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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云中沈氏

  亥時,曲終人散。

  宴罷席撤,一陣漣漪之后,洞天走出一道身影。

  輕擺長衫,劉文珍等人迎上來,“殿下可還無恙?”

  輕輕一瞥身后緩緩閉合的府門,夏侯淳若有所思,隨口道:“無礙。”

  背對著的方熙柔轉身,上下瞥了一眼后,嗤笑道:“一身葡萄酒香,看來果真是吃香喝辣的去了,皇室子弟,端的是自私自利。”

  慕容淺淺一笑,上前挽住夏侯淳胳膊,柔聲道:“殿下辛苦了,讓妾身來伺候您吧。”

  一冷一熱,高下立判,劉文珍心中暗暗打了個分,嘖,方嬪妃完敗。

  偷偷瞄了一眼方熙柔,貌似鐵青的顏容,在淺淡月光下顯得幽深烏黑,他下意識咂摸了一下,娘娘啊,您這樣的性子,在掖庭很容易失寵,活不過幾日的呀。

  唯有夏侯淳毛骨悚然,這是什么情況?

  他下意識看向劉文珍,豈料這貨眼觀鼻鼻觀心,一副‘宮闈秘事,閹寺不得干預’的置身事外作態,氣得他只想揍人。

  方熙柔冷哼一聲,甩下一句‘賤人就是矯情’后便翻身上馬。

  慕容置若罔聞,不僅未曾撒開手,反而緊貼夏侯淳,沉甸甸的胸脯擠壓的變型。

  只見她吐氣如蘭,雙眼迷離,溫熱氣息吹拂著夏侯淳臉面,故作嬌憨地道:“殿下今晚可愿隨妾身回府?”

  夏侯淳倒吸口冷氣,在方熙柔殺人目光下,他輕咳一聲后,小心掙脫,燙手般抽出手臂,強笑道:“公主殿下有話直說便是,若有效勞,必然酌情相助。”

  癟嘴翹唇,她嘟囔一聲:“殿下先前還說要先納妾身為嬪妃,再立為正宮呢,莫非您忘了?”

  身后覆面人臉色黑線密布,連連重咳,示意見好就好。

  方才溫柔令夏侯粗心扉蕩漾,暗自念叨罪過罪過,他還有霽月呢,可不能亂來,給劉文珍重重咳嗽一聲,吩咐道:“擺駕,回府!”

  在慕容幽怨目光之下,倉惶而逃,仿佛被殺的丟盔棄甲。

  慕容叉腰大笑,神色猖狂,如同大勝一場,神色得意,頗有把住夏侯淳命門之樣。

  給在馬背上暗恨不已的方熙柔一個挑釁的眼神后,輕哼著楚歌小曲,悠悠打道回府。

  一陣噠噠聲響起,方熙柔拍馬跟上夏侯淳,在他頭皮發麻之下,變幻了臉色,語氣溫柔,狀若無意地問道:“你果真許諾她,日后娶她為嬪妃?”

  夏侯淳正尋思著該重振雄風呢,挺胸直背,輕描淡寫地道:“不過一句戲言罷了,何須在意。”

  方熙柔重哼一聲,寒聲道:“你要是敢對不起我家霽月,我閹了你!!”

  劉文珍當即變色,他覺得這是在羞辱他....的主子,旋即勃然大怒道:“妖女安敢猖狂?”

  擺了擺手,夏侯淳輕咳一聲,“不過是想要借助彼等南楚殘留力量,為我大靖效力而已,無須多想。”

  耳畔蟋聲嗦嗦,月上梢頭,星光璀璨,蔥蘢指頭將溶月肢剪的支離破碎,斑駁月影映照在夏侯淳面孔之上,將其平淡臉色照的深沉而孤寂。

  歪著頭瞥了一眼他,方熙柔目光一閃,悠著言道:“可是那方大人說了何等機密之事?”

  稍作猶豫后,他便將洞天內獲悉隱秘告知于她,旋即輕嘆道:“爾虞我詐非我所長,東燕之輩既有謀逆之心,我等北上之行恐怕生死難料。”

  勒馬提韁,輕夾馬腹,馬蹄驀然一躍,嘶聲大作,方熙柔冷笑一聲:“你還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

  夏侯淳愕然,“此話怎講?”

