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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不行,少爺你不能這樣

  晉陽城,內有九街十八巷。

  城池設有東西南北四門,城高三丈,城外壕溝深一丈,溝外栽有柳樹。

  北城甕城門洞向東,是為鳳首向東顧盼,取‘丹鳳朝陽’之意,甕城外南北兩側各有一口水井,象征鳳之雙目。

  東西內門外各有一個門洞,喻示鳳凰的雙翼。

  南門為鳳尾,尖端直指南方。

  前燕時,宋氏國滅坐擁整個晉陽城;及至大靖立國,時任宋氏族長主動上表,愿獻出內城,以賀新朝建邦立祀。

  朝廷甚慰,遂將內城賞賜于晉王,另賜東門鳳凰街于宋氏,宋氏遂止住滅國以來的頹然衰敗之勢,隱有復興之兆。

  豈料,剛入主鳳凰街不到半年,閬苑王氏遷來一道分支,并暗中脅迫宋府讓出鳳凰街。

  時任《燕史》編撰的宋氏族長宋翮得家人傳訊后,并未傳書信回去,更未曾申飭王氏,甚至都未曾向太宗訴苦喊冤,他瞞得嚴嚴實實。

  隔天,他悄悄找上司告了三天病假,再跟兵部下的駕部司從九品主事要了兩匹劣等殘馬,便出發了。

  跑了一天一夜,趕了一千多里地,慌慌張張的從太康跑回了晉陽老家,然后當著晉陽城東城區所有權貴街坊的面,畢恭畢敬的將鳳凰街所有地契交給了晉陽王氏族長。

  緊接著,他又讓人將累癱的劣馬喂飽后,又連夜風塵仆仆的趕回了太康。

  終于,于第三日凌晨,在跑死兩匹劣馬后,姍姍來遲的趕到了渭水河畔。

  果然,他不出意外的遲到了大朝會,在挨了宮廷侍衛三板子后,又任勞任怨、屁顛兒屁顛兒的趕回去修《燕史》了,絲毫未曾喊冤。

  當晚,宋翮病重,幾近垂危,修史工作面臨停滯,太宗聞訊愕然。

  不到半刻鐘,皇帝便蒞臨學士府,見到了瘦骨嶙峋的宋翮,也看到了那兩匹意圖‘悄悄掩埋’的羸弱劣馬。

  緊接著,宋翮被告知積勞成疾,若不及時調養,恐命不久矣。

  皇帝變色,當即調來御醫全力醫治,隨即找來宮衛、鎮魔獄以及大理寺卿察查事情緣由后,方才知曉來龍去脈。

  當晚,太宗震怒。

  夤夜召見副相秦道元、大都督兼上柱國夏侯御、羽林軍大將軍梁冀,于太極殿按劍冷叱曰:

  “王氏盛矣,為之奈何?”

  三人相視一眼后,齊齊俯身一拜:“宜除之!”

  翌日,大朝會。

  御史中丞宋霆當廷彈劾首輔王惇‘蓄積兵甲、豢養私奴、霸民私產以及貪腐瀆職’等十大罪。

  太宗勃然大怒,嚴厲斥責,王惇免冠當廷認罪。

  下獄死。

  后經查,因此事而被砍頭的東靖朝臣,幾近上百人。

  單只五品以上官員,便足足有二十余位。

  至于被貶謫、流徙、申飭以及抄家滅族之人,足有上千人。

  那一日,渭水河都染紅了大半。

  太康王氏遂從此衰矣。

  至于晉陽城這邊,王氏時任族長當晚便‘暴病而亡’,隨即王家人戰戰兢兢的將鳳凰街捐獻給了晉州刺史府。

  事后,王氏府內又相繼有數人畏罪自殺。

  直至宋府派人送去一封書信,此次波瀾方才漸漸平息。

  旬月后,御史大夫乞骸骨,告老還鄉。

  太宗下詔,擢升御史中丞宋霆為御史大夫,檢校禮部尚書,正三品大員。

  至此,晉陽宋氏正式躋身大靖九大世族之列。

  有心人事后統計,因此事被牽連者,多達上萬人,盡皆王氏黨羽。

  他們幡然醒悟,喟嘆伴君如伴虎的同時,也深刻領會到,何為“世族晉位之路,步步血腥,尸骨累累。”

