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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六章遷徙、悲歌

  浩瀚的史詩之戰,在昆崳山進行,東黎族的戰士們為了心中的怒火而戰。

  就在這神話之刻,一些見證者們,心中同樣也為之顫抖。

  牧野城。

  城外無邊無垠的曠野之上,無數帳篷房屋拔地而起。密密麻麻的人群集滿了原野,無數炊煙伴隨著嘈雜聲,成為了這里的主旋律。

  天空上被一層薄薄的藍色熒光隔絕著,熒光宛若一個光罩,既隔絕了天上的烈日,也隔絕了外面的煉獄。

  大地上無數的部眾如同溪流,從四面八方朝著牧野城匯聚而來。

  海州這次遭逢大難,無數人為之喪命,難以計數的部族更是不得不遷徙它處,在這火獄之中尋得一線生機。

  值此時刻,海州之主姜氏站了出來。

  以海州主宰的身份,宣告四方部族,向牧野城匯聚。

  如今便就是得到了響應,幾乎九成以上海州幸存的部族,都開始玩此處匯聚。

  而在那難以計數的遷徙人流之中,有那么一股尤其引人注目。

  咚!咚!咚!

  如同地動一般的搖晃,那沉重事物砸在地面帶來的震感,一個個數尺長的巨大腳印,將那無可比擬的力量直觀的顯現出來。

  高高的背影如同大樹,在陽光的映照之下,影子拉的斜長,長時間行走的疲憊令人喘著粗氣,噴出的鼻息射出了一道長長的白霧。

  數米長的身軀給予了他們強大的力量,但也同樣令他們為了掌控這副身軀,不得不減少一些活動,以避免龐大身軀的損傷。

  這是巨人族,大地上的王者。

  荒涼的原野上,火焰在熊熊的燃燒著,但巨人們卻是無所畏懼,直接跨步就將前方阻攔的大火踩滅。

  周圍燃燒著的火焰才接近他們的身體,但巨人只是重重一踏在大地,一股懾人的氣息就將迫近的火焰逼退。

  作為生而神圣的族群。

  這只人族別出的異種,有著常人難以想象的神通和力量。

  只不過即便如此力量,此時面對那滔滔大火,那仿佛無有止境的烈焰,巨人們也不得不為之屈服,開始四處遷徙,躲避這場大災。

  天空中一只蒼鷹飛過。

  它有著青色的羽毛,兩只爪子強勁而又銳利,炯炯有神的眼睛在大地上移動著,尋找著合適捕獵的獵物。

  下面那個人類族群太可怕了。

  成千上萬的巨人匯聚在一起,就算是自己這個妖獸都感到震顫。蒼鷹決定另尋一個族群。

  去找那些普通的孱弱人族。

  那些人身體柔弱,力量微小,只需小小一擊,便可飽腹而歸。

  嗚——

  聽起來略像悲嗆的鳴叫,在周圍天空上不斷響起。

  蒼鷹眸光略略掃過,就見遠處天空上百只和自己一樣的天空獵手,此時也在四處尋找著自己的獵物。

  自從天空中那九只太陽出現之后,整個海州的秩序就被打破。

  無數的生命在火海下成為灰燼。

  不僅人族受到了毀滅性打擊,就連他們這些妖獸,同樣也為之重創。

  地面上的那些獸族幾乎完全覆滅,他們天空上的禽類好上一點,但除了一些妖獸之外,其余凡種也完全死絕。

  而在大量野獸完全死去之后,這些妖獸也再也尋不到往日的獵物,生死存亡之下,也就只能硬著頭皮來捕獵人類了。

  往日他們是不敢想的。

  海州到底是人族核心領土,秩序已經在這里建立起來,人類霸主的威嚴震懾著那些妖獸,令他們自然躲在陰暗角落里茍且偷生,根本不敢出來作亂為害。

  但現在秩序已經崩塌,人類同樣在這場大災之中奔逃流竄。

  沒有了以往嚴密的架構,沒有了那種監察體制,甚至在部族滅亡的危機之下,每一個人類族群都在遷徙的途中,不斷做出殘酷的抉擇。

  一個又一個的人類倒在了地上。

  族群卻毫不停留,只要倒下,面臨的就是拋棄,不管倒下的人是否還活著。

  而在族群走遠之后,失去了遷徙族群的神速保護那些遺留下來的人類,眨眼就被周圍復燃的火焰包裹。

