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經到齊了嗎?”
聽了那長老的匯報,施俊陽陷入了沉思。
他臉上也不見有什么表情變化,但大殿內的氣機改變,無疑能夠顯示出這位大日劍宮,心底的情緒也并不平靜。
似乎有一個極其重要的決定,讓施俊陽遲遲無法下定決心。
下方長老不敢出聲,凝神屏息就這樣靜靜等待著。
許久過后,卻見施俊陽道:“你先下去將那些神靈編練隊伍,按照一位大神為領袖,將所有神靈分成十四支隊伍。
然后再花一個月時間,讓他們彼此熟悉,待到磨合初步完成,可以發往東洲了,再來報我。”
聽到掌教吩咐,那長老連忙領命道:“謹遵掌教令旨。”
說完,這長老就匆匆離去。
大殿內又只剩下施俊陽一人。
安靜而又沉默的氛圍,不知持續了多久,殿中才傳來一聲悠悠嘆息。
“希望這次反攻,能夠取得成效。不然…”
施俊陽身上光明綻放,猶如旭日之升,蓬勃而起。但在這光環之下,卻是一張充滿憂慮的臉。
此時只見他略帶決絕的說道:“不然這次我南洲傳承,都將一朝斷絕。”
明明是如此可怕的后果,可這位大日劍尊卻依舊義無反顧的去做了。
這其中,自然有著更多理由。
長久的消耗,已經讓整個東華都感到疲憊。
所以在發現閉門自守不可行后,長痛不如短痛,施俊陽便主動做出了一個反攻計劃。
便是聯合東洲,率先向東海龍族發起反擊。
此戰務必力求一擊擊破龍族,然后再向東海進軍,徹底解決東華部洲來自東方的隱患。
這個計劃很大膽,冒的風險也很大。
沒有了東洲作為依托,仙修們主動向東海進軍,必將承受東海海妖無休止的反撲。
而東海龍族也會拼命反抗。
那時大戰一起,即便是真人那等層次,也只是炮灰而已。
最后大真人與龍祖肯定是會出手的。
這已經是掀棋盤了,絕無留手之余地。
此戰,勝則東海悉數平定,東華部洲東面則可再無隱憂,東洲、南洲的力量,也能夠騰出來,支援北面和西面。
敗則兩洲主力盡沒,東洲估計要大半淪陷,南洲也將受到重創。
屆時東華部洲在這場萬年征戰中敗亡,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這個計劃很冒險。
如果按照東洲修士,乃至北洲西洲的修士的觀念,其實是不贊同的。
但施俊陽已經厭倦了無休止的流血虛弱。
先前他之所以主動服軟,一方面有不能舍棄南洲諸多仙門,洞陽山諸多外派弟子的緣故。
二來也是想要徹底結束這種互相消耗的局面,想以一場大決戰,來徹底改變如今局勢。
無論這個改變是好是壞,他洞陽山都已經做好了接受的準備。
“如今諸多的道種弟子已遷入洞陽天,各處的修行物資準備也已進行,再過三年便可徹底的完成。
那時洞天封閉,徹底與玄元天隔絕,萬年之后才可重新開啟。
后路已無顧慮,吾輩也該奮死一戰,以定東華之未來。”
隨著一陣低語,大日劍宮中的劍勢,變得愈發內斂,但其中所儲藏的鋒芒,卻愈發的凌厲。
可以想象,待其出鞘的那一刻,必是驚天動地,神哭鬼泣。
正當洞陽山因為諸多神靈的到來,變得喧囂起來時。
大夏利州,懷月谷。
作為昔日北上燕國的大夏諸仙門之一,懷月谷勢力尚算不錯,門中有一位真人坐鎮,弟子也有數百,算是一方大仙門了。
不過一年多前的燕國之戰,懷月谷作為主力之一,連番與妖魔交戰,損失也頗為慘重。
昔日出征百余人,回來時卻已經折損過半。
此等重挫,對于懷月谷來說,已經是頗為慘重了。
“不過也還好,因為此讓我懷月谷,免去了這次的征召。”
曹夢溪坐在掌教大殿中,腦海中想起近些日子來,從洞陽山傳來的情報,心中不由一陣慶幸。
自從南洲妥協之后。
洞陽山的舉動便愈發的詭異起來。
不僅原本預想的要大出血,如數上演,南洲被一連抽掉了一十二家仙門,派出十三位真人,兩千弟子,付出不可謂不大。
南洲眾多仙門,原本以為這般也就夠了。
誰知這第一波援軍,派出去差不到兩年,來自洞陽山的征召之令,竟然又一次發下。
這一次調動的雖非仙門,但整個南洲神道,卻是被一口氣征調了一半的力量,用來組建第二波的援軍。
這個突然的命令,著實令南洲諸多仙神勢力,心中驚疑不定。
‘從如今的態勢來看,洞陽山那邊,絕對是在籌謀著一個大舉動。如今征調神道,未必就是事情的截止,往后說不定還會有更多的征召之令發出。’
曹夢溪心中憂愁。
如今算上對于北洲、西洲,還有剛剛派往東洲的援助,南洲仙門已經派遣出了將近三分之一的力量,用來援助各處洲域戰場。
而按照以往慣例,如今南洲各仙門都已經輪調,余下之力量,都是處于輪休狀態。
如果再次抽調,那便是規制之外了。
既然已經是規制之外了,那么先前所給予懷月谷的免征之令,是否還能作效,卻也就難說了。
正當曹夢溪心頭憂慮重重之時,位于懷抱之中的山谷,那重重迷霧之中,卻是忽然出現了一道陌生氣息。
卻見虛空微微震顫,隨后便見一道青色身影,霎時從虛空之中出現。
“這就是懷月谷嗎?”
