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天寒,風雪夜歸。
這套刀法雖只有三式,但其中凝練的武學經驗與智慧卻是極多的。
放眼古今,能創出這套刀法來也是非常難得,僅僅憑此,李不負已足以在武林中名載史冊。
而在他晉升無招的境界之后,這三式刀法更變得極其的凝練、連貫、自然,威力比起之前又上一層樓。
所以他方才以這三式刀法迎敵,蕭四無才會說他沒有破綻。
李不負并不是無敵的,但他的刀法確確實實已沒有了破綻。
——這三式刀法如月光而來,如風雪而去,行云流水,形若天成,怎么能找的出破綻來?
李不負落地后,望向蕭四無,道:“看來這些日子你跟著我,倒沒有落了見識。”
顧棋、吳畫、蕭劍、楊無忌、蕭四無五人互看一看,他們七大宗師乍然之間,已去其二,想要再贏過李不負,那是相當難的了。
李不負道:“我說過你們可以一齊上,怎么還不上?”
顧棋在袖中暗暗扣好了他的黑白棋子,作為暗器隨時可出。
雖然一擊失敗,但他認為憑他們這些人也許很難對付李不負,但卻能將藍鳳凰擒下來,以之作為要挾也是可行的。
天上明月將升,地上似又有血腥要現。
但在這個時候,明月心突然叫道:“不必動手了!”
顧棋、吳畫、蕭劍等人齊齊大驚,將目光轉到明月心的身上。
明月心道:“我帶他去見公子羽大人!”
氣氛變得微妙起來,眾人都沒有急著出手。
本來打生打死的雙方,因為這么一句話,變得不再那么敵視。
顧棋道:“你.....你帶他去見公子羽大人?可是公子羽大人說過,若李不負不答應去對付傅紅雪,我們就也不必回去交差了。”
明月心笑道:“你無須多想。我自有話會對公子羽大人說的。”
顧棋如釋重負,朝著明月心深深一揖,道:“那就有勞明月心大人了。”
而氣氛一緩和下來之后,最先開始嘰嘰喳喳的,不是別人,正是那群坐在“苗天王”車上的姑娘們。
“他們不打了。”
“那我們怎么辦?我們是不是終于可以逃走了?”
“當然,難道我們還要跟著這個大塊頭?!”
“別叫他大塊頭,他總算......總算對我們還不錯。”
“我們快些離開吧!”
“但...但是他們,他們倘若不同意呢?”
他們。
對于這群姑娘們來說,在場所有的人都是他們。
在場的人只要有一個不同意的,這些姑娘們都很難走得出這所風雷閣。
這就是命運的不公。
坐在車上的苗天王也在擔憂,他趕忙解釋道:“我只是個傀儡,是被他挾迫而來的,我從沒真正殺過人。請各位大俠放過我吧。”
苗天王身后的姑娘們也慌忙應道:“是啊,他沒做過什么壞事。我們也沒做過什么壞事,全是被那個惡心的侏儒逼的!”
真正的“苗天王”是個侏儒。
李不負在擊敗他的一瞬間就已察覺。
——“天王斬鬼刀”以侏儒之身,雙腿踩著高高的竹竿,施展天神巨人一般的刀法,若拋開他的狠毒不提,也倒確是武林一絕。
車上有一個頭上別著支精致木簪的姑娘開了口,罵道:“他明明什么都不行,但卻偏偏要裝作自己很男人,很厲害,很霸氣的樣子。”
“人人都羨慕他有很多個老婆,更羨慕他有那么強大的精力來滿足我們。可是他...他......”
那個姑娘突然掀開衣襟,叫道:“他就是這么來滿足我們的!”
她的衣襟下竟隱藏著密密麻麻的傷痕,這些傷痕有的已結疤,有的還是新添的;有的是鞭子所打,有的像是小刀所劃,有的甚至像牙齒咬出來的!