  只要短短數息,便會在這場火焰中化為焦炭,最終成為這厚重大地的一份子。

  空中的獵手等不住了。

  只見一只黑色的蒼鷹,似乎餓得太久了,此時終于按耐不住動作,啼叫一聲就猛的如箭射出,朝著大地之上一支數百人的人族隊伍飛去。

  下方隊伍很快也察覺到危險。

  只見包圍著隊伍的一層光照驟然大亮,化為厚重的屏障想要阻止蒼鷹。然而這個天空獵手只是用嘴輕輕一啄,那層屏障就出現了一個小孔。

  隨后蒼鷹猛的竄入屏障之內,一爪抓住最近處的一個人類少年,在對方驚呼慘叫聲中,身形嗖的一下又從那缺口中飛了出去,來回只是短短一瞬,很多人甚至都來不及反應,自己就已經有一個同伴被人捕食。

  隊伍里一個盤坐在大車上的男子,驟然張開雙眼,眸光看著遠處飛掠而去的蒼鷹流露出一絲怒火。

  但轉頭看向周圍面色恐懼的族人,卻只能嘆息一聲,吩咐人整頓隊伍,繼續出發了。

  部族遷徙到這里,已經損失了過半人口,而方才那種景象,一路更是不知見過多少。

  但為了保證部族的存亡,為了逃離這片火海,一些必要的付出也是不得不去承受的。

  就像此刻。

  犧牲一些族人,以此來喂飽這些惹人厭的蒼蠅,就是存續部族的代價。

  黑色蒼鷹的動作就像是一個信號周圍的天空獵手,看到它得手之后,一個個都開始歡快的啼叫,然后如同一支支利箭。雨點般朝著地面射去。

  正在遷徙的各個人類部族,聽到天空中那歡快的聲音,一個個都是面露悲色恐懼,所有人都知道新一輪的死亡開始了。

  這地獄般的日子,什么時候才是個頭?

  或許只有遷徙到族老所說的牧野城,才能真正的安定下來吧。

  那些愚昧又無知的底層族人,只能在痛苦恐懼之中,用這種想法來安慰自己。

  不然永恒的黑暗中,豈非再也看不到一點光明。

  不,光明是有的。

  此時此刻,在天空中奮斗的那萬千戰士便是光明。那要刑天的勇士就是光明。

  甚至正在遷徙的他們,也代表著光明。

  眼下只是黎明前的黑暗,那破曉之光正在孕育,等待著撕裂黑暗的那一刻。

  相比起外面正在辛苦遷徙的底層部族,原本就生活在牧野城的姜氏族人,就顯得安逸得多了。

  他們不用遷徙,不用流浪,不用犧牲,有著堅固的房屋,有著充足的糧食,有著足夠的飲水,能支撐他們好好的活下去。

  或許唯一有點差的,就是自己家的周邊,多出了許多從外面流落過來的外人,占據了許多原本屬于自己的土地,喝著原本屬于自己的水,極大的消耗了自己不足的資源。

  不過這都只是暫時的。

  族里的族老說過,這是宗主為了拉攏人心做的準備,等這次趕走了天上的九個太陽,這些被自己部族救過的其它部族,就會徹底的投入姜氏的麾下。

  到那時,姜氏就是真正的海州之主。

  海洲之主啊!

  許多姜氏族人聽到這個遠景,都不由為之振奮,再看看眼前的暫時艱苦,也覺得不是那么難令人忍受了。

  底層人的想法,總是卑微而又質樸的。

  但在高層,卻不得不背負著這些卑微和質樸,去爭取著一切有可能實現的條件。

  牧野城內。

  玄機宮中,一場會議正在進行著。

  夸父坐在大殿左手的一個位置,聽著旁邊人如鳥群一般嘰嘰喳喳的議論著,整個沉默無語,像是半點也不關心的樣子。

  這些利益糾紛,對他而言沒有半點意義。

  如今海州遭受大難,所有部族都受到牽連,即便是他所在的巨人族也毫無例外。

  族人因為自身強大的緣故,在這場大火之中損失不大,只是減少了一成左右的老弱人口,剩下的都是強壯的族人,根本無懼那些大火。

  所以對于夸父來說,眼下唯一的目的,就是趕走天上的那些金烏,好帶著顛沛流離的族人再度回到故鄉。

  不過這些眼下看起來并沒那么容易。

  那些各州派來的代表,此時雖然也知道不能讓金烏這么繼續肆虐下去,可對于到底要派多少人來協助海州驅逐金烏,卻如同那些婦人一樣,在那里斤斤計較個不停,生怕自己虧了一分一毫。