梅洵身形在空中盤旋一圈,銳利的目光看向下方山谷。
那重重云霧無法阻擋它的視線,后方那山林毓秀,仙霞隱現的場面,很快就現入眼中。
“什么人,敢擅闖懷月谷?”
正當梅洵打量著眼前山谷之時,他那沒有做絲毫遮掩的身形,很快也就引起了巡山弟子的注意。
卻見兩道流光飛來,警惕戒備的看向了他。
待到看清眼前是一頭青鳥時,感受著那磅礴的妖力,兩名弟子都是臉色一變。
“妖物?”
他二人并沒有擅自動手,再見到梅洵的那一瞬間,這些懷月谷弟子就已知曉自己并非眼前妖物之敵。
領頭弟子給旁邊師弟使了個眼色,后者立馬會意,就想要返回山谷,通稟門中長輩。
見到這幕,梅洵想起自己任務,不想引起誤會,趕忙道:“我乃陸離陸真人坐下青鳥,此次奉陸真人之命,前來懷月谷送出請柬,邀曹夢溪曹真人往神柱山赴宴。
兩位可是懷月谷弟子,可否往門中通傳一聲?”
那兩個弟子聽梅曦這般說,又見他確實沒什么惡意,彼此對視了一眼,卻見其中一人道:“敢問,可是在燕國之戰中誅滅鬼王,斬殺邪佛的陸真人?”
梅洵自從被捕為坐騎之后,這些天也聽說了陸離的事跡,此時聽了,便就點頭道:“正是我家主人。”
兩弟子聞言,皆是心中松了口氣,但還是不敢放松警惕,出言道:“那么便請道友在這里稍待,我去通稟掌教。”
“道友且去。”
梅洵點了點頭,隨后便目送著其中一個弟子返回山谷。
不多時。
僅是那弟子離去不到百息,卻見山谷之中,一位素白道人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曹夢溪看著眼前的那頭青鳥,臉上瞬間出現了忌憚與警惕,心中更是止不住的震驚。
“道友說是陸道友的坐騎?”
他看著梅曦,雖是詢問,但其中的試探與懷疑卻是掩飾不住。
無外乎曹夢溪如此。
只因眼前青鳥,修為已真法小成,而且似乎還掌握了某種強大真法,令他都心生警惕戒備之意。
而此等修為之大妖,現在卻說是陸離的坐騎。
‘若是貧道沒有記錯的話,此前在燕國的時候,陸道友修為也才真法小成吧?’
