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連綿暮春到,雨生百谷夏將至。
今日正是谷雨。
豆大的雨點從天空中落下,陰云遮蔽了天空,云層之中時不時傳出隆隆之聲。
咔嚓。
一道白色電光從天空落下,狠狠的打進了一道拍起的浪花中。
碼頭上。
一道藍衣身影站在客棧包廂的窗口上,從二樓處遠眺外間一片迷霧陰雨的碼頭。
雖然如今已經是下了大雨,但碼頭上依舊有一些水手苦力在搬運著貨物,一些穿著蓑衣的人站在旁邊呼喚著,時不時還會上去幫一下忙。
對于這些常年跑海上的人來說,暴雨也只是家常便飯,只要不是能夠傾覆一切的風雨波浪,一切都無法阻止他們在這惡劣的天氣中討生活。
樓下的客棧傳來大量的嘈雜聲,一些剛剛從船上下來的游商水手,此時也聚在那里大聲喧囂吹噓。
他們將在這里停歇一晚,然后從此處碼頭補充貨物,然后再度揚帆起航,去往下一處異地他鄉,這就是海上的生活,也是吃海上這口飯的人的常態。
“雖然外面波濤洶涌,但面對著自然的偉力,我等人類雖然深知渺小,卻依舊有著敢于跨越的勇氣啊。”
在窗頭看著外間的藍衣人影,這時轉過頭來,臉帶著微笑的看向門口氣喘吁吁,渾身都已淋濕了一個人:“你說是不是?張船長。”
“嗯,這些東西我這種大老粗不懂,公子說是就是了。”
那個張船長笑著點了點頭,隨后振奮的看向眼前的藍衣人:“公子,你吩咐的事情我已經辦妥了,今日正好來了不少商船,其中就有一些水手想找下家。
我在那里招了三十個好手,加上原先的一些,已經湊足了六十人,可以開著大寶船起航了。”
“很好,辛苦你了。”
藍衣人著張船長的話,臉上依舊帶著淺淺的笑,并沒有因為這個消息多幾分笑容,但也沒減幾分,就好像一切風輕云淡一樣。
“不辛苦,不辛苦。”
張船長連連搖頭擺手,隨后猶豫了下,還是遲疑的問道:“只是公子,咱們保船真的不采購一些本地的貨物嗎?
就這樣空船而行,恕小人直言,只是白白浪費銀錢,這一趟很可能會血本無歸的。”
藍衣人目光看向了張船長,他目光深邃,如同一道深淵,忍不住的讓人想要沉迷其中。張船長只是看了看,便下意識的避開了視線,不敢再與之對視。
“錢財都是身外之物,我對此并不在意,倒是先前豐富的多采購一些果蔬美食,海上雖然有不少魚鮮,但一直吃這些還是會膩的。”
藍衣人淡淡的解釋了一句,隨后再度問道:“還有我說的樂隊歌舞,以及大廚師傅,這些準備好了嗎?”
張船長點點頭道:“已經準備好了,剛好有一只三隊,從北方安國運來了一支樂團,按照公子吩咐,我已將之買下。
至于大廚,祁陽碼頭貨通諸國,這里有不少名師大廚,來自各國都有。
我也挑選了一些,與那些大廚定下了契約,讓他們跟船而行。”
藍衣人嗯了一聲,隨后擺擺手道:“既如此,你下去安排吧,明日我們就開船出發。”
“是。”
張船長點點頭,隨后便轉身離去。
目送著這位船長離開,藍衣人,不,應該說是陸離,輕笑一聲,便再度將視線放向了窗外,欣賞著雨幕中的碼頭。
外界那繁忙的俗世之景,對于他這個半出世的仙人來說,亦有別樣的韻味。
尤其是那些往來于大海的商船,那種破浪乘風的氣勢,那種風雨漂泊的無常,所造就的這種獨特的海上文化,更是讓他感觸頗多。
外間的雨不知何時就停了。
窗頭也沒有了陸離的身影,此時他回到了客棧的廂房,開始了今日的修煉。
夜幕漸漸降下,云層之中倒是隱約有著雷聲傳來到,那雷聲嗚嗚咽咽,帶著幾絲無力,仿佛隨時都要徹底斷絕一般。
“既然船只已經準備好,水手人員也已經齊備,明天就可以跑船了。我也將真正踏足東海,與這片荒海的各方勢力,開始真正的交集。”
陸離緊閉雙目,慢慢的調整著心緒,心中也跟著想著。
此時距離先前的白澤之戰已經過去一月,而距離清剿完燕國妖魔也過去了半月。
那是清剿完妖魔之后,陸離和李妙元再度聚首,隨后寒暄幾句,便就各自分別。
之后陸離便一路向東,來到了這處位于燕國幽州,處于海濱的祁陽碼頭。
雖然準備東渡東海,但陸離一是為了體驗生活,二也是為了遮掩行蹤。所以便想著買一艘海船,自己乘船海上,來一段風帆戰艦的浪漫。
只是到了這祁陽碼頭,他才發現買海船易,但是找船員水手難。
只因各個船只的水手船員,都是與船只背后的海商簽訂契約,甚至彼此就是世代依附的關系,輕易不會投靠他人。
而一個可靠的船長也極其難尋,好的船長能夠辨別海上方位,識別海中氣候,避開許多兇險的漩渦暗礁,提前規避種種風險,可謂一只船的靈魂人物。
所以當陸離買完一艘大寶船后,便就窘迫的發現,自己竟然找不到合適的船長,也招不到足夠的船員水手。
好在以他的手段,這些也難不倒,他花費些許功夫,便就招到了先前那位張克張船長。
張克家里原本世代經商,只可惜家中相傳,后來在海上遭遇風暴全都淹沒于海中。
而張家也因此一落千丈,許多債主也追上門來,弄得他不得不變賣一切家產,最后只得在碼頭做些普通活計度日。
當陸離找到他時,這個張克正在給碼頭一家商船算賬,領著一月幾兩的微薄薪酬。所以面對他開出的一月百兩的巨額薪資時,毫無疑問,這個落魄商人直接點頭答應了。
有了一個老跑船的人主持,接下來的招募水手,準備物資,以及其他一應事物,也就不用陸離去費心了。
他直接當了個甩手掌柜,將所有事情都交給了張克。
畢竟陸離只是想要體驗一下海上生活,并不是真的想以此為業,他的主業還是修煉,而不是跑船。
將時間浪費在這些瑣事上,無疑是極其不該的。
至于自己是否會被欺瞞,是否會被架空,這些凡人需要操心的事情,陸離自然是不可能因此產生煩憂的。
他堂堂一位真人,想要玩弄幾個凡人的心神,那還不是簡而易之的事情。
此就是心有所憑,無所畏懼。
不過即便有趁著這個老跑船操弄,陸離也依舊在碼頭上蹉跎十余日,直到今天谷雨時節,才總算是將一切辦妥了。
繁雜的思緒在慢慢的冥想之中,漸漸的從陸離的腦海中拋去,而他也慢慢沉入心神,將一切經歷再度投入了那片虛空之中。
虛空里,無數星辰閃