  聽著那些蠅營狗茍之聲,生性豪邁的夸父只覺得心情愈發煩躁,他恨不能一拍桌子,就這樣轉身離去。

  但他不能。

  如今海州有求于這些人,他也需要這些人的幫助才能返回家園,所以只能強行耐住心思,在這里聽著那些爭論。

  “你們虞州就在海州邊上,金烏到來你們影響更大,理應多出一些人手。”

  “我虞州在海州邊上,你湖州就不在嗎?”

  “我湖州雖然是在,但如今湖州可沒有大火,你們虞州就不同了吧。現在虞州最東邊的那片地,好像已經燒起火來了吧。

  所以現在驅逐金烏,對你們來說就是家事。

  救海州就是救你們自己,當然要多出幾分力。

  我湖州大可再觀望一會,反正就算虞州和海州都燒了,才會輪到我湖州。但我們等得起,你們等得起嗎?”

  “不錯。揚州此時同樣在南方。金烏雖然兇悍,但目前來看,更偏向北方和中部,并沒有向南的意思。

  我們出力可以,大家同為九州人族,理應互相扶持。

  可要我們拼光家底,拿命來幫你們海州虞州,這卻是不可能的。

  這次大戰,海州和虞州才是主力。”

  “笑話,那九只金烏何等兇悍,是那么容易對付的嗎?

  就靠我們海州和虞州,拿什么去拼?

  你們不幫忙,大不了我舍了基業不要,直接帶人逃到湖州揚州,直接放金烏過來。到時看你們還說不說得出這話來。”

  “你們敢,臨陣脫逃,你以為我們會放你們進來嗎?”

  “怎么不敢?大不了拼一場,看誰能打得過誰。”

  大殿內的火藥味愈發濃重了。

  圍繞著那方要出更多的人手,派出更多的強大修士,以往在各處高高在上的大修士們,此時爭了個面紅耳赤。

  他們不得不爭。

  因為此時爭取的利益每少一分,來日大戰的時候,自己這邊的損失就要多上幾分。

  那可不是什么簡單的物資損失,而是一個個強大的修士啊。

  都是百族的支柱,每死那么一個,都要讓人心痛上千萬年,連累整個家族興衰。

  事關家族存亡,不得不爭!

  “都不要吵了。”

  正當滿堂大罵的時候,坐于最上手處的姜望終于忍受不住,直接一拍大案,出言說道。

  一股可怕的威壓,瞬間籠罩了整個大殿。

  下方原本正在爭吵的眾人,頓時就安靜了下來。

  他們都是派來的使者,并非各自家族的宗主本人,身份地位比起眼前的海州之主,還是差了許多。

  更別提姜望可是九州有數的法祖級強者,論起實力來,更是遠超在場諸位。

  他們面對同為使者的人,可以大放厥詞,毫不在意。但面對這位,哪怕是出于對方的實力,也必須恭敬。

  “諸位,我們這次聚集起來,為的是驅逐金烏,恢復家園。如今妖還未殺,自己內斗起來算個什么?

  我們斗起來,導致人族內部元氣大傷,到時誰去處理那些金烏?

  這種仇者快,親者痛的事情,諸位應該是不會去做的吧?”

  姜望掃視他們一眼,所有人都垂下了頭,不敢與之對視。

  見壓服了眾人,姜望卻沒有多少喜悅,眼下的屈服并無多大意義,重點還是如何說服這些代表各方勢力的使者,讓他們多派些援手過來。

  這才是最難辦到的。

  想到這些天的利益交換,威逼利誘,最后卻還是這么副結果,姜望不禁頭都痛了。

  人族生死大難,這些家伙卻依舊顧著自身,真是可恨可悲。

  火沒燒到眉毛,總是不知道痛的。

  眼下金烏沒到這些人的地盤上,他們也不會著急。

  可姜望作為海州之主,別人不急,他也要急呀。

  正當一籌莫展的時候,下方一眾人群之中,只見一魁梧男子站了出來,昂首挺胸向前,來到中心處,朝著姜望行了一禮,然后起身道:

  “姜宗主,何須與這些鼠輩多言!某乃羿,愿為九州人族滅去九烏,還天下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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