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要勁的時候,被最信任的人當眾捅刀。
白道人在那個剎那大腦當機,思考不能,驚訝的表情完全就寫在臉上。
就連吃瓜的周行都忍不住瞪大了眼。
劉氏一開口,他就聽出,兩次在聶府二進閣樓跟白道人說他小話的,正是此女。
“這反水的時機選的,嘖嘖,突然有些心疼白道人啊!”
果然,下一刻,被嚴重刺激到的白道人仰天長笑。
“好好好!這卸磨殺驢做的有趣。來來來!質疑我術業不精,先亮出高我一籌的資格。咱們手上見真章。”
死道人冷哼:“正要請教。”
說著他對東席的道童喝:“劍來!”
侍劍道童便回應:“請法師接劍!”
說著一拍抱在懷中的長劍劍鞘,‘鏘!’的一聲,利刃飛出,卻是劍柄向前。
白道人哂笑連連,待到死道人接了劍,聶家人也已閃退到一旁,這才道:“此等討巧的隔空取劍之術,倒是讓貧道長見識了!”
死道人頂著個真尸體,不會臉紅,喝一聲:“接劍!”便直攻心臟要害。
白道人身體側飄的同時,用法劍從側面向外一搪,便連撥帶躲的避開了這一劍,隨即抬劍斜撩,法劍本身短、夠不著,但突然激射出尺余長的猩紅劍芒,卻是險些就切中死道人,最終削斷了死道人好幾綹長髯。
死道人怒罵:“好一個血煞劍!劍芒過尺,怕是祭煉超過三百人命了吧?”
白道人邊與死道人激斗,邊反唇相譏:“一語道破,知之甚詳,此道中人,還是行家!”
死道人氣罵:“血口噴人!”
說著突然出掌,就見灰黑色的掌影如同一條撲咬毒蟒,離手飛躥向白道人,不但快,而且會自己修正軌跡。
呼吸之間,白道人被正正命中心臟位置,砰聲中被擊飛出數米之遠。
就沖這擊飛效果所代表的力道,換個普通人多半就得性命不保。白道人落地時卻很穩,然后就見一張破損的黃符從其身上飄落而下,并在空中燃燒殆盡。
“摧心掌,一掌一幼魂,丘道長好本事。”白道人說話間就又激活一道符,往身上一貼,金光一閃,符不見了。
與此同時,死道人立劍于身前,握劍之手、掌心對著心臟位置,低喝一聲:“御劍術!”
繼續當吃瓜眾的周行聞言眼睛下意識猛睜,隨后釋然,心道:“原來是這么個御劍術。”
就見死道人身上騰飛出一道人形虛影,持著發光的真劍撲向白道人。
這虛影頗為輕靈,躍身而起后,能在空中滯留較長時間,這容易讓習慣了與人對敵的對手出現誤判。
不過虛影力道不濟,揮劍動作不夠矯健凌厲,因此揚長避短,用的盡是一些有慣性的劍招。
這就使得其劍法缺少凌厲的轉折,而像舞劍般招式聯動、綿綿不絕。
再加上劍上附了能量,不但鋒銳,也更易揮舞出匹練彩旗般的光影,煞是好看。
這虛影雖然受力道不足的限制,使劍的本事卻比死道人高出許多,再加上附能之劍鋒銳,白道人應對的明顯吃力許多。
死道人也沒閑著,在數米外不停的拗造型,時不時就來一記摧心掌,頗有種‘你不搭理我不行,搭理我就得分心,我的御劍術便能要你好看’的二打一效果。
白道人很快陷入被動,十息不到,就補了四次護身符。
他暗自氣惱,覺得這樣太虧,反正都是加大法力耗費,為什么不用于攻,而要浪費在守上?
于是他忽然發力,口中一陣念念有詞后,法劍遙遙一指“咄!”
法壇上的水缽中,立刻飛出一道水蛟,并在飛快的結了層冰甲,內為水,外為冰,雖然粗糙,卻因冰錐棱角而有幾分威武猙容,至于神韻,現場也沒誰見過冰螭水蛟的模樣,無法評價,反正意思肯定是有點的。
這水蛟雖然也就是成年森蚺的程度,碗口粗、兩丈長,但能游空,只這一點就比較難纏。
死道人連著嘗試了三次暫時擺脫其糾纏、繼續配合御劍術以摧心掌攻擊白道人,結果兩次驚險脫身,一次上臂被咬了口,冰毒迅速僵了半個身子后,就只能專心致志對付水蛟了。
斗了一小會兒后,死道人也算是想明白了。
白道人確實藝業不凡,想要速勝,難度太大,還是玩消耗戰吧。且不說白道人之前法事的消耗,就是眼下這水蛟,消耗也絕對比他的御劍術大。
更何況,白道人使用護身符、以及法劍,本身也有不菲消耗。他那法劍是桃木的,不加持法力,哪里能跟鋼劍對招?