  鳳凰街西頭,高門大宅院無聲默立。

  門前兩座猙獰雄獅蹲伏,半里長街空無一人。

  躍過府門,一座雕梁畫棟內,暖爐內紫煙冉冉升起,冷風襲來,飄揚不定,宛若婀娜多姿的妙曼女子在扭動著腰肢。

  爐旁有位罩著雪袍紅內杉的嫵媚女子,裊裊紫煙舞動間,她手刀抬下,驀然劈下,煙柱頓時被斬成兩截,收尾無法相顧。

  輕盈腳步聲臨近,有婢女低眉順眼邁入,柔聲道:“孔姑娘,老夫人說王氏已非王氏,孔氏未有天命,請回吧。”

  本姓孔的女子揭開面罩,自懷中遞上一封書信,因剛自溫軟中間取出,尚存一絲余溫,她嫣然一笑,遞上十兩紋銀,故作嬌羞地道:“實不相瞞,妾身今次拜訪貴府老夫人并非為了男人們的大事,而是存了一點私心。”

  說完不待對方遲疑,孫元恢便附耳低語幾句,婢女眨巴眨巴眼睛,似有不敢置信,小眼珠中似有欣喜、自傲以及得意之色。

  果然,這個千金小姐原來是傾慕少爺多年,獨自北上尋求姻緣。

  這么一想,丫鬟眼神趨于柔和,世家千金的婚姻大事向來身不由己,這位來自東都的孫家小姐竟千里迢迢趕至此地,只是為了少爺一個承諾,可見其心誠與情真意切。

  孫鳳薇嬌羞垂首,“求求你帶我去見見王公子吧,就看一眼,偷偷的。”

  丫鬟心中有些吃味,但畢竟是少爺的‘私事’,倘若不答應,事后少爺怪罪,她怕是吃不了兜著走了。

  銀牙咬了咬,左右小心瞧了瞧,低聲道:“少爺住在西苑,我先去回稟完老夫人,再帶你過去,不過我警告你啊,只能看一眼。”

  孫鳳薇欣喜若狂,拉著對方手臂,近乎喜極而泣地道:“謝謝,如果我和王公子成了,我一定拿你當姐妹。”

  丫鬟嘴角弧度微揚,等得就是你這句話,她燦爛一笑,“那你稍等片刻。”

  說完便匆匆離去了。

  屏風后面,閃出一道陰鷙身影,提刀冷眼逡巡了門外,“不會引起懷疑吧?”

  孫鳳薇瞥了對方一眼,眼底最深處似有厭惡之色閃逝,此人名喚宋詔,是她北上路上‘撿尸’而來,當時他饑寒交迫、生命垂危,還是她心地善良,尋思著找個奴仆代步,好心將他救下,怎料撿了個白眼狼,幾次三番意欲趁人之危。

  若非得知此人乃沁州宋氏嫡子,她早就砍了,豈容對方如此冒犯,殺了他,都覺得臟了她的手。

  她冷哼一聲,“無需擔心,那老婦人老眼昏花,不會在意我們這些小嘍啰的,何況王氏真正的根基在閬苑,這些沒什么高手坐鎮。”

  宋詔冷漠臉色漸緩,“那就好。”

  他環視一周,屋內桌椅盡皆檀木與黃花梨木家具,古色古香,門窗房梁盡皆雕刻圖紋,或是珍禽異獸,或是百草花卉,亦或者華紋篆體,極盡奢華之至。

  他眼神中露出緬懷與恍惚,曾幾何時,他宋氏也曾這般繁華昌盛,可惜,一切都毀了,都被那個該死的太子夏侯淳給毀了。

  宋氏所有基業啊!

