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妖勢眾,和其硬扛,唯死而已。甚至過于積極的防御,也是不智之舉,只能自我虛弱。
是以與海妖爭斗,硬扛不行,積極防御亦是不行。
想抵御海妖,唯有以己之長,克己之短,發揮我等之長處。”
溫志渝看著呂淵與陸離,先做了一番總結,然后慢慢道:“我等之長處為何?乃是我等皆有傳承,修行仙門正法,無論是道行心性,神通術法,皆是勝過同境界之妖魔。
是以與敵爭斗,同樣的修為,仙門子弟,往往可以戰勝數名乃至十數名妖魔。
兩位道友以為如何?”
陸離和呂淵相視一眼,皆是點了點頭。
此前燕國之戰,仙門北上修士不過千余,然而燕國之妖魔卻有數萬眾。
可就是這樣數十倍之敵,面對仙門凌厲之攻勢,卻依舊節節敗退,最終被驅逐出燕國。
這其間,便就是戰力的差距。
當然,這等差距,只是底層修士的差距。
修為到了五氣朝元,乃至人花真法境,即便是妖魔,也無一不是驚才艷艷,各自有著傳承。
所以,這一境界之妖魔,本來就是遴選過后的,實力與同境修士并無區別。
可是到了五氣朝元之下,卻有著大量妖魔良莠不齊。
彼輩傳承雜亂,甚至干脆連傳承都沒有,只憑一股蠻力血脈,加上一點點機緣,才修行至此。
而因為先前走了太多錯路,到了最后,許多妖魔連踏出五氣朝元的資格都沒有。
像這種貨色,便就是溫志渝口中那種,仙門子弟以一敵眾的戰績怪了。
而且這些戰績怪,還只是陸上妖魔,這些多有接觸人類,靈智更為開化,也更懂得一些修行利害。
像是海中海妖,東海荒蕪,靈氣稀薄,普通海獸想要成妖,往往比陸上妖魔更加艱難,開化之后,靈智也大多低下。
這也就算了。
東海之中傳承稀少,便是那些人類散修,都苦尋修行之法而不得。
那些開化的海妖,那就更加艱難了。
便是連東海龍族,他們能逞兇東海,獨霸這無盡海疆,所依靠的也非精妙道法,而是自身天地異種的血脈傳承。
他們靠的是自身血脈,而非道法,出身高貴,血脈濃厚,便可走出更遠。
而血脈稀薄者,就如昔日之青陽朔,他是真龍之曾孫,還沒出五代呢?
可依舊不是突破真龍艱難,不得不冒險一搏。
東海霸主龍族都是如此,其他海妖就更不用說了。
血脈平平,道法又無,靈智低下,這種海妖能有多強戰力?
溫志渝先前所說,以一敵十,那還真不是虛言。
見兩人贊同自己所言,溫志渝繼續道:“所以針對此點,將我等仙門子弟分散開來,只是給予敵人各個擊破的機會而已。
海妖殺一人易,但殺十人難,殺百人千人更是難上加難,乃至于除非是龍祖出手,否則絕無可能。
因此想要守住防線,保存實力,分散是不行的。
唯有聚集力量,守御一點或者幾個重點,令海妖無法攻破,在戰場牢牢設下釘子,方能使戰局不至崩壞。”
聽到他的策略,呂淵和陸離皆是皺起了眉頭。
卻聽前者道:“溫道友此策確實可行,然而如此隨可穩住戰局,但是失去我等防護,海妖也可長驅直入。屆時身后億兆生民,豈非任由其等魚肉?”
