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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并派(三)

  丐幫幫主解風聞得請求,立即回身,在身后一幫丐幫幫眾中挑了許久,才拾出一只碗來。

  那碗本是乞丐所用,雖然經過精挑細選,擦了又擦,已不算很臟,但碗口上面還是有些破損。

  解風道:“這已是本幫最好的一只碗了,李少俠,你看”

  李不負接過那碗,說道:“無妨,此碗可用!”

  “聞先生,你的判官筆呢?”

  聞先生不知他當真是要一桿判官筆,一只破飯碗,于是從袖中劃出一桿精鐵打造之筆,輕輕一抬手,那筆頭便“嗖”的一下射向了李不負。

  李不負接過判官筆,仔細一看,那筆通體乃是由精鐵打造,上面還刻著“鐵面”兩個字,分量十分不輕。

  群雄聚精會神地盯著李不負,均是猜不出他到底要演奏一樣什么樂器。

  李不負微微一笑,道:“還需一桿判官筆!”

  聞先生又從懷中拿出一桿判官筆,以相同的手法送到了李不負的手里。

  而兩桿判官筆的大小、長短、分量、樣式都差之無幾,唯獨的區別是一桿筆上刻的是“鐵面”二字;另一桿筆刻著的是“無私”二字。

  定靜師太方死,恒山派眾人尚在悲傷之際,定閑師太對著定逸師太問道:“這位便是前些日子‘獨身下嵩山,一人退魔教’的正道盟主李不負?”

  定逸師太道:“不錯!他正是曾相救了儀琳的李不負少俠,我也與他打過幾回交道。他為人雖有些滑頭,但以我看來,倒是很重情義,不失古時俠風。”

  二人本是俯耳低語,李不負卻好像是猜到她們在說什么一般。

  李不負轉頭對著定閑師太說道:“二位師太,不必妄自送命,此雖壯烈,實屬無謂。你們若肯信我,不妨等五岳并派大典結束之后,再作區處。”

  定逸師太本來還想說什么話,然而定閑師太瞧了一眼立在遠處,不聲不響,一語未發的莫大先生,卻應道:“好!少俠請罷。我恒山派這些時候還是等得起的。”

  左冷禪突然問道:“恒山派定閑師太的意思,看來是同意五岳并派的了?”

  定閑師太并不回答,只是與恒山派眾人一同目送著李不負來到封禪臺前。

  而左冷禪卻已笑道:“那便好。咱們稍后便可以開始推舉五岳派總掌門了。”

  他隨即也把目光落在李不負身上。

  不止是恒山派和左冷禪,周圍立在八面的群雄們,其實也都在目不轉睛地看著李不負。

  他們也想看看,這一只丐幫破碗、兩桿判官鐵筆,加在一起到底能形成一種什么樣的樂器,又能夠演奏出什么樣的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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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不負慢慢走到封禪臺前,將碗擺在地面,身子立在中間。

  他的身后只有左冷禪一人,面前卻是數千的武林群雄,天下豪杰。

  李不負道:“我所演奏的,乃是一種異國樂器,若有演奏不當之處,還請諸位指正。”

  群雄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表情相當微妙。他們見都未曾見過這種“樂器”,更不知道要怎么來“指正”了。

  李不負突然坐下,左右兩手分列兩旁,各自持著一桿判官筆,面前則擺著那個破碗。

  他先輕輕地用右手持筆,在碗上一下一下地敲打起來,敲出“叮、叮、叮、叮、叮”的聲音。

  這聲音本來不大,想要令這么多人都聽見,便更是不易。

  于是群雄全都屏息凝神,保持安靜,惟剩偶來的山風呼嘯而過。

  過了半時,風也漸漸停了。

  全場幾乎落針可聞。

  李不負還在“叮叮”地敲擊著破碗,像是在一點一點地試探力道。

  而就在左冷禪快要不耐煩,想要打斷的時候,李不負卻忽地開口了。

  “我家本住在衡山的旁邊,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樂無邊。”

  ——這三句開頭,乃是李不負很小的時候見別人這樣演繹過的,他方才記了起來,于是當即在旁改了改,又編了一首詞出來。

  右手的判官筆依然沉穩,一下一下地敲擊著碗口,自成一種奇異的節奏。

  “后來我,投身衡山去學劍,劍法高超惹人羨,這是得我師尊的指點,他的指點!”

  就在這句唱完,李不負的左手也加了進來,兩根判官筆齊敲碗口,清脆之聲,如珠落地,連續不絕!

  “誰知那左冷禪,為人惡又奸!”

  “他將我在群雄面前來誣陷,說我不曾學過衡山劍,我如今只好把功夫顯!”

  “看我云霧有十三,千幻又百變!”