  “崔家那邊你聯系的如何?”孫鳳薇見宋詔一副鄉巴佬進城模樣,不由暗自鄙夷,顰眉冷哼問道。

  宋詔摸了摸雕繪黃花梨木椅,漫不經心地回道:“殺子之仇自然不共戴天,這次他插翅難逃。”

  孫鳳薇顏容微緩,緩步走向門外,凝視著庭院內瑩光白雪,她吐出一句:“那就好,到時候別給我掉鏈子。”

  宋詔淡淡的瞥了對方一眼,幽幽眼神盯著對方后背,他輕輕舔了舔干涸皸裂的嘴唇,他知道在那寬厚雪袍遮掩下,有一具美到人間極致的酮體,比他往年玩過的任何女子都要更勝一籌。

  他曾好幾次想要占了,可只要一想到東都那位孫留守,他便心中發怵,如同一盆涼水,瞬間澆滅了所有炙熱欲望。

  可即便如此,他仍未放棄,冥思苦想許久后,仍不敢下嘴,直到獲悉她此行目的竟是聯姻王氏后,腦中浮現了一個膽大包天的想法。

  他眼底最深處掠過一絲貪淫,你是我的,誰也搶不走!

  半刻鐘后,丫鬟去而復返,如同做賊般將孫鳳薇帶出,一路穿廊過閣,七拐八繞后,終于抵達一處臨湖小榭邊。

  婢女正欲邀功,砰,腦后猛然遭遇重擊,便陷入黑暗之中。

  最后的念頭竟然是,賤人,竟然出爾反爾,我詛咒你不得好死!

  孫鳳薇眼神一涼,寒聲道:“我讓你動手了嗎?”

  宋詔隨意聳肩,“莫非你還要放她離去,或者讓你幫你放哨不成?”

  她重重冷哼一聲,甩袖便走,“那就砍了吧。”

  宋詔嘴角抽搐,盯著那道婀娜多姿的身影,第一次出現超出掌控的不安,此女,端得心狠手辣。

  看來先前那個貍貓換太子的計劃行不通了,得另尋他法,他眼底浮現一絲狠意,要么不做,要么做絕。

  隨著繡鞋上樓,數道身影無聲無息地靠近翻了上去,幾個悶哼聲后,便將所有仆役高手撂倒了。

  吱呀一聲,孫鳳薇推門而入,卻微微一愣。

  身后宋詔臉色微變,“暴露了?”

  只見屋內臨窗邊,正有一道修長身影持卷而立。

  他轉頭望來,勾人心魄的雙眼笑意盈盈,如同桃花醉春風的淺笑蕩漾而出,聲音溫和含蓄,如同會見老友般點頭笑道:“找我有事?”

  屋內屋外鴉雀無聲,孫鳳薇顰眉,瞥了一眼自家護衛首領,對方抱拳,遲疑了少許后,硬著頭皮回道:“他沒反抗。”

  宋詔瞇眼,傳言這位王氏一族的闊少自稱‘璞玉’,經常叫囂長有‘慧眼’,能識謫仙,能辯真佛,棋琴書畫樣樣精通,可謂是晉陽第一才子。

  唯獨,不會修玄。

  這位生于閬苑,卻終日只知尋歡作樂、胡作非為的王家大少爺乃是真正的‘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將紈绔生活玩兒出了新境界,連蕭氏嫡少蕭逸少都自嘆不如。

  至于這位閬苑王少爺之所以會被踢出王家繼承人序列陣營,起因是在其祖父喪禮之日夜宿青樓,并被開除族籍,永不召回。

  最后還是寡居晉陽的老婦人見他無家可歸,看他可憐,遂將他安置在此。

  可惜,依舊如昨,從未改過。

  孫鳳薇儀態從容,面帶微笑,暗罵一聲真是白瞎了這副好容貌,嘴里卻含笑道:“小女子東都孫鳳薇,今日特來拜會王公子。”

  王公子名喚王子安,天生貴族,禮儀具備,雖處險境仍臨危不亂。

  他輕拈鬢角發絲,拾卷手臂負后,故作憂郁深沉,幽幽言道:“未曾料到本公子的大名竟已傳至東都,倒是不勝榮幸,不勝榮幸啊。”

  孫鳳薇嘴角一滯,強笑了一下,見過不要臉的,但沒見過如此不要臉的,她眼簾垂下,輕聲道:“今次前來是想請王公子出山,幫我請一個人。”

  出山請人?王子安聞言一怔,皺眉道:“什么意思?”

  宋詔不耐煩了,擺手道:“還啰嗦那么多作甚,直接綁走不就行了么?”

  男人做事一向干凈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

  可惜,主事之人不是他宋詔,他說話不管用。

  孫鳳薇霍然轉頭,森冷目光死死掃射在他身上,一字一句地道:“再敢攪局,我立馬跺了你!”

