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負一出刀攻的便是左冷禪的要害,這種兇悍的打法令得在場眾人都聳然動容。
左冷禪亦是微微一驚,隨即抵劍相迎,口中道:“不敢,不敢。”
李不負的血刀刀法的火候已然很高,信手展開,刀光霍霍,只見一片血光鋪天壓下,壓得人快要喘不過氣來。
左冷禪的各處命門、周身要害皆為所指!
縱然是一旁觀看的嵩山派弟子也被這種刀法所震懾。
他們從未見過有如此狠辣可怖的刀法!
而左冷禪居然一邊抵擋,一邊尚有余力說話,道:“李師弟的刀法果然很不錯,只可惜戾氣稍重了一些,恐怕是被那魔教的曲洋和劉正風所影響的吧?”
他說著,使出嵩山劍法中的一招“千古人龍”,劍鋒指中,攻進到李不負的心口,便似一條神龍奔來,氣勢磅礴,勢不可擋。
李不負以攻代守,稍一側步,揮刀斜向下劈出,斬向左冷禪的右肩,刀光一帶而下,振振有風,乃是用了一招“血流千里”。
左冷禪并無慌亂,將長劍外展,“叮”的一下格住李不負的血刀。
而后他身形一動,右臂輕輕一彎,帶動手中長劍,劍尖劃空而來,又擊向李不負的腋下。
左冷禪笑道:“方才我用出的這兩招正可形容你我二人。”
樂厚神色一凜,他知道這一招叫“天外玉龍”,也是嵩山劍法中相當高超的一招。
左冷禪“千古人龍”形容自己,卻以“天外玉龍”形容李不負。
這已是很看得起李不負。
二者皆是神龍,左冷禪更隱隱有要將李不負視作同道的意思。
李不負雖不知曉左冷禪的劍法招式名稱,然而卻猜到左冷禪是有意招攬于他,說道:“我可比不上左師兄了,左師兄動輒殺人家眷,屠人滿門,是我遠遠不及的。”
左冷禪微微皺眉,又道:“對付魔教中人,若不用雷霆手段,如何服眾?”
李不負道:“我雖沒讀過太多的書,也知道古之賢者,是以德服人!”
左冷禪呵呵一笑,道:“我本以為這種話只會從岳不群的口中說出,沒想到你也喜歡開這樣的玩笑。”
兩人轉而又過了三十多招。
左冷禪的嵩山劍法中正雄偉,氣象森嚴,始終不露出一點破綻,李不負雖連連搶攻,卻還是未得寸功。
而旁邊的嵩山派弟子觀得訝然失色。
只因他們認為除卻少林寺的方證大師,武當山的沖虛道長兩位以外,正道已無人能再和左冷禪一較高下;但是面前這位橫空出世的年輕人李不負居然能斗得不落下風,實在是有些令人驚嘆。
左冷禪忽然道:“你的刀使得很好,然而卻有些混亂,不講章法,令師難道沒有悉心指點過你這些東西?”
未等李不負回答,他已又道:“師弟年紀輕輕,能有這等功力,實屬難得。不如上嵩山派去與我一參武學奧秘,共究天人之變,可好?”
左冷禪又出一劍,接著又說道:“嵩山派劍法大氣,衡山派劍法奇詭,兩者正好互補,我們若能撇下門戶之見,互參武學,合而為一,豈非一件妙事?”
他一連開口,言語到此,變得格外奇異。
須知武林之中,門戶之見最重,窺探他家武學本是忌諱。然而左冷禪話中之意,卻是想要將嵩山派和衡山派整合起來,合二為一,顯得大有野心。
李不負道:“左師兄不妨先接下我這招,我們再好好商量!”
他猛然舉刀,用出血刀刀法中最迅捷,最兇猛,最悍勇的“血雨腥風”此式。
刀影重重,激蕩勁風!
一刀接著一刀展開,刀光渾意傾瀉,便似滾滾瀑布,從天而降,流淌不停,仿佛永遠不會停止,永遠流不到盡頭。
眨目之間,滿天似都閃爍血光!
