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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孽緣

  慕容煙顏容微肅,沉聲道:“世兄切莫大意,他既是云霄皇子,身上必然還藏有一記保命手段。”

  被當場點破,蕭世龍依舊面不改色,深深地看了一眼慕容煙后,忽地展顏一笑,“不愧是南楚遺國公主,今日栽在諸位仙子手中,蕭某人服氣。”

  這是在變相的諷刺夏侯淳無能,只能靠女人降伏他。

  慕容煙冷哼一聲,“沒有我們,你今日一樣必死無疑。”

  蕭世龍嘿然一笑,臉上似有詭譎之色,“是么?”

  他眼中露出不屑,“怎么說,有沒有膽子跟我比一場?”

  天心等人心中一凜,暗道不好,下意識看向夏侯淳。

  然而夏侯淳搖頭失笑,“幼稚。”

  蕭世龍惱羞成怒,道:“沒膽子就沒膽子,何須多言!”

  夏侯淳似笑非笑地道:“本宮就是不答應,你又能怎樣?”

  蕭世龍臉色驀然一沉,“夏侯淳,你真以為拿捏住本王了么?”

  覆面人默不作聲,眼簾低垂,眸中變幻不定。

  夏侯淳眉頭一挑,心中暗自戒備,不動聲色的笑道:“有何手段,盡管使出來,本宮都接著!”

  蕭世龍斂榮,目光冷冽地看了眼夏侯淳后,便轉頭看向慕容煙身側的覆面人。

  他眉宇一厲,斥喝道:“還不動手,在猶豫什么!莫非真想眼睜睜地看著我死在這里不成?”

  覆面人身子一顫,手中血中梅嗡嗡作響,似有法寶之靈正在復蘇。

  隨著蕭世龍當頭一喝,她苦澀一笑,毫不猶豫地用槍抵住了慕容煙的后背。

  慕容煙僵直轉身,一臉難以置信,“南姐姐,你.......。”

  覆面人眼簾低垂,似無顏看她,聲音沙啞地道:“主子,能否看在奴婢的份上,饒我這不成器的弟弟一命?”

  弟弟?

  連天心都忍不住嘴角一抽,更不用說慕容煙,只見她杏眼瞪大,“你說此人是你弟弟?”

  覆面人沉默少許后,澀聲道:“不錯!”

  對外宣稱是義弟,但她其實與蕭氏一族沾親帶故,有一絲血緣關系,而且“義父”待她視若己出,自幼疼愛有加。

  在蕭世龍似笑非笑之下,覆面人猶豫片刻后,摘下了臉上的面具。

  嘶!!!

  只見面冠之下,一張滿臉猙獰疤痕的面孔映入眼簾。

  觀其模樣,劍傷、刀傷以及各種鞭痕不計其數,甚至額頭上方還有個‘奴’字。

  道一聲‘丑陋至極’都不為過。

  但慕容煙不為所動,似乎早已知曉,只見她死死盯著南冠人,一字一句地道:

  “你曾說過你是從云霄逃過來得奴隸,我信了,而且這些年你雖常以奴婢自居,但我從未將你當做奴隸。”

  覆面人淚流滿面,哽咽道:“公主!奴婢知道,奴婢知道!公主待我如姐妹,更是從未虧待我絲毫。”

  “但這也改變不了我是云霄公主的事實啊。”

  慕容煙如遭雷擊,身形晃了晃,本就蒼白的臉色瞬間毫無血色。

  “不!不對!南姐姐你曾說過,你之所以變成如此這副模樣,皆由你曾經深愛的那個男子所造成的,甚至當年為了追殺你,你的兄弟姐妹們都不惜派出殺手,只為了將你滅口。”

  慕容煙手中白練一撐,‘白錦’化作筆直的長劍,直指蕭世龍,她眉宇含煞,殺氣滿滿,“你既是南姐義弟,想來當年也曾派人追殺過她,那今日無論如何,也不能放了他。”

  夏侯淳張了張嘴,正想說畢竟是他們自己倆姐弟的事兒,殺與不殺怎么也輪不到外人作決定。

  可忽然回神,若是不殺,那豈不是放虎歸山?

  但若執意要殺,那置覆面人于何地?

  這還真是左右為難。

  “不!主子,奴婢求求你饒他一命!”南冠人臉上露出驚慌之色,大聲阻止道。

  慕容煙呼吸窒,恨鐵不成鋼得道:“彼輩既不拿你當姊妹,你又何必自作多情,枉自浪費這眼淚?”