  殺氣騰騰,煞氣四溢,宋詔面不改色,倒是把王子安嚇了一跳。

  噗通一聲,他竟然從窗戶邊栽倒了下去,一路亂滾,竟砸進了幽碧深湖中,濺起了一連串的水花。

  孫鳳薇變色,“不好,此子狡猾,他要逃!”

  幾個黑衣人噗通聲響起,如同下餃子般跳入湖中,去撈人。

  然而,大白天的,見鬼了,剛還在水里撲棱的,眨眼功夫便不見了功夫。

  宋詔臉色一沉,“這家伙會水,順著湖池水下暗道逃了。”

  這時,王府響起一陣敲鑼打鼓聲:“抓賊啊!府里進賊了!”

  “巡捕司的人來了,快請他們封鎖府邸,包括暗道、水箱、角樓等,來個甕中捉鱉!”

  一道激動的聲音響起,不正是那機靈溜走的王子安又是誰?

  宋詔暗罵該死,孫鳳薇俏臉滿是寒霜,寒聲道:“放火!趁亂走!”

  嗤嗤嗤,她們拿出藏火筒,沾了沾燈油,將綺麗窗簾、衣服、被褥等點燃,很快整棟樓濃煙四起,大火被黑衣人控制,燒向其他樓閣。

  整個王氏府邸瞬間大亂,孔鳳薇與宋詔一臉陰翳的匆匆遁走。

  身后響起一道凄厲的大吼聲:“姓孫的賤人,你居然敢燒我的樓,你把老子住了兩年五個月零十三天的家給毀了啊,老子王子安對天發誓,一定讓你付出難以承受的代價!!”

  自從被閬苑王氏驅逐后,他便將此處當成此生唯一的家。

  老婦人曾說過,若他連此樓都給敗落了,那就再也不管他,任其流落江湖,漂泊四方了。

  現在,家沒了,他又要被趕出去了。

  “我一定會抓到你的,讓你知道本少爺的厲害!”王子安氣急敗壞地嘶吼道。

  逃出王氏府邸的宋詔暗罵一聲,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婦孺不足與謀!

  孫鳳薇更是氣得渾身發顫,“瘋狗都該死。”

  那邊幽幽醒轉的丫鬟被一盆冷水澆醒,得知一切后,為掩飾罪過,本欲逃離王氏,但一想王氏勢力之大,怕是還沒出城便被抓了回來。

  她一狠心,一咬牙,便給自家少爺出了個餿主意,“小少爺,那孫小姐竟敢燒您樓閣,還要對你欲行不軌,這是要把您往死里整啊,既然她不仁在先,那就休怪咱們不義了。”

  王子安怒容漸漸收斂,聞言眼神一亮,“說來聽聽!”

  這個丫鬟負責王氏外賓接待,知曉一些尋常人不知道隱秘,當即給王子安透漏,“小少爺,那孫姑娘......。”

  王子安直接打斷:“什么孫姑娘,就喊她孫賤人,或者直呼其名。”

  丫鬟心中一喜,定了定神:“是,那孫賤....鳳薇的爹乃是東都留守,位高權重,今日徹底得罪了她,日后若有機會,怕是會為難咱們王氏啊。”

  王子安紈绔,但不傻,他冷哼一聲,“這事兒我自然知道,可若不除了這口惡氣,難解本少心頭之恨。”

  丫鬟心都快跳出來了,故作沉思后,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王子安后,“小少爺,奴婢聽說那從太康來的太子殿下好像也來咱們晉州城了,還跟晉王府打了一架,既然他那么厲害,不妨向他求助,讓其對付孫鳳薇。”

  丫鬟越想越覺得可行,“那太子乃一國儲君,自然不懼孫鳳薇的爹,由他出手,必可好好教訓一下那姓孫的。”

  王子安摸著下巴思索,隨即無奈搖頭:“此事行不通,且不說我跟那位太子殿下不認識,即便認識,人家也不會無緣無故地幫我收拾那孫賤人。”

  丫鬟聞言一垮,也是啊。

  王子安眼神一閃,盯著正在燃燒的熊熊大火,他忽然有了個主意。

  “有了!”

