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天清氣朗,萬里無云。
第二日不但沒有下雪,反而微微透露出些冬日陽光。
空中又有一只只兀鷹飛過,“啾啾”地大聲叫著,顯得也很歡快。
狄云道:“李兄臺,你看我說得對吧。昨夜我看見繁星滿天,便知道今天一定是個好天氣。”
李不負面色仍舊有些虛弱,卻已微微透著些紅潤,而且他居然能夠自己慢慢地行走,說道:“的確是好天氣。”
他的那些嚴重的內傷竟然真的被調和了不少,傷勢緩解,暫時沒了性命之憂。
這都要歸功于那神奇無比,具有極強療傷效用的“神照內功”。
李不負與狄云走到一處山壁之下,尋了個石凹避風之處,盤坐下來,又繼續運功調息,抵御寒冷。
過了少頃,狄云又將神照功的一些要訣和心得講給李不負聽。
其實他修習也才兩年多,并未將神照功修至大成,也很少有什么特別的心得體會。
他只是將丁典以前講給他聽的東西,重新復述了一遍又告訴了李不負。
狄云說罷功法心得,又道:“這門神照經修煉最重要的,便是要摒除雜念,靜心而為,若真能如此,那么修煉速度就會十分快了。”
李不負連連點頭。
尋常的內功心法修行,也都是要求平心靜氣,無妄無懼。但“神照功”對修行者這方面的要求卻比一般心法更高上許多。
狄云說道:“我跟著丁典大哥在牢獄中修煉,倒也沒什么旁人打攪,這才慢慢能夠掌握的。咱們昨夜的狀態倒是極好,我若能常常保持那種狀態,想必不出幾年,便可功法大成了。”
昨夜兩人心中都無塵無垢,極其寧靜。
狄云是一心想要救人,李不負則是一心想要活命。
兩人都沒空想別的,自然是能夠進入到一種玄妙難言的狀態里。
李不負“嗯”了兩聲,隨口又問道:“那丁典兄和凌小姐他們現在怎樣了?”
狄云道:“丁典大哥后來和凌霜華姑娘隱居了,我也不知他們去了哪里。我本也想著跟他們一起去的,但我還要為師妹查明真相......所以,便跟著群雄追了你來!”
李不負嘆息道:“你追我逃,本是理所應當。但我想不到你能這么信任我。”
狄云摸著頭,笑了笑,道:“他們說你有三條大罪:強奸民女、襲殺知府、夜劫牢獄!可我知道,你那天晚上根本就沒來過大獄,在牢中死去的萬圭也是丁典大哥幫我殺的,并非你動的手。他們卻把罪名全栽在你頭上了。”
李不負道:“所以你本來就有所懷疑?”
狄云道:“正是。我雖然笨一些,但我親眼所見的事絕不會有假了。但他們連這都誣陷到了你的身上,我自然要懷疑一下。”
李不負道:“那我可向你保證,我絕對對你師妹沒有半點想法。我劫了水笙這么久,也沒對她怎么樣的。”
說及此處,李不負忽然想起水笙還在山洞中。
兩人一夜苦修,全身心地沉浸在“神照功”中,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一時間竟幾乎快忘了此人。
李不負突然道:“糟糕,水笙若是被解開穴道,尋覓過來,恐怕你我二人都有一番麻煩!”
狄云微微一驚,道:“什么麻煩?水笙姑娘會來對付我們么?”
李不負苦笑道:“她爹水岱戰死在此,她又是正道人士,怎會不來對付我們?如今我身受重傷,你又大耗真氣,恐怕我二人加起來都不是她的對手!”
狄云道:“她有這么厲害?”
李不負點頭道:“這幾年‘鈴劍雙俠’在武林中闖蕩,也不盡是虛名。雖然水笙的武功不如她表哥,更不如她老爹,但對付現在狀態下的我們,多半還是綽綽有余的!”