  覆面人眼露凄苦,慘然一笑,“不一樣!他不一樣的!”

  這一幕,連天心都看不下去了,手中天心令滴溜溜亂轉,翻了翻白眼,不耐煩地道:“要殺就趕緊殺了,扯那么多作甚?再說這人又不是你擒下來,如何處置似乎還輪不到你吧?”

  覆面人臉色一慌,“不!求求你們,饒他一命!若是殺了他,那我孩子便沒了父親!”

  正在暗中伺機而動的夏侯淳差點走火入魔,直接就傻眼了。

  難以置信地看著覆面人,心中直接一個‘臥槽’!

  即便是素來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天心都忍不住嘴角一抽,眼皮子狂跳不止,連滴溜溜亂轉的天心令都戛然而止。

  慕容煙憤怒臉色一僵,呼吸都急促了三分,顫抖的手指著覆面人,靈動的眸子似有難以置信與荒唐之色,結結巴巴地道:“你,你,你說什么?”

  覆面人與蕭世龍做過如此荒唐之舉也就罷了,居然還曾生下一個孩子!!!

  這事兒傳出去,別說蕭氏一族會蒙羞,恐怕連整個云霄都抬不起頭來。

  只見覆面人轉頭看向蕭世龍,眼中似有痛恨,凄苦,悲痛以及一絲絲難以掩飾的屈辱,在蕭世龍狹長眸子猝然一縮下,覆面人慘然一笑:“當初是我收人蠱惑,犯下如此大錯,這怪不了他,一切罪孽由我一人承擔。”

  她看著臉色變幻不定的蕭世龍,眼中似有憐惜,愛戀以及寵溺,“我知道,你也是受人陷害,姐姐不怪你,但因為此事,你失去了父皇的寵愛,就連即將到手的太子之位都被人奪走,也難怪你怨恨于我。”

  蕭世龍目光冷冽,面無表情,仿佛這一切都與他毫不相干。

  她臉上露出釋然與解脫,笑道:“想來你這次之所以南下,甚至不惜深入大靖,想來必是想要除了我這后患,既然如此,那姐姐今日便成全你,割了我這顆腦袋,去向父皇復命吧。”

  說完,鏘地一聲。

  她抽出一把匕首,在慕容煙花容失色之下,狠狠地扎下自己的心臟。

  噗地一聲。

  匕首直接貫入左胸,猩紅血液很快便將內衫染成梅花狀。

  對面蕭世龍忽然震怒,一臉的暴戾之色,氣急敗壞的大吼道:“住手!!!”

  “你這個愚蠢的賤人快住手!!”

  覆面人身子一晃,搖搖欲墜。

  慕容煙一個側身,將覆面人抱住,臉上埋怨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驚慌與關切,哭訴道:“南姐姐你怎么這么傻,這一切又不是你的過錯,你何必將所有罪責攬在自己身上。”

  慕容煙臉上露出痛苦之色,但臉上似有釋然,眉宇間郁積多年的煎熬與苦楚漸漸消散,她眼簾上抬,希冀的看著夏侯淳,聲音沙啞,祈求道:“太子殿下,能否用奴婢這條命換他一命?”

  天心不悅,“你本就是我們的人,怎能用你的命換此獠一命?這樣算來,還不是我們虧了。”

  她瞥了一眼莫名其妙失魂落魄的蕭世龍,再對夏侯淳冷聲道:“你可要想清楚了,這次若是放虎歸山,后患必然無窮無盡!”

  她長袖向后一甩,嗤笑道:“我勸你還是不要有此念頭,否則若是因為一時的心慈手軟,卻換來百萬鐵蹄南下,不知是否會后悔?”

  此言落下,夏侯淳眼皮子一跳,微微瞇眼。

  這種可能,不用天心提醒,夏侯淳便有所預料。

  他與蕭世龍交手數次,此人手段狠辣、心性果決、膽略更是非比尋常,尤其是其作為云霄皇帝最為看重的十三皇子,竟然不顧顯赫身份,單槍獨馬的深入東靖腹地,更別說幾次三番的襲殺于他。

  甚至夏侯淳還懷疑,此人還有其余諸多謀劃尚未浮出水面,極有可能只是其謀取東靖的冰山一角。

  不想不知道,一想嚇一跳,細思極恐啊,如此梟雄心性,夏侯淳豈能養虎為患!

  故而饒其一命這種念頭只是在夏侯淳一閃而逝,便被他否決了,開玩笑,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若是有機會除掉如此大敵,他豈會放過?

