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地僧漸漸遠去,只留下李不負一人在藏經閣中。
他暗暗思忖:莫非方才那掃地神僧自語的正是關于“破碎虛空”的秘密?
他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什么結果來,最后只得放棄,打算離開。
他沿著來時之路,往藏經閣外行去,路上四處打量,忽地又見到了陳列在架,疊起的四本秘笈,上面寫的正是“大金剛拳譜”!
李不負頓住腳步,心里糾結:掃地神僧方才說著般若掌不必用金剛掌力去使,否則反不如這“大金剛拳”,那么我何不將這秘笈順走,改學了它?
但他心里又浮現出之前掃地神僧叫他“不要太執著于武技”之言。
“噫,不可這樣說。太不執著與太執著皆是執著,皆不可取,我佛慈悲,慈悲慈悲........”
李不負也雙掌合十,像模像樣地說了兩句禪語,便拿起了其中一本,翻看起來。
他覺得反正自身也沒學過什么高明的拳法,僅僅是棄了“金剛般若掌”,多學一門“大金剛拳”而已,那也不算什么。
“罷了,我將這降魔刀法還回去,換一部大金剛拳走,一物換一物,我也不貪心。這就不算辜負了掃地神僧前輩方才對我的指教了。”
李不負自笑兩聲,當即把《降魔刀法》放歸原位,繼續讀起《大金剛拳譜》。
這“少林七十二絕技”往往分為體、用二道——“體”講的是運勁法門,內力走向;而“用”則講述的是各種招式,擒敵制敵。
李不負的武學修為已領悟至“無招”之境,所以對于講解“用”的招式之篇,可以略略一看,粗粗記憶,也就過了。然而這“大金剛拳”的運勁法門,卻是馬虎不得,需要他細細琢磨的。
就好像“無相劫指”此門指法乃是用暗勁發出,無聲無息,襲敵人于無形之間;但這種勁力若是要用在“大金剛拳”上,那就威力大減,全不像樣了。
而“大金剛拳”的勁力剛猛霸道,一往無前,若使之來施展“火焰刀”,那也會變味許多,遠遠不如。
這種勁力的運用之道,甚是高妙,個中玄機頗多。所以才會有——少林高僧很難一人精通七十二絕技的說法:因為你若練會了“降魔掌”,那便很難再學“摩訶指”,這二者的運勁法門全然不同,強行去練,只會將自身練得走火入魔,功力全廢。
李不負稍稍看了一些大金剛拳譜,不禁道:“這拳譜的招式我大可不必學了,但運勁法門卻與無相劫指大不相同,若是硬要修煉,恐怕無益反害.......那么為何達摩祖師能夠身兼數十門絕技的?”
他心中存了個大大的疑問,又思索道:莫非內功的運轉,本就能達到一種可陰可陽,可變可通,無相無功,無形無體的境界么?
“是了,這想必就是觀神坐照之境了。神在空中,觀照自身,內力化在身外,處于若有若無之間,那么自然不會受到武學沖突的影響了。”
李不負一念思及此處,又覺對于內功一道有了些許新的領悟。
他將《大金剛拳譜》放入懷中,躍出窗外,又至少林后山,見眼前一片欣欣向榮,樹木左右豎立,花草各自盛放,荒山無人蹤,令他大有一種恍若隔世之感。
李不負唏噓半刻,隨意尋了條山路,往山下去了。
方至山下,到了小鎮,隨處坐了間客棧,便聽見客棧中人紛紛都在議論。
“聽說喬峰闖少林寺,殺了他的授業恩師玄苦大師,還將自己的養父母都殺了啊!”
“這就是契丹人么?真不是人啊,簡直就是畜生!”
“不過那丐幫幫主的武功也忒高,闖入少林寺居然還能逃得出來!”
“他可不是丐幫幫主了,據說丐幫已將他的幫主之位廢了。”
“啊,是么........”
眾人一陣討論,只因這本臨近少室山下,鎮上百姓多多少少與少林寺僧人有所接觸,是以得知了不少的武林消息,在茶余飯后,作為談資。
李不負坐在一旁,點了兩樣小菜,就著白米飯,稍稍吃了些,又聽得旁邊人講:“你可知么?武林中已在聚賢莊中設下邀約,邀請四海五湖,天南地北的好漢們一齊商議,如何將契丹人喬峰殺死。”
“啊......這些好漢們聚集起來,那這喬峰可就在劫難逃了!”
“希望如此吧。只是少林寺那么多高僧都困不住喬峰,這些好漢們怕是也很難.......”
常年居住在小鎮上的民眾們對于少林寺有一種天然的信任和崇敬,認為天下間高手雖多,卻還是不如少林高僧們的。
“江湖上流傳著一句話,叫作:北喬峰,南慕容!喬峰的武功如此厲害,若是南慕容能去助眾好漢一臂之力就好了。”
“慕容復?我聽說玄悲大師之死就與他有關,他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如果要我去了他們家的什么燕子塢,我非得把它一把火燒了才是!”
李不負在旁聽到“火燒燕子塢”五個字的時候,不禁心中一動,想道:我答應了掃地神僧不與慕容博和鳩摩智二人為難,但可沒答應不與慕容世家為難。
他想到這里,腦中莫名又浮現出掃地僧的樣子,他又嘆道:“罷了罷了,我若真的去燒了燕子塢,心中所存的,其實還是與慕容博為難的想法,我既答應了掃地神僧,便該打消此念才是。”
“不過先前慕容復與我倒是有些過節,我去燕子塢中小小地懲戒他一番,也許并不為過;不去打慕容博,打一打他兒子,也算出我一口惡氣。”
李不負當即決定南下,往江南燕子塢去找慕容復,對他小施懲戒;也算是了結當日在客棧中二人的恩怨。
是以值此際,一眾群雄皆紛紛向北,往“聚賢莊”中去圍剿喬峰時;唯獨李不負快馬南下,又改乘船,尋燕子塢,去探慕容世家的虛實。
李不負自劃小船,至了一片煙波水塘,蓮葉處處,碧綠漫湖,他卻忽覺誤入藕花深處,漸漸地竟迷了路,不知該往何處而走才對。
這江南水湖,滿湖都是荷葉、浮萍、蘆葦、茭白,風稍稍一吹,又變幻形狀,千狀百端,若不熟悉此地的人,縱是生得一雙神眼,也難以辨認路徑。
這時,李不負卻聽到不遠處有歌聲響起:
“千萬恨,恨極在天涯。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風空落眼前花,搖曳碧云斜。”
這首詞寫的雖悲傷難過,但被那少女唱出來卻只是有些孤獨寂寞,并無太多傷感之意。
李不負聽到歌聲,忙呼道:“我這里便是天涯,妹子,快來渡一渡我。”
那女子尚未瞧見李不負,聽到聲音便“呵呵”笑了起來,也不多說,劃著船兒,撥開蘆葦,便蕩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