  丫鬟欣喜若狂,“怎么做,小少爺?”

  王子安哼哼兩聲,“她孫鳳薇不是要搞我么,那我也派人去搞。”

  他陰險一笑:“只不過咱們不搞孫鳳薇,搞太子!”

  丫鬟當即傻眼。

  看著王子安一臉奸詐的模樣,她急得直瞪眼。

  去搞太子?那等天潢貴胄是咱們能搞得么?

  與其如此,還不如直接以‘緝拿盜賊’名義,派人全城搜捕那孫鳳薇,至少也帶著一個幌子行事。

  沒抓到也就罷了;可若是抓到了,就讓那孫鳳薇賠錢道歉,再教訓一下就算揭過去了。

  即便被那東都留守知曉了,頂多被人在官場上彈劾,或者針對以下。

  可若是派人找太子的麻煩,那最次也是斬首示眾啊,搞不好被按上一個‘謀逆造反’的名頭,隔天就把咱們晉陽王氏給抄家滅族了。

  要知道這事兒,當年在太宗時期又不是沒發生過。

  丫鬟趕緊止住王子安:“少爺不行,少爺不行,少爺您不能這么做。”

  “咱們不能那樣!”

  王子安一臉不悅,正欲發怒。

  身后突然響起一道蒼邁的老婦聲,“不能哪樣?”

  丫鬟臉色唰地慘白,瑟瑟發抖。

  王子安一個激靈,待看清來人,他直接欲哭無淚,完了,這下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老婦人杵著拐杖,厲聲喝斥道:“說,你們究竟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她一臉失望,身上似有衰意,看得王子安拔涼拔涼的。

  迫不得已,他只能一臉苦澀,聳拉著頭,承認他跟丫鬟有染。

  丫鬟杏眼瞪大,啥,啥叫跟我有染?這跟我一個丫鬟有個半毛錢關系啊,她一臉祈求的看著老婦人,見她眼神莫名,似有些意味深長后,心中頓時一涼,她明白了。

  老婦人想要借她來整治王子安,讓他改邪歸正,哦不,是浪子回頭。

  王子安張了張嘴,他倒是想解釋來著,可總不能說他剛才跟這丫鬟密謀著打著‘孫鳳薇’的旗號,去行刺太子吧?

  那恐怕會將老婦人給活活嚇死。

  不過他沒露餡,丫鬟扛不住了,只見她大急,脫口而出地道:“老夫人,我沒想嫁給小少爺啊。”

  老婦人鳳目一展,叱喝道:“那你想嫁給誰?””

  丫鬟慌忙低下頭,辯解道:“老婦人,奴,奴婢不能嫁人,奴婢要陪著大小姐。”

  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眾人齊齊變色。

  果然,老婦人勃然大怒,拐杖使勁兒跺地,厲叱道:“陪著那死丫頭?莫非你還想要陪到老到死么?”

  丫鬟不敢再說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老婦人怒氣未消,不說那個跟她鬧別扭鬧了十幾年的大女兒,一說便來氣,“老身早就說過,想要我王氏嫡女嫁給一個落魄劍客,不可能!”

  “除非我死了,否則誰也不準答應此事!”

  她目光狠厲,如同雌虎巡視四周戰戰兢兢的王氏女兒,一字一句地道:“你們記住了,我王氏祖上是出過嬪妃皇后的,你們將來也是,必須非王公貴族不嫁,非世族族長不嫁!”

  “我王氏嫡女,要嫁,也只能嫁給王侯將相,世族功勛,絕對不可能也不允許私定終身給布衣窮酸,更不準嫁給這種身無著落的浪蕩子!”

  “一旦讓我發現,亂棍打死,永久驅逐族譜,永不錄回!”

  噗通噗通,一連串的聲音響起,這些王氏嫡女們紛紛稱是。

  王老婦人臉色一緩,似有難以掩飾的疲倦與勞累,她語重心長地道:“記住了,女人,要學會自重,否則便沒人看得起你們!”

  “聽明白了沒有?”

  一群鶯鶯燕燕們齊聲回道:“老祖宗,我們明白了。“

  老婦人蒼容一霽,隨即轉頭看向王子安與那丫鬟:“現在,輪到你們倆了。”

大熊貓文學    大靖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