  李不負的雙手交錯不休,令人看得眼花繚亂,迎著日光亂擊一陣,分明正是衡山派的百變千幻云霧十三式!碗與判官筆擊出的聲音震震而響,已是暗含了內力。

  “不料這岳不群,他又來翻臉,一通胡說來將眾人騙!”

  “你可聽他言,是華山君子劍,其實他圖謀福威鏢局許多年、許多年!”

  “他悄悄下福建,奪來辟邪劍!”

  “得到劍譜心甚歡,打開第一篇,看到卻傻眼,原來欲練神功先要做太監、做太監!”

  “他貌誠心卻奸,又在人前演,以為無人對他野心能瞧見!”

  李不負的雙手敲擊得越來越快,越來越急,口中之句亦越來越長,但他一一吐字,亦是跟著碗聲變得極快。

  “我師父對我音律少指點,我只好借此破碗泄我滿腔怨。今日終將此樂獻,惟愿天下群雄能把這場是非辨,能把這場是非辨!”

  李不負將兩根判官筆握在手中,從半空不斷落擊,偶爾又用雙筆互碰,“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一連敲了不知多少下。

  最后雙筆齊落,破碗一下子被敲了個粉碎,發出最后一聲清響!

  眾人聽這一首歌,聽的目瞪口呆,驚舌不下,但偏偏又有些被這種帶著些古怪,又帶著些刺激的節奏而吸引住。

  過了許久,也不知是誰第一個帶頭喝起彩來,群雄這才紛紛開始鼓掌叫好!

  而大家看見那破碗,也回過神來,暗暗驚嘆于李不負對于力量的控制之精微巧妙。這判官筆本是精鐵而造,以其敲擊破碗如此之久,直到最后一下才將碗敲碎,那當是極不容易的一件事。

  群雄喝過彩后,又回味起先前的唱詞,不禁又開始大笑起來。

  桃谷六仙最先開口。

  桃葉仙說道:“原來岳掌門做了太監嗎?這真有此事?”

  “有沒有,咱們也表面上看不出來。”

  “可李不負又是怎么知道的?”

  “難道他瞧見過?”

  “嘿嘿嘿嘿”

  眾人一陣胡說不停,而岳不群卻打斷道:“李不負少俠,你這算是什么樂器?我岳某人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李不負起身,笑道:“我早說了,這是西洋傳來的一種打擊樂器,本該是用鼓敲的,我見此處無鼓所擊,只好用這一碗二筆來代替了。”

  左冷禪冷哼道:“什么敲鼓敲盆敲碗,全是一派胡言!這怎算得雅樂?!”

  衡山派中,劉正風忽然說道:“不然。我與曲兄方才已推演過,這種方式若以大鼓來演奏,自然很難。然而若用小鼓來敲,便相當合適了。”

  他的這話倒不完全是為了偏幫李不負,而是他認為確實可以如此。

  曲洋也說道:“不錯!鑼、鼓與琴、簫一樣,也屬樂道,所以方才李少俠所擊之曲,該屬鼓樂,自然也是暗合樂道的。”

  岳不群道:“此樂甚俗,怎登大雅?”

  曲洋笑道:“陽春白雪是樂,下里巴人也是樂,又有何不可?”

  曲洋和劉正風幾乎已算是在場的在樂道造詣上最高之人,他們二人開口認可,別人就算想質疑,也找不出多少理由來說的了。

  而黃伯流也恰到好處地說道:“先前李少俠演奏的樂曲,我就很愛聽。我活了這么大的年紀,這等好玩好聽的樂曲卻是從未聽過的,真是余音繞什么,什么什么不絕啊!”

  他一開口,群雄亦紛紛贊嘆起來。

  這些群雄倒也不是懂什么樂曲,只是順口幫李不負說幾句話而已。

  李不負對著左冷禪抱拳笑道:“這些多人都認可了。左掌門,你再有異議的話,那可就大大說不過去了!”

  “敢問諸位,我既會衡山劍法,又精通音律,是不是貨真價實的衡山派門人?”

  “是!”

  群雄齊呼起來!

  過了半天,左冷禪才搖頭道:“李不負少俠,你既非要說你是衡山派弟子,我也無可奈何。只是這五岳掌門之位,絕非你動動嘴,說說詞,敲敲碗,擊擊筆便可坐得起的!”

  李不負將兩根判官筆交還于聞先生,說道:“五岳掌門之位非同小可,自然要好生商量個推選的法子出來。”

  左冷禪道:“這是當然。各位有何良議?”

  旁邊的丁勉便道:“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若僅逞口舌之辯,誰也說不上第一第二的。武林中向來以武為尊,不如五派比武,分個高低,勝者自然便是五岳掌門。”

  在以前,論武功左冷禪一直是五岳第一,甚至在正道之中,也僅次于方證大師;但近兩年卻橫空殺出一個李不負,兩人孰高孰低,那就說不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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