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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兩個洞

  深夜,密林。

  李不負正在林中穿梭。

  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戰會開啟得那么突兀,甚至可以稱得上是莫名其妙。

  在他看來,如此拙劣的一個圈套、一次陷害是根本不會有人愿意這樣貿然相信的。

  但居然真的有人信,而且一傳十,十傳百,還召集了一大群“正道中人”來圍攻于他。

  這簡直有些不可理喻了!

  而李不負的確也受了傷,是在肋下的一條劍傷。

  但他的傷勢并不嚴重,而且他修煉的是《神照經》,這本就是療傷的神功;城璧一劍造成的傷勢對于別人來說是肌骨之痛,但他也許只用五、六天就可以完全恢復了。

  五、六天的時間,他當然是有的。

  至少他認為吃了他一記金剛般若掌力的連城璧就絕不能在五、六天之內恢復如初。

  密林深深,天上還在下雨。

  此時的雨也是有好處的,好處就是可以掩蓋李不負的行蹤,不使他留下半點痕跡;但也有壞處,因為傷口淋了樹上滴落的雨后,會令人更加難受。

  所以李不負決定先去尋一個避雨的地方。

  他掠上樹梢,瞧了瞧遠處,只見一片煙雨迷蒙,但是隱隱已顯出一片山影。

  李不負決定上山去。

  山中有洞。

  洞里生著火。

  暖暖的火焰一掃秋雨的孤冷,將潮濕的氣息全都趕走,使得整個山洞都變得熱和起來。

  李不負原地盤坐,運過了一遍功法,調整內息已罷。

  外面的雨還沒停,他已在這里養了五天五夜的傷。

  不過短短五天,他的傷勢便已好了七七八八,沒什么大礙。

  李不負剛剛將刀拿起,打算走出山洞去狩獵,或是摘些野果,卻忽然聽到了山洞外的腳步聲。

  “李不負?”

  外面傳來一個聲音。

  李不負也問道:“蕭十一郎?”

  “是我。”

  蕭十一郎也走進了山洞來,他的神情顯得有些疲憊,但眼神還是很亮。

  蕭十一郎道:“我猜的。”

  李不負道:“你猜得這么準?”

  蕭十一郎道:“我從小就在山野中生活,大山與深谷原本就是我的家,我在家里面找人,當然就很容易找。”

  李不負道:“你為什么要來找我?”

  蕭十一郎道:“我聽說連城璧挨了你一掌,受了不輕的傷!”

  李不負道:“我也中了他一劍。”

  蕭十一郎道:“但是據說你后來又在誰也沒想到的情況下折返回去,潛入沈家莊,重創連城璧,并且再次劫走了沈璧君,是不是?”

  李不負愣了一下,緩緩道:“確無此事。”

  蕭十一郎笑道:“我也知道沒有這回事,可外界都是這么傳的,連城璧如今還在昏迷養傷,而沈璧君又已不知下落了。”

  李不負道:“所以你來找我?就是為了看看沈璧君到底在不在我這里?”

  蕭十一郎搖頭道:“我知道沈璧君不在你這里。”

  李不負道:“那你為什么來?”

  蕭十一郎道:“因為我要等。”

  李不負道:“等什么?”

  蕭十一郎道:“等劫走沈璧君的人來找你!”

  ——他曾對李不負講過,他探聽到“小公子”既想要陷害李不負,又打算擄走沈璧君,所以他猜想是“小公子”動手擄走了沈璧君,那么她也一定會來找李不負的。

  山洞的火漸漸熄滅了。

  外面的雨竟也慢慢停下,云也散開。

  空氣變得十分清新。

  山風從山洞口拂進來,微微掀起蕭十一郎的衣裳,他的衣裳是土黃色的,并且很破舊,到處都可以看得見“洞”。

  他的衣服也很破。

  李不負的衣服當然也很破,也有很多洞,有的是劍劃的,有的是刀砍的,襟上隨處都是血污。

  在經歷了一場血腥的大戰之后,大多數人的衣服往往都會多幾個洞的。

  于是絲絲涼風順著山洞吹來,又吹入兩人衣服的破洞中。

  此刻,兩位當世頂尖的高手沒有警惕別的,而竟都在關注這許許多多的兩人身上衣服的破洞。

  李不負忽然道:“風從一個洞里吹進來,竟又吹進了另一個洞中,你說好不好玩?”

  蕭十一郎道:“好玩,相當好玩!”

  李不負道:“那就請你進來玩一玩吧。”

  然后蕭十一郎就走了進去。

  風從一個洞里吹進來,竟又吹進了另一個洞中。

  這件事也許是有些很好玩,但并不奇怪。

  就好像一個人剛從一個圈套中走出來,又會落入另一個圈套一樣。

  世上有許多事情都是這樣子的,但后者畢竟就沒有那么好玩了。

  而且據李不負所知道的消息來看,設計他的還是同一伙人——“天公子”和“小公子”,玩偶山莊。

  如果蕭十一郎愿意幫他對付對付這個勢力的話,李不負自然也很樂意。

  蕭十一郎用一根樹枝在火上架著,上面串著一只野兔,是他才從外面的山中狩獵回來的。

  這也是他向李不負表達善意的一種方式。

  按道理講,李不負曾在雪山中烤過好幾個月的禿鷲,燒烤的本領應該不比別人差;但不得不說,蕭十一郎烤兔子的水準確實遠勝李不負。

  李不負烤出的兔子雖然也能吃,但口味比起蕭十一郎的烤兔就未免差得遠了。

  蕭十一郎將第一只烤好的兔子從火上取下,外焦里嫩,非常誘人。

  他先將其遞給了李不負。

  李不負接過兔子,并不客氣,一口咬下其中最鮮嫩的那一塊肉嚼了起來。

  “這味道很好。”

  蕭十一郎道:“這兔子我從小烤到大,味道當然不會差。”

  李不負道:“你從小就在山里面長大的?”

  蕭十一郎道:“是。”

  李不負道:“你家里不管你?”

  蕭十一郎平淡地道:“除了山谷以外,我沒有別的家。”

  李不負大笑道:“你和我一樣,我從小也是沒有家的。”

  蕭十一郎舉目望著閃爍火光對面的李不負,竟也笑了笑。

  他隨后又取下另一只烤好的兔子,準備自己吃。

  而李不負一邊吃著,一邊忽問道:“你喜歡沈璧君,所以來找我,想要再從那幫人的手里救回沈璧君?”

  蕭十一郎的手突然頓住,他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

  他只是又將那只兔子放回了火焰上,慢慢地仔細地烤著,低著頭,雙目一動不動。

  他在沉默。

  沉默有很多種意思,有的是承認,有的是否認,有的不愿回答。

  可蕭十一郎此刻的沉默既不是否認,也不完全是承認,而好似包含了一種更復雜、更小心的情感在其中。

  李不負突然道:“我懂你的心情了。我不問你。”

  蕭十一郎霍然抬頭,眼神中帶著感激之色。

  “我們快吃吧,說不定小公子他們馬上就找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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