她一掀開衣裳,其余的姑娘亦都紛紛效仿,全都露出自己滿是傷痕的身體。
——真正的“天王斬鬼刀”原是這樣子對待他的老婆們,以此來滿足自己的。
場中的眾人面對這一幕,稍稍動容,卻沒有人太當回事。
只有藍鳳凰不太忍心,開口催促道:“你們快走吧,快走!到別的地方去,好好過新的日子。”
藍鳳凰一開口,在場自也沒有人有反駁的意思。
車上的苗天王與眾女皆是大喜,你扶著我,我攙著你,慌慌張張地一齊下了車,往外面瘋狂地奔去了。
等到苗天王與她們都走完之后,李不負才說話。
“明月心,你要帶我到公子羽那里去?”
明月心道:“除了他以外,還有誰能化解這一場殺劫?”
她望向四周眾人。
眾人這才明白,明月心畢竟還是升起一絲惻隱之心,她不愿讓顧棋、蕭四無這些人全都慘死在這里。
明月真的無心么?
明月是不是也有心?
杜雷卻立即道:“不可去!”
“他們心知在風雷閣中對付不了你,所以利用你的好奇心,再引你到公子羽處。他們必然會在那里設下更多的陷阱和埋伏!”
明月心淡淡道:“公子羽大人的武功深不可測,以他之力,何須以陷阱取勝?”
杜雷冷笑道:“總之誰也沒見過公子羽,只能聽你胡說了。”
明月心看向李不負,說道:“李不負,你大可以將連我在內的這里所有人全都殺光,可是你卻休想再見到真正的公子羽大人了!”
她言語間,特意強調了“真正”二字。
見李不負還不動心,明月心又道:“你也絕難再過一天安生的日子!”
李不負忽道:“我放過你們,見到了他,又有什么好處?”
明月心望著天上明月,緩緩言道:“也許他能與你探討武道更高境界的秘密。”
李不負聞言,沉吟了許久,最后道:“你留下,其他人回去給公子羽帶話,讓他三天后來見我。”
顧棋他們果然很快就回去給公子羽帶話了。
第二天,李不負、藍鳳凰又同杜雷,還帶著被點住穴道的明月心去會賓樓吃飯。
杜雷吃著吃著,突然開口道:“卓玉貞也是公子羽的人!”
李不負一邊淡定地吃著,一邊問道:“你怎么猜到的?”
杜雷道:“我風雷閣中的人都很可信。我想過許久,也沒想通,這三天到底是誰傳出去的消息讓顧棋他們來救明月心。但我現在終于想出,一定是卓玉貞。”
“必定是卓玉貞在去醫館的路上,順帶將消息用某種秘密的方法傳了出去!”
杜雷接著道:“我們先前只是懷疑她可能是公子羽的人,但現在卻可以肯定了。”
李不負道:“她現在在哪里?”
杜雷道:“還在醫館,大夫說她早產,隨時有可能生下孩子,我還專門替她請好了接生婆。”
藍鳳凰道:“她懷孕倒是真的,不過難道她不是秋水清的女人?而是公子羽找的另一個正好懷孕的女人來替代的?”
杜雷苦笑道:“我不知道。”
但三人都知道,若這些真是公子羽一手策劃的,那么公子羽的準備確實就太充分了。
李不負道:“可是公子羽對付我的時候,許多計劃卻都像是臨時拼湊的,并不如此細致。可見他最先的周密計劃,的確是用來對付傅紅雪的。”
藍鳳凰忽問道:“那么燕南飛呢?他們好像沒有提到過燕南飛。”
杜雷道:“是不是因為他們沒有想過要刻意對付燕南飛?或許只有傅紅雪才是真正令他們忌憚的吧。”
李不負搖頭道:“燕南飛的劍法并不低,就算是我也不能輕視他。他們不提燕南飛,或許是因為公子羽與燕南飛本就有一種特殊的聯.......”
他一邊說,一邊看向了明月心。
明月心被他點住穴道,還不能講話。
而就在這時,樓下急匆匆地跑上來一個人,是杜雷風雷閣中的仆人。
“秋水清的夫人要生了,是早產而且難產,所以大夫讓我請三位過去趕緊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