  與其放任此子回去成為云霄國主,讓他日后裹挾云霄鐵蹄南寇,不若今日便徹底根除這個隱患,斬草除根,以絕后患,將這個未來的大敵扼殺于搖籃之中。

  而本起了惻隱之心的慕容煙一聽這話,立馬打消心中念頭,毫不猶豫地對著夏侯淳言道:“世兄,遲則生變,先殺了此獠再說。”

  覆面人臉色陡然漲紅,下意識驚呼道,“不要!求求殿下饒他一命,放他一條生路吧!”

  “哈哈哈哈哈!”

  一陣癲狂的大笑聲驟然響起。

  幾人霍然轉頭,看著劍陣中的蕭世龍,只見他披頭散發,死死地盯著覆面人,臉上似哭似笑,帶著三分癲狂,兩分痛恨以及五分愛恨交加的復雜神情,他聲嘶力竭地道:“饒我一命?你這個毫無羞恥的賤人有什么資格饒我一命?”

  他目光怨毒,如視仇寇的勾住覆面人,一字一句地道:“一命換一命?你這個不知羞恥的賤人拿什么換?你還有什么?你記住了,你的命是我的,你的生死只能由我決定!!”

  他咆哮道:“誰也沒有資格裁決本王的女人!”

  話音剛落,夏侯淳心中毫無征兆地浮現一絲生死危機。

  他眼角猝然一縮,沉喝道:“退!!”

  天心第一時間撤走,嗖地一聲,直接從夏侯淳身側掠過,順帶將他抄走。

  慕容煙稍慢一步,但她時刻關注著蕭世龍,幾乎在天心動身的剎那,她便卷起覆面人向后倒退。

  幾乎同時,砰地一聲。

  蕭世龍猙獰的臉頰上,有青筋鼓起,還有一道道墨色符紋浮現,如同波紋般一圈又一圈。

  他雙眼赤紅,嘴里念念有詞,四周陰風大起。

  一陣陣鬼哭狼嚎之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夏侯淳猛然抬頭,臉色大變。

  只見本是朗朗晴空,卻忽然之間有陰云匯聚,一道道無形陰魂之體帶著嘶吼聲,桀桀叫聲,以及瘆人怪笑聲朝著劍陣之中的蕭世龍而去。

  而陣中的蕭世龍目光漠然,對于四周妖邪鬼魅異象熟視無睹,他面無表情地摘下腰間寶囊,掏出一盒靈丹,扔出劍陣之外的覆面人。

  “老家伙快要死了,那個位子即便他不給,我也會自己去搶!”

  他森然一笑,眼中滿是瘋狂與嗜血,“云霄本來就是孤王的,都是因為你這個賤人,害得我失去一切,所以你不能死,你的罪過還沒還完。”

  砰地一聲。

  蕭世龍悍然掙開了鎖真鏈,身上開始散發鬼魅般的氣息,他詭異的眼神深深地看了眼夏侯淳,咧嘴一笑:“夏侯淳,你可知道蕭某為何屢次三番的找上你?”

  夏侯淳抬眉,難道不是因為兩國敵對的緣故?

  他目光一閃,嗤笑一聲,故意漫不經心地道:“本宮又怎么知道,畢竟不是誰都能猜到瘋子的想法。”

  “嘿!”

  蕭世龍怪笑,指了指夏侯淳,“有人曾對我說,你是本王的一生宿敵,你我之間,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你說,換作是你,殺還是不殺?”

  夏侯淳眉頭一皺,“你還信這些?”

  蕭世龍嗤聲道:“本王信不信重要么,只要知道你必須死就夠了!”

  “呵!”

  夏侯淳不屑一顧,雖說對于這種荒繆說法他自然不會輕易相信,但蕭世龍說不對,他們二人之間,必會決出真正的生死。

  他目光閃爍,看來自己與此獠之間的恩怨,短時間怕是難以結束了。

  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山高水長,今日對方在占盡天時地利之下,仍然沒有奈何他,日后自己仍舊有信心將其徹底碾壓。

  但就在這時,在夏侯淳眼皮狂跳中,蕭世龍輕飄飄的拿出一張法符。

  “夏侯淳,今日蕭某人就不陪你玩兒了。”

  說著,他手中符箓無聲飛起,其上似有漆黑如墨的氣息散開。

  一股浩蕩的氣息滾滾蕩開。

  倒退中的夏侯淳眉角直跳,狂罵無恥,幾個清丹境小修的廝殺,竟然連真人之上的手段都拿出來了,還能比這更無恥的么?