同樣都是小成境界,要說陸離,能將眼前青鳥收為坐騎,雖說不是沒可能,但也太過匪夷所思了。
“正是如此。”
梅洵當然知道曹夢溪為何不信,于是便張口一吐,一道令牌便就飛出,同時解釋道:“此乃我主人之令牌,其上有其氣息,可以為我之證。”
曹夢溪收過令牌,略一感知,便就確認,這的確是陸離的氣息。
而且這氣息之中,還有陸離一絲神念,只是靠近接觸,其中早已留下的信息便就傳出,從中得知了梅洵之身份。
“原來梅道友真是陸真人之門下。”
曹夢溪看著梅洵,帶著一絲復雜的表情說道。
他也沒有注意到的是,在從令牌中得到訊息之后,因為驚訝于陸離實力之增強,自己便是連對陸離的稱呼都改變了,從道友變成了真人。
“既然真人已經確認我之身份,此事神柱山之宴請柬,便就交予真人了。”
梅洵又吐出一塊暖玉請柬,將之送到了曹夢溪面前,同時道:“我家主人盛情邀請,還望真人能夠赴會。”
曹夢溪收好請柬,神色變化了下,腦海中卻是想起了如今南洲之詭異局面,心念一動,隨后點頭道:“還請告知陸真人,便說神柱山之宴,貧道將會親自前往。”
梅洵道:“既如此,那便多謝真人了。我手中還有其余請柬沒有送出,便不多留了。先行告辭,真人保重。”
“道友慢走。”
曹夢溪沒有多加挽留,畢竟雖然已經可以肯定這頭青鳥大妖,的確是陸離的坐騎。
但大妖就是大妖,哪怕是陸離進行的擔保,一些該有的防備,還是要有的。
目送著青鳥離去,曹夢溪的視線漸漸變得低沉。
“陸道友實力進展如此之迅速,更是收服了三頭大妖,如今更是獨自承擔著神柱山之防御。僅是不到兩年時間,變化竟就如此之大…”
想到剛剛令牌和請柬中所描述的信息,其中只是大概講了一下陸離的經歷,但僅僅如此,所表露出的信息就已經極其駭人了。
“如此情況,哪怕是天資出眾,乃至有著奇遇傳承,也難以解釋。
大劫之下必有大機遇,亂世之中必有英杰出。
看來陸道友是趁了如今劫運,方才扶搖而起,一發難以收拾。”
以往時間長河中,也不是沒有這等例子。
每每大劫之下,就會有一些英杰出來,仿佛受到了天地所鐘一般,奇遇連連,破境迅速。
這些英杰往往極短的時間之內,就能做到他人千百年都無法做到的事情。
而陸離。
此時在曹夢溪眼中,便就是如此人物。
“可陸道友之出世,豈非已經證明,如今大劫已經開始醞釀,隨時都有可能開始,甚至已經開始了。”
曹夢溪想到洞陽山的舉動,想到如今一波又一波派往東洲的援軍。
這等手筆,怎么看都不像是妥協之后的大出血補償,反而更像是主動出手,進行著某種布局。
而以大真人之實力位格,一旦真心想做些什么,天地必會生出感應。
所謂天發殺機,移星易宿;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天地反覆;天人合發,萬化定基。
此時東華部洲與其余部洲地域,萬年征戰積累到如今,所積累之矛盾,已經到了無法調和的地步。
而隨著施俊陽伸出決戰之念,天地也為之生出異變,開始為這場大劫的醞釀,做出反應。
“這樣說來,大劫將至,我東華部洲乃至周圍之昭幽、龍淵、東海,皆無法脫身。
而我懷月谷,也只是其中之棋子,根本無法主宰自身之命運。
如此看來,若想在大劫中自保,那神柱山,確實有必要去一去了。”
曹夢溪眸光幽幽,最后化為一縷嘆息。
而正當懷月谷因為青鳥梅洵的到來,生出許多對未來的預兆時,同樣的一幕,也接連發生在了大夏各地。
梅洵離開懷月谷后,有先后拜訪了太華山、元辰宗、會昌府陰司…
另一邊梅華也在拜訪其余仙門。
而隨著這兩頭青鳥的連番舉動,關于陸離在離開南洲之后的事跡,也逐漸在大夏諸多仙門神道中流傳起來。
在這流言蜚語中,關于大劫的預兆,也不知從誰的口里,傳到了諸多仙修耳中。
在聯系上洞陽山的詭異舉動,一時之間,風雨欲來的氛圍,開始在南洲修行界醞釀。
而在外間紛擾的時候。
洞陽山。
“掌教,便是這般。”
大日劍宮中,下方長老先是講述了自己這些天的聽聞,然后帶著憂慮道:“如今各處人心惶惶,都在說我洞陽山在籌備大劫,準備將整個南洲拉入其中。
流言恐人心,若是不加以制止,只怕人心惶惶啊。”
然而對于這個長老的憂慮,施俊陽卻是沒有半點反應,只是手中把玩著一枚暖玉,正是從呂淵那邊送來洞陽山的請柬。
“劫運之子,陸離嗎?”
這位大日劍尊看著暖玉,眸光閃了閃,帶著一絲笑意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