就這樣又斗了幾息,死道人便見白道人抽空服了次藥。
頓時臉上一喜,愈發堅定了消耗的戰術思路。
片刻后白道人再度服藥,死道人干脆出言相激:“丹汞之毒,危害極大,白道友何必為了些許面子就如此苛待自己?服個軟又能怎樣?”
結果話音剛落,就見白道人那邊突然口噴血焰。
這血焰有火油的那種效果,既能霧化后瞬間爆氣熊熊火,又能黏在物體上持續燃燒,且色澤妖異猩紅,因此稱之為血焰。
白道人的御劍之影,就沒能躲開這種范圍打擊,被噴了個滿身滿劍!猛火過后,不但遇見之影搖搖欲墜,就連劍也被燒蝕的光芒黯淡,且有朵朵血焰無法熄滅,摧殘仍在持續。
白道人趁機法劍連斬,頓時就將御劍之影給斬出了光創。
這御劍之影本來是半透明的虛影,現在多了發光的創口,不斷的向外噴光,那景致也是頗有幾分玄奇。
但就像掰斷了的鞭炮被點燃,燦爛的噴了一下便徹底歇火了。
而死道人則忍不住嘔出一口亮銀色的黏稠血液。
周行暗忖:“喲!煉汞入體,死道人你這尸法身的處理工藝,還挺講究啊!”
白道人見死道人口吐水銀,也是一怔。
他之前并不知道丘玄機用的是尸法身,就像丘玄機并不知道聶風已被他暗中操控一般。
畢竟兩人都沒有周行那樣強大的神識,以及在偵查、反偵察、示警方面的高階技藝加持。
不過白道人也是個見過市面的,怔了一下后,便發聲嘲笑:“丘道長,怪不得要執意確認聶員外是否真的完成驅邪,敢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駕御尸身,怎比的上控制肉身?我能理解!”
死道人被突然破了寄魂法術而傷魂,又因傷魂而神識失控,紊亂了對尸法身的控制而傷損了尸法身,還在被水蛟趁機追殺,卻是迫的連話都顧不上說,好不狼狽。
得虧他還有兩道童,那侍劍童子雖然因為寶劍被血焰燒蝕而受傷,可另外一個持幡的道童卻是無恙。
此時見死道人有難,這道童便持著上書‘無量度人’四個大字的長幡入了場。
身法還行,一躥一縱后便湊到近前,手中幡一揮,口中道:“請法師掌幡!”
揮幡起狂風,便是那水蛟熬,都被這股風給掀飛出十數米遠,死道人也趁機長了幡,持幡童子卻是就此退下。
周行看的明白,幡也好,劍也好,都是兩個道童以性命養的,平日也應該是兩人帶器被死道人以秘法祭煉,雖有生魂,卻已經不能算人。
這凡世外道邪派,就是這點不好,動不動就人煉、血煉、魂煉,殺生害命,卻用‘無量度人’這類道家箴言,真是諷刺。
周行琢磨著,若是以后他扮道人行走凡間,道幡就不會用‘無量度人’的上一句‘仙道貴生’,而是‘道友留步’或‘與我有緣’。
死道人這幡、明顯也不是什么正派法器,揮舞之間,那一度將水蛟卷甩取出的狂風竟然像活了般,飛回其身邊,繞著他飛旋,嗚嗚作響,陰寒凜冽,隱約還能聽到凄厲的哭喊哀嚎聲。
白道人順勢散去水蛟,又塞了兩顆丹藥入嘴,一邊運功化藥,一邊拖延時間,朗聲道:“諸位,聶員外遇人不淑啊!我甚至懷疑其中邪,就是丘道長所為。
我這血煞劍雖然也涉及人命,卻是云游時路過戰場,取戰死軍士之血煉就,因此格外凌厲三分。
可丘道長的這些,摧心掌、鬼影劍、陰風幡,卻是個個怨魂堆砌,洗都洗不掉。
摧心掌需要幼童之魂,才能調煉的自動尋蹤,掌掌摧心。
鬼影劍能在正午日光下離體斗戰,必然是祭煉成陰鬼以上程度才行。所需人魂更多。
但跟陰風幡比,就又差了許多,要成這陰風幡,不僅需要上千條人命,還需要折虐慘死、怨氣沖天才行。我相信虞國或鄰國近幾十年里,應該發生過某鎮遭劫,民眾大量橫死的慘事。”
死道人此時也同樣需要順氣壓傷,畢竟操控陰風幡消耗大、甚至風險不小,若是體內氣機紊亂強使此法器,那就是作死了。
若非如此,他不會容許白道人將這些邪派法門、器物的孽因一一道明。
不過此時,他也有反駁之言等著:“數語道破,知之甚詳,此道中人,還是行家!”
正是之前白道人點評他的,只改一字,完美奉還。
白道人眼中殺意森然,冷笑:“貧道不才,今日要斬妖除魔,滅殺你這頭已經是尸巫妖邪的禍害!”
死道人再次原話奉還:“來來來!咱們手上見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