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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安承壽

  方熙柔冷哼一聲,“少來這套,你我兩家的恩怨還沒完呢。”

  而今佛門未至,尚未達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夏侯淳心中嘿然一笑,一個追求無拘無束,大逍遙、大自在;一個自詡‘慈悲為懷’,一陰一陽,自然尿不到一壺。

  日后倘若這個小和尚跟他鬧掰了,除了‘聯道誅佛’外,或許還能借魔門一臂之力。

  不過這些都還只是未雨綢繆,咱們現在還是齊心協力對抗玄宗的嘛。

  方熙柔話不愿多說,小和尚也并未糾纏不休,與翁伯英等人合掌見禮后,其人便笑吟吟一邀:“新近出關,便聞施主蒞臨鄙剎,實與我佛緣深情厚啊。”

  合掌道謝,夏侯淳抬步并行,邊走邊笑道:“識蟬大師德高望重,夏侯聞名已久,只奈時局錯綜復雜,難以脫身拜訪。

  今日看似偶遇,實因彷徨踟躕,難紆心障,故來寶剎求法,想來必是佛祖指引之故。”

  識蟬眉目清朗,含笑合什,令人如沐春風,太子言外之意他豈能不知,他領著夏侯淳等人拐了幾道彎,穿過黃墻拱門,邁入熙攘后殿。

  臨走之前,不忘對張四喜道謝,溫聲道:“張小施主且去吧,這些施主便由小僧招呼了。”

  小扶人招呼大貴人,縱有千般不舍,卻也無可奈何,知曉這些貴人不是他能招待的。

  但見識了這些貴人的風采后,自覺不虛此行,高高興興地哎了一聲后,便欲躬身離去。

  夏侯淳喊住了他,笑道:“辛苦一場,不能白干,賞!”

  劉文珍口中恭諾,掏出兩張咸龍錢,算是引路費,讓張四喜眉開眼笑,連連作揖道謝。

  不過夏侯淳等人并不知曉,這位‘小扶人’出了昌國寺后,便尋至某個偏僻小巷,給一位同行遞了個口信,竊竊私語片刻后,便快速離開。

  如此者再三,或是販夫走卒,或是歌姬伶人,亦或者酒樓伙計,甚至還有達官顯貴,似乎他們販賣的便是‘消息’。

  忙活完這些之后,小扶人張四喜便直奔城中某個戍衛營。

  而昌國寺中,待小扶人離去后,識蟬贊了一聲,隨即悠聲回道:

  “殿下心中所惑,無非家國與生民,此與我佛普渡之道殊途同歸,按照貴土說言,道一聲‘志同道合’也不為過。”

  身后翁伯英與諸葛誕下意識抬頭,凝視著前方二人,目光有些復雜。

  先前本以為太子暢游昌國寺只是興之所至,未料到還有‘聯西抗東’之意,只是就不怕佛門店大欺客么,亦或者請神容易送神難?

  除了劉文珍這個忠心狗腿子外,其余幾人都詫異遲疑,倒是方熙柔對夏侯淳刮目相看,眸光閃爍,幽深難明。

  她目光落在夏侯淳身上,暗自思忖,這個家伙到底是黔驢技窮了意欲殊死一搏,還是心中早有謀算,存有借力打力之意?

  他人心思夏侯淳自然不知,來到昌國寺并非臨時起意,實則早有謀劃,畢竟大靖與道門爭鋒,兩強爭斗必有一傷,與其被玄宗踢出局,不如主動出擊,合縱連橫以抗道門。

  正如他在刑部大牢對衛伯玉所言,大靖的目標自始自終都只是‘玄宗’,并非整個道門,至于佛音東傳乃至靈宗興盛都要靠邊站,暫時沒空搭理這些。

  一個郎有情,一個妹有意,算是一拍即合,初步達成共識,但此事畢竟重大,加之兩人也僅是點頭之交,暫時不會推心置腹。

  當然,夏侯淳也知曉,深層次的合作還需要雙方實力對等,即便他有魔門小圣女鎮場,且神洛之外還駐扎著千騎營,但依舊不夠,如今還沒有資格跟整個佛門談聯手。

  故而兩人心照不宣,都沒有主動提起此事。

  甫入后殿,一陣喧嘩闖入耳中,但見林蔭長道之上,盡是衣冠長袖,或有人負袖賞畫,看得津津有味。

  或者在篆刻小印攤上挑挑揀揀,看得攤主臉都綠了;亦有客人籠袖賞字,嘖嘖稱奇,可他娘的就是不買。

  躍過兩三個攤位后,一枚鏤空雪玉盤龍印落入夏侯淳眼中,拾起一瞧,底部鐫刻著‘神敕’朱文篆字。

  鏤空龍面之下亦雕有‘山樵’一名,大如蚊蠅,若非細觀,難以察覺。

  ‘神敕’二字秀麗典雅,風格妍媚清新,別具一格。

  識蟬目光露出贊許,對著夏侯淳笑道:

  “此印源自一位外籍游學士子之手,姓甚名誰小僧不知,但其所刻篆文多涉怪誕,不乏山神、水怪之物,在小僧所見印刻人中,此人當屬最佳。”

  夏侯淳頷首點評道:“朱文章法疏朗,質樸渾厚,儼然自稱一家。”

  隨即轉頭對著眾人笑言道:“你們可認識這位大匠?”

  撲哧一聲,翁伯英羽扇一撐,悠悠言道:“安承壽,字山樵,姑蘇人,于天鴻十七年中舉,初授北川巡察,卻嫌遠不就,遂辭官遠游。

  幾年前曾在東都傲游,行跡多至寺觀廟宇、書肆茶坊,以書畫為業,兼修刻印,算是一塊好材料,可惜越走越偏,自己一副好牌,打得稀爛。”

  “說誰呢,說誰呢。”一道嚷嚷聲響起。

  夏侯淳等人愕然望去,只見小攤書肆底下,鉆出一個蓬頭垢面的五旬老者,胡子拉碴,爛襖加身,形同丐流。

  只見其快步上前,從夏侯淳手中一把奪過‘神敕’印,輕輕摩挲后,再吹了吹,斜眼瞅了瞅苦笑不已的識蟬:

  “小和尚,這哪來的小紈绔,在你地盤上撒野,你也不管管?”

  被人抓個現行的翁伯英呼地一聲收扇,瞪眼道:“說誰紈绔呢?”

  那攤主上下瞟了一眼翁伯英,摳鼻一彈,斜眼問道:“你又是哪根蔥?”

  “哼,小爺太康翁氏翁伯英!”翁伯英撐扇一擺,如同驕傲的小孔雀,抬起下巴。

  攤主切了一聲,不耐煩地擺手道:“翁家小子,各個愛耍心機,一邊玩兒去,老子沒空搭理你。”

  夏侯淳悄悄靠近方熙柔,暗中傳音問道:“這位前輩,修為如何?”

  方熙柔癟嘴,嘀咕一聲出息,傳音回道:“看不出來”。

  看不出來?那就是深不可測咯。

  夏侯淳他看向翁伯英,“這位前輩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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