周行卻是閃身擋在中途,右手捏劍訣,向天空一豎,隱約間,太阿劍的金白色劍影出現,正好迎上這雷霆,將之化解。

  濁血盡,龍飛升。

  隨著周行將玉璽轟入地下,龍脈表里相合,誕生黃龍,然后蛻去臟污腐朽,升天成神。

  天上烏云,便是誘餌。

  龍天生有騰云駕霧之能,又有雷霆護體。

  因此對其而言,烏云天候十分有利。

  若是讓那雷霆劈落,黃龍就能借助閃電勾連天地的剎那而上天。

  周行自然不肯,以劍威消去雷霆的同時,手中封龍玉柱則砸向出洞的上竄的黃龍。

  這黃龍一見情況不妙,就想逃。

  周行右手仍舊掐劍訣,只是一劃,烏云便被斬開,正午紅日光芒灑落,黃龍動作當時就是一滯,而后封龍玉柱的光芒投射、籠罩、束縛,任其掙扎,就是出不得光束之外,最終被封印。

  玉屑紛飛,宛如工藝品的、有頂有底的玉龍雕塑就此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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