  方熙柔勒馬轉圈,繞著夏侯淳上下打量后,饒有興趣地道:

  “你還真把自家當做真命天子了?可以八方來助,龍虎景從?你也不好好想想那位孫大小姐為何告訴你這些軍機重秘。”

  “她難道不怕朝廷知曉此事后,猜疑其父么?一方鎮將勾結東都留守,還是與昭義軍籌謀在先,他們想做什么?”

  她嗤笑一聲:“即便他果真沒有未曾同流合污,可朝廷獲悉此事后,還會放心將他放置在留守之位上么?

  即便不會調回太康擔任閑職,也決然不會再授以方伯之位,你說她冒著被朝廷猜疑的風險道此‘隱秘’,究竟意欲何為?”

  夏侯淳身形一震,繼而瞳孔擴張,驀然勒馬掉頭,正欲回奔,不料卻被方熙柔按住馬頭,他豁然轉頭,怒道:“做甚?”

  方熙柔劈頭蓋臉便是一陣痛罵,直將他罵得狗血淋頭,最后氣喘吁吁地道:“你現在回去有用么?讓那些老奸巨猾之輩看到你驚慌失措的一面么?”

  看不下去的劉文珍替主子打抱不平,中氣不足地道:“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嘛。”

  漸漸平靜下來的夏侯淳臉色陰沉,似有陰晴不定,恨恨地看了一眼方府,恨聲道:

  “我并非為那孫小姐誆騙我而惱怒,而是因為其余幾位賓友的欺瞞而震怒。”

  啪地一聲,他狠狠地在空中抽了一鞭子,嚇得劉文珍下意識縮頭。

  方熙柔三言兩語將先前亭中對話復盤,三人駕馬挺立在洛河沿岸,待其冷靜下來后,夏侯淳皺眉道:“那這局如何破?”

  凝視著幽幽洛水,一番斟酌后,方熙柔緩緩言道:

  “雖然那位孫小姐所言軍機尚待商榷,但我等至少可推出東燕局勢必然不順,至少對于你意欲掌控幽燕三州不利。”

  旁側劉文珍欲言又止,夏侯淳皺眉道:“有話直說便是,都相處幾個月了,還不知道本宮為人。”

  臉上露出受寵若驚,劉文珍斟酌道:“殿下可知那位東燕軍那位大都督的家族?”

  夏侯淳頷首道:“沈氏家族的當家人,本宮自然有所耳聞。”

  忽而,他目光一凝,醒悟道:“等等,你說沈氏?”

  劉文珍賠笑道:“不錯,正是太宗陛下的后戚,云中沈氏。”

  沈氏,這個僅次于大靖九大家族的龐大貴族,其底蘊幾乎與蕭氏不相上下,但潛藏昭中道云州云中郡多年,族人也大多深居淺出,少有在外拋頭露面。

  如此作風與尊享百年的夏侯皇族、世代卿相的太康蕭氏可謂大相徑庭,堪稱獨樹一幟。

  而這位沈氏的發家史可追溯到太宗時期,蓋因那位母儀天下的大靖皇后正是當時的沈氏嫡長女,而東燕軍大都督沈翎正是隸屬那位靖后嫡脈。

  按輩分來論,這位大都督與靖帝夏侯鴻同輩,也就是夏侯淳的叔輩存在。

  或許正是因為這層關系在,靖帝才放心將東燕軍交付其手。

  方熙柔凝眸深視,飽含深意地道:“解鈴還須系鈴人,或許此棋該從東燕入手。”

  念頭轉過之后,他抬眼看向北方,目光悠遠,沉吟不語。

  但腦中只有一問,這位沈大都督究竟是帝黨還是蕭黨?

  吐出口濁氣后,夏侯淳抬眼北眺,勒韁提繩,調轉馬頭打道回府,“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既然東都之謀已定,那明日便拔營北上,讓本宮好好會一會諸位幽燕豪杰!”

  宛若銅玲笑聲隨波蕩漾開來,“那小女子就靜侯殿下雄姿英發,虎視北地咯。”

  “呵,女人,本宮今晚就能讓你跪下唱征服!”

  “哎呀呀呀,奴家真是好怕怕喲。”

  有人哪壺不提提哪壺,小心翼翼地道:“殿下,那蕭姑娘咋辦?”

  氣氛驟冷,寒冬凜冽。

  呼嘯聲后,咕咚一聲,起夜人驚呼:“有人墜河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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