  如果他所料不錯的話,對方手中那枚符箓必然是道境存在賜予的手段。

  面對真人,夏侯淳竭盡全力都只能堪堪自保,而且時刻都在生死邊緣掙扎,更勿論真人之上了。

  他臉色狂變,瘋狂后撤,暗罵一聲,“果真是個瘋子!”

  對面蕭世龍瘋狂大笑,一臉猖狂桀驁:“夏侯淳!今日之蕭某人棋差一籌,暫且饒你一條狗命!”

  “咱們山高水長,后會有期!記住了,下一次,你可沒這么好運了!”

  隨著笑聲傳開,一道極致的光芒綻放。

  “嘭!!!”

  震耳欲聾的爆裂聲瞬間炸響,龐大的沖擊波如同百丈巨浪般滾滾而來,以匹敵真人的威力向四周蕩開。

  一切霜雪、山丘、林木都在頃刻間化為灰燼。

  唯有一道極其怨毒的聲音殘留,“賤人!我斷了那個孽種的四肢,你若再尋死,我便送他去給你陪葬!”

  “你想就這么死,怎么可能?本王豈會讓你如此解脫?你造的孽,我會千倍萬倍的要你償還回來!”

  “本王要你此生此世都活在無盡的悔恨與痛苦之中!永世不得翻身!”

  “另外,這次我回去后,就宰了那個老不死的,免得你們死灰復燃!”

  此言落下,本是瀕臨死亡的覆面人猛地坐起,猙獰而恐怖的臉頰直接扭曲了,口中發出凄厲的哀嚎聲。

  “不!!!”

  “你不要傷害他!”

  夏侯淳與慕容煙面面相覷。

  這關系,也是夠亂的。

  良久,天心目光幽幽,在癱軟在地嚎啕大哭的覆面人身上逡巡了許久。

  她斜眼瞥了一下夏侯淳,暗中傳音嗤笑道:“你們男人造的孽,為何要一個女人來承受?人渣!”

  夏侯淳嘴角抽搐,他承認蕭世龍是個人渣,也覺得另外某個狗皇帝是個畜生都不如的人渣,可這話你對我說是幾個意思?

  他有些頭疼的揉了揉鬢角,今日之事實在刷新了他的三觀,也讓首次領會了云霄皇室之‘亂’。

  不過這些跟他沒多關系,且不說蕭世龍方才留下的宿敵論,單是云霄東靖之間的國戰,兩人便是互為死敵的關系,日后一旦有任何有機會,他都會想方設法的弄死蕭世龍。

  他看了眼身后,心中陡然一驚,蕭晗宸與識蟬斗法之地竟然沒聲音了,莫非分出勝負了?

  他腦后一緊,想起自家身后還有如此一位大敵,他便連打擺子,連忙催促道:“走走走!趕緊走,再不走,恐怕咱們就真的走不了。”

  天心神色一凜,同樣想起身后還有一尊大敵。

  然而還不待他們動身,身后便傳來急促的破空聲。

  回頭一看,直接嚇得夏侯淳魂飛魄散。

  竟是識蟬慌不擇路的朝這邊逃遁而來。

  此刻的他不可渭不凄慘,不僅身上白袍被切割成布條,猩紅鮮血更是將他染成血人,更別說那頂光滑透亮的腦袋上直接布滿了橫七豎八的劍傷。

  袈裟壞了,蓮臺碎裂的滿地都是,就連那枚銅鐘都凹陷了好幾十處,一道道猙獰豁口布滿鐘身,氣息更是跌落低谷。

  這讓夏侯淳不由得生出一絲慚愧,這和尚還真是被他連累慘了啊。

  “什么!你們居然還沒走!!小爺拼死拼活為你們掙的一線生機,就這么被你們掐斷了,夏侯淳,你對得起我么?”

  一道幾近崩潰的大叫聲在夏侯淳耳畔響起。

  夏侯淳臉色一紅,正要解釋一下。

  “嘿,看來你們這幾只小雜魚還真沒把本座放在眼里啊!”

  幾人身子齊齊一僵,下意識抬頭看去,只見高空之上,面容沉凝的蕭晗宸正踏空而來。

  此刻的他仍然仙氣十足,寬袖道袍在長風吹拂之下獵獵作響,愈發襯托出這位真人存在的仙風道骨。

  可惜,如此一幕落在夏侯淳等人眼中,卻極其毛骨悚然。

  如同死神降臨。

  這一次,便是識蟬和尚都不僅一臉絕望,“完了,今兒小爺怕是真要被你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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