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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太子挾軍出京

  翌日,東宮外人馬沸騰,嘈雜喧嘩。

  噠噠聲傳來,等待多時的劉文珍束袍恭迎:“殿下。”

  夏侯淳輕裝簡行,拍馬而出,環視一周,只見旌旗陣陣,凜冽北風肆虐,將戰旗吹拂的獵獵作響。

  如同戰將出行,帥帳出營。

  夏侯淳眉頭一挑,淡聲道:“又不是出征,為何如此興師動眾?”

  狗腿子劉文珍謙卑笑道:“殿下鎮撫東燕,乃幽燕之福,自當典禮隆重。”

  夏侯淳瞥了一眼上方,今日值守的正是那位曹鼎,不過這位而今莫名被提千牛副都尉,算是高升了。

  見太子望來,其人一臉肅然,右拳捶胸,俯身叩地。

  夏侯淳輕輕頷首,隨口問道:“陳將軍到哪兒了?”

  昨日廷議之上,在蕭黨對夏侯淳發難時,一直緘默不語的張相一反常態,一錘定音將‘廢除太子’之爭改為‘君王死社稷,皇子鎮國門’之上。

  將所有蕭黨矛頭齊齊吸引至自家身上,為夏侯淳抗住了所有壓力。

  適時侍御史關九思‘太子為儲君,不可有閃失’為由,提議除了調動東宮衛隊外,還需派遣禁軍護送,廷上副相徐晟、刑部尚書包佑正等人附議。

  但中書舍人錢笙、朝散大夫何笥以及宗正夏侯黎堅決反對,并以‘禁軍之責,在于拱衛宮城,豈可外調’為由駁回,但最終這場較量還是止于張相。

  其人淡淡地言道:“禁宮安危不容有失,太子亦不可忽,調羽林軍統領陳玄離率舊部千騎營護送太子鸞駕,至東燕軍返京。”

  至此,夏侯淳明面上有千騎營護送,暗中黑袍衛如影隨形。

  劉文珍俯身沉聲道:“回殿下,陳統領率千騎營在城外靜候。”

  夏侯淳輕輕點頭,隨口吩咐一聲:“撤銷儀仗,你等即刻回宮,劉大伴,你我二人便可。”

  宮城之內,隨著太子鸞駕出禁,無數道目光有意無意地掃向緊閉的城門口。

  終于,沉重的咔咔聲響起后,一陣迅疾噠噠聲傳來。

  一匹白馬沖出城門。

  街邊黑袍衛統領林化匍匐在地,馬蹄戛然而止。

  “走吧”一道淡淡地話語落下。

  林華凜然稱諾,尾隨而行。

  忽然,夏侯淳吁了一聲,勒馬轉身,冷冽目光掃了眼‘朱雀門’三個古字,自語地道:

  “朝辭朱雀樓,夕瞰蓬萊狗。

  胸藏三千劍,飛殺十九州。”

  他嘴角劃出弧度,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今日擺脫這灘爛泥,又何嘗不是自家登高俯瞰之機。

  他眉宇一揚,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駕!!”一道冷冽叱喝響起。

  太子揮鞭,諸邪辟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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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康城外,西北十里,千騎營地。

  是時千騎并出,山河震蕩,蟊賊喪膽。

  寒墻獵獵戍旗風,一枚長戟六鈞弓。

  高頭大馬之上,儒將陳玄離虎目漠視,身后軍陣如林,默然矗立。

  呼嘯晨風穿袍刺頸,少許春雨淅淅瀝瀝,積少成多,甲士負重皆增半石。

  驟聞迅疾馬蹄聲漸近,盡皆不為所動。

  所謂泰山崩于前而不動,江河沒于身而不變色。

  在千余墨甲黃馬凝視之下,一匹白馬躍入場中。

  其人朝著立于軍容之前的陳玄離抱拳:“此行便有勞陳統領了。”

  陳玄離疏而不離,淡聲道:“太子客氣。”

  旋即微微偏頭,眉宇一肅,厲聲道:“拔營!”

  千騎營如睡虎蘇醒,獠牙展露,盡皆目光冰冷,視人命如草芥。

  夏侯淳瞳孔一縮,當千余殺人如麻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時,他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騎兵不過萬,過萬不可量,千騎卷平岡,如同秋風掃落葉。

  他不禁心中感嘆,老頭子的家底,真厚!

  夏侯淳心神一振,此去東燕,務必要將這千騎營吃下,否則如何掌控東燕軍?

  至于張相的“護送后回京”之語,早被他拋擲九霄云外。

  太子北上,鎮撫幽州,最大的障礙便是叱咤幽燕五州百郡的東燕軍。

  東燕軍頭林立,藩鎮雛形已具,牙將軍帥似有脫鉤之兆。

  地方軍伍集團更是盤根錯節,縱橫交錯,想要悉數清理干凈,非一日之功。

  但夏侯淳此行重點并非推到重建,而是借力打力,四兩撥千斤。

  即便如此,依舊障礙重重,一著不慎,便會滿盤皆輸。

  說不定還有身死亂軍之危,不可不慎吶。

  夏侯淳呼出一口濁氣,驅馬上前,劉文珍找來消瘦黃馬伴于左側,林華稍后半步,且其身側皆是黑袍籠罩。

  “陳統領,稍后隨我去一趟天穹閣。”夏侯淳眉宇一抬,落在遠方青蔥茂林間。

  陳玄離目光一閃,頷首道:“殿下放心,千騎營必誓死護衛殿下。”

  夏侯淳瞥了他一眼,目光幽幽地道:“這一路上,若僅只區區蟊賊也就罷了,可有些存在,不是騎卒所能抗衡的。”

  小看我們?不少臨近千騎營都尉、小將掃了眼夏侯淳的背影。

  素問這位殿下怯懦不堪,草包一個,尤其上次‘被宮變’后,越發荒淫無道,殘暴不仁,先后在朝堂刑殺了數位中樞大臣,更是在城中虐殺了數十百姓。

  呵,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靖國有此太子,危矣。

  陳玄離微微瞇眼,淡聲道:“殿下放心,只要我千騎營有一人尚存,必不讓賊子傷殿下一根汗毛。”

  在身后軍將審視夏侯淳時,他也不動聲色地打量這些軍將,無可否認皆是一流悍卒。

  千騎營人人身披軟甲,執韁踩蹬,座下大馬更是源自河西,善戰善馳,尤擅長途奔襲,可謂是騎兵最愛。

  并肩行走的陳玄離瞥了一眼夏侯淳,這個在朝堂攪風攪雨的太子殿下被派往東燕,名為鎮撫,實則貶斥。

  他相信,待萬寧宮那位穩定朝局之后,第一個誅殺的便是這位太子殿下。

  不管他在何方何地,必死無疑!

  夏侯淳輕輕一笑,低頭沉思,先前城中一戰,五臟六腑被貫穿,幸賴體內玄功護體,讓他心頭大石落下。

  這兩日休息時間,也在琢磨修道之事,通過他對‘自家’的了解越深,越發覺得這個太子并不簡單。

  深諳韜光養晦之道,明白潛龍在淵之理,只可惜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被蕭妃的道門高手鎮殺了。

  但卻給后來的夏侯淳留下的一具初具規模的‘修道之身’,當然,現在這具道身的修道之路也被他自己親手扼殺。

  他眉宇一抬,目光幽幽,越過重重茂林山頭,落在那座樓閣之上。

  天穹閣,真的那么可靠么?

  夏侯淳心思深沉,心中呢喃自語:“靠山山倒,靠人人走。這個世上,最可靠的,終究還是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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