狄云忽道:“沒事。我去與她說說清楚便是,水岱大俠既不是你殺的,這事情便好解釋得多。”
李不負道:“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們......”
剛說及此,他的肚子卻是咕咕叫了起來。
仔細算來,兩人已經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
李不負微笑著,從懷中拿出兩塊已被凍僵的大餅,遞給了狄云一塊,二人當即分吃起來。
這是李不負在雪山中一路奔襲,最后還剩下的干糧。
他接著說道:“不過還好,想必水笙解開穴道后,一時半下也想不到我們會在雪谷更下方的谷中。不如這樣,我們先去上面將白馬拖下來吃了,然后再接著修習內功,等傷勢好得差不多,再與她見面。”
狄云想了想,同意道:“這方法也好。你說得對,‘防人之心不可無’,丁典大哥在獄中也常常對我這么講的。”
......
于是李不負和狄云一同在東面的峭壁附近尋到一條小路,當時狄云也正是利用這條小路下來的。
狄云怕李不負體力不支,從上谷的路上摔下去,便將花鐵干的鋼槍拿了,讓李不負牽著一頭,他握著另外一頭,一路這么走著,又回到了上面的雪谷。
二人上了谷后,一路走,有說有笑,憑著記憶找到先前大戰之處。
那匹死去的白馬也正在在此。
只是到了跟前時,二人卻傻了眼。
他們居然看見水笙正倚在那匹白馬身邊啜泣,她的手上全是冰雪,白馬旁邊還有一個小小的土包,看樣子是剛埋葬了什么人。
二人越走越近,望見水笙的時候,水笙也望見了他們。
“是你們!是不是你們殺了我的父親!”
水笙快步跑來,手中握著水岱留下的那柄“冷月劍”,對著李不負和狄云大聲質問!
“水姑娘你好,我知道昨天發生了許多事,你可否聽我慢慢講來。”
李不負心知自己內傷初愈,能保住一條性命已很不錯,絕不能大打出手,他上來時甚至連兵器都沒帶,因此顯得相當有禮。
倒是狄云握著一桿鋼槍,守在一旁,顯得有些氣派。
水笙見了這桿鋼槍,頓時叫道:“這是花伯伯的中平槍,你們將花伯伯怎么了?”
狄云正要說話,李不負咳嗽了兩聲,打斷了他,道:“水岱大俠和花鐵干大俠都是死于血刀老祖之手,而血刀老祖如今已死在我的刀下了,算是替你的父親報過仇了。”
水笙大哭起來,喊道:“你騙人!你是個騙子!你怎會殺你師父?以你的武功又怎能殺得了他?!”
李不負指著狄云,道:“不信你問他。我方才所說可有半句虛言?”
狄云仔細想想,的確沒錯,于是肯定地點點頭道:“是的!我可以作證。水大俠和花大俠都是被血刀老祖所害,而血刀老祖是被這位李兄殺了的。”
李不負連忙又道:“你瞧吧。他跟我不是一伙兒的,總不會騙你。我確實幫你報了殺父大仇。”
“咦,這么說來,我還可以算是你的恩人。那報恩倒不必了,這也是我該做的......你可千萬別對我拔劍就好......”
狄云詫異地看著李不負,總覺得他說的話有些地方不太對,但又說不出來是哪里不對。
水笙聞言,更加傷心地大哭起來,握劍的手都開始顫抖。
正在李不負擔心水笙會不會暴起出劍時,沒想到水笙哭得太傷心,竟是暈了過去。
李不負才想起,水笙應當也是一天一夜未吃食物了。
“天幸,真是天幸!”
李不負拍拍胸脯,長舒了口氣,叫道:“快,快,先將火生起來,把白馬烤了,吃頓飽飯再說。她若醒來,恐怕愛惜白馬,未必會讓我們得手。”
于是狄云趕緊拖過白馬,又去尋了生火之柴,李不負則在旁幫襯。
不過一會兒,一堆火便燃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