溫志渝的戰略確實好,但這樣做的代價,卻是以無數凡人的性命換來。
雖然呂淵和陸離如今已經是真人,亦可稱為真仙,但到底也是出生人族,見到自己同族死傷慘重,一樣也會心中不忍。
溫志渝看著兩人皺眉模樣,也是嘆息一聲,而后無奈道:“無有我等防護,那些海妖卻是可以長驅而入。
然而億萬黎庶,卻也非毫無保護。
我等與海妖爭奪東洲之土,其等皆是凡人,上有天道之盟約束,縱然海妖再是兇殘,也不敢隨意屠戮。
唯一所慮者,便是海妖自海上掀起大海嘯,將妖禍化為天災,以此規避盟約。
而這一點,卻也是我等之職責。
我們無需防御廣大之土,只需在海妖發起天災之時,派出精銳修士,將這些災禍解去,即可保住東土不失。”
實際上。
比起那廣大的妖禍,海嘯這種天災,才是對東洲威脅最大的。
如今沿海之地,那向內陸推進了數百里的荒蕪之土,就是海嘯所遺留的。
海妖先以海嘯清理凡人,規避盟約。
然后便直接破壞海嘯所過之處的土地靈機,將這里徹底荒廢,無法再被仙門利用。
原本這些荒廢的土地也能恢復,可這卻需要數十上百年的時間。然而海妖沒過數十年,或者百載,便會發起一次大的進攻。
就是刻意掐著時間,不讓仙門恢復這些荒蕪廢土。
如此萬年爭奪下來。
東洲修士被海妖一路從近海推到沿海,再從沿海推到內陸,這樣步步蠶食,逼到了如今這等虛弱的境地。
聽了溫志渝的話,呂淵眉頭皺得越發緊了,不過心中思慮過后,還是點頭道:“溫道友所言有理,若欲保住東洲不失,卻是唯有如此。”
溫志渝聞言松了口氣:“道友能夠如此想,實在是在好不過了。”
說實在的,他生怕這個大派出身的真人,心高氣傲,不能接受這種提議。
最后為了所謂的榮譽,選擇率人與海妖死磕。
此時呂淵選擇同意,溫志渝心中大石終于落了地。
不過實話說,這種防御策略,其實只是延緩自身敗亡的時間而已。
然而東洲修士明知如此,這也不得不為。
不然硬拼的話,他們根本不是整個東海龍族的對手,強行決戰,那只是提前滅亡。
在懸殊的實力對比下,如今能拖延萬年,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從這一點看,天道之盟其實還是很有作用的。
在戰略上雙方達成了共識,接下來呂淵又向溫志渝請教了一些如何布置防御的問題,雖然他那邊也有陣法大師,但對付海妖還是這些東洲修士更有經驗些。
對此溫志渝也無保留,將自己所知全數說了出來,甚至還主動化出幻象,給兩人演示。
畢竟這些也非什么高深秘法,而是對抗海妖的經驗而已。他還巴不得呂淵這些人能多殺些海妖,好減輕一下他那邊的壓力。
在抗擊海妖的問題上,雙方的利益與目標是一致的。
如此又過了一陣,見呂淵將自己所說的細節經驗了解的差不多了,溫志渝便就說道:“貧道所知,盡皆在此了。
呂道友只需挑選好自己合意的駐守點,再按照我所說的一些方法去布置防御,便可保住萊國不失。”
呂淵起身朝他行了一禮道:“多謝溫道友解惑,呂淵銘感于心。”
他這一禮出自真心實意,同時覺得今日來這百靈谷,果然沒有令自己失望。
畢竟若非溫志渝指出他的問題,要是還按照先前制定的戰略去布置防御,那么只怕萊國防線根本就無法守住。
甚至即便守住了,呂淵帶來的這些南洲修士也要損失大半。
“呂道友無需如此,南洲同道來援助我東洲,是我感謝諸位道友才是。”
溫志渝搖了搖頭,起身避開了呂淵的行禮。
隨后只見他在案邊走了幾步,然后回身道:“其實想要防御住十年后的海妖之亂,并不困難。甚至只要有那些凡人在,他們想要朝夕之間破滅一國,也是不可能的。
我等所能做的,無非是延緩海妖侵蝕的速度,拖延更多的時間罷了。
不過即便如此,我等想要做到,也是艱難,乃至力有未殆。
如今哪怕明知防線有著漏洞,卻也無力堵上。”
呂淵聽他這般說,不由皺眉道:“道友所言何意?”
溫志渝道:“兩位道友且看,此處名為神柱山,此乃沿海之山,自北而南,宛如一到天之屏障,隔絕著來自東海之禍患。
然而便是如此神山,萬載下來卻也淪喪大半,如今山中靈機漸漸消散,大半山體都被化為毒氣荒土。
如今僅剩一點余脈,現如今也人煙漸少,而此地原本之仙門,也已經徹底敗落。
換而言之,此地已經無有修士駐守。”
溫志渝神色沉重的介紹神柱山的情況,隨后見他手往神柱山之后一滑,指向了一處大澤。
“而神柱山之后,則是象澤,那是一處泥沼之地,本就多毒霧瘴氣,凡人根本無法存活。
而這里又多水,地勢低洼,連通著數條大河。
若是神柱山最后失守,那東海之毒水,便可直入象澤,而后沿澤向著周圍蔓延而去。
象澤附近皆是平原,根本擋不了洪水,若是這里被肆虐,那么附近數千里之地,都將化為廢土。”
呂淵與陸離視線不由看向此處,卻見象澤忽地擴散開來,直接將周圍平原變成水國。
再結合溫志渝先前所說,毫無疑問,象澤以及象澤之前的神柱山,乃是一處極其重要的戰略地點。
論起重要性,絲毫不下于畢云山以及百靈谷。
不過這么一處險要之地,現在卻沒有仙門防御,等同于門戶大開,任由海妖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