周圍的嵩山派弟子全都被這刀勢所懾,有的定力稍差,甚至不自覺地往后往退了一步。
樂厚凝視著這一招,神情亦是大變,他自問自己是接不下此招的。
左冷禪面色嚴肅,提劍架擋。
他揮劍的右臂袖袍隨勢而動,鼓脹滿了風,乃是他用力運轉內功之顯。
叮、叮、叮、叮、叮、叮.....
一連十數聲刀劍相擊之聲響起。
左冷禪或避或擋,邊戰邊退,在一條長街之上后退了五丈有余,才堪堪站住停下。
李不負用出雖只是一招,然而卻攻出了相似的三十六刀。
每一刀之間的間隔都很短,蘊含的力道卻很大,幾乎要使敵人連呼吸的工夫都沒有。
左冷禪接下此招后,忙深吸了口氣,飛快地調整內息。
李不負竟也沒有再去搶攻。
“當初你在回雁樓,是不是用這一招擊敗的快刀田伯光?”
左冷禪突然問道。
李不負道:“是。”
左冷禪又道:“如今你再用這一招,未及使罷,他一定已人頭落地了。”
李不負道:“一定。”
左冷禪道:“那做師兄的接下了你這凌厲的一番殺招,你現在是不是可以和我談一談嵩山與衡山的事了?”
李不負道:“當然可以。”
左冷禪忽又道:“劉正風不來?”
李不負道:“他不來。”
左冷禪道:“他是不是已趁你我大戰的時候,帶著他的小兒子劉芹走了?”
李不負道:“你猜得很對!”
四周的嵩山派弟子面色都是一驚,只有樂厚的神情還是不變。
風吹長街,聲響畢絕。
左冷禪慢慢道:“李不負人如其名,果然有情有義,不負師門!”
李不負也慢慢地道:“左冷禪也果然很冷!”
他說出這句話時,周圍的嵩山派弟子均一頭霧水,不知他在說什么。
而逐漸地,眾人便看到李不負臉色微微變白,右手掌間有一點一點的白氣升騰,好似蒸出許多水珠一樣。
左冷禪贊道:“好內功!竟然可抵御我的寒冰真氣!”
只有李不負與左冷禪二人自己心知,方才刀劍相斗之時,左冷禪的內勁奇寒無比,蘊在劍上,從劍身傳蕩過來,要凍住李不負的經脈。
好在李不負的內功也相當不俗,二者又隔了一對刀劍,所受的寒冰真氣并不太多。是以李不負招式一罷,立即便可運功將這寒氣緩緩逼出。
左冷禪道:“劉正風既然已走,我們便不等他了。”
他一揮大袖,踱步走進回雁樓中。
“師弟,請進。”
······
李不負隨著左冷禪進樓。
樓上果然設有酒席。
李不負到了樓上,面對一桌的菜肴,卻一筷子都沒有動。
左冷禪坐在一方,樂厚坐在一方,李不負坐在二人對面。
其余的嵩山派弟子盡皆站在樓下。
左冷禪先舉起杯,開口道:“我以劉芹作誘餌,沒有將魔教惡賊擒住,卻得以與李師弟一交,失了小,得了大,仍是一樁美事。”
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左冷禪又道:“師弟前來,自是為了救援劉芹的。”
李不負道:“自然。”
左冷禪道:“你與我相戰,無非是為了拖延時間,好讓劉正風帶著劉芹走得越遠越好,在別處找個地方將其好好安置下來,成家立業,能為他劉家傳宗接代。”
“他的長子已亡,若能救下最寵愛的小兒子劉芹,也算是為他劉家續下香火,無愧列祖了。”
樂厚突然感慨道:“唉,劉正風若能做到這點,便也就沒有太多遺憾了。”
不孝有三,無后為大。
面對勢力龐大的嵩山派,劉正風已不求能保全劉府,只求能遺留下一些血脈。
左冷禪點頭道:“是啊,只可惜與魔教有關的血脈,我是不想讓他留下的。”
樂厚冷笑道:“何況劉家出了那么一個渾蛋兒子,縱然勉強留下,也不見得是什么好種!”
李不負臉色微變,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一樣。
左冷禪臉上現出得意的笑容,道:“日防夜防,家賊難防。我們這就去劉府看一看吧,劉正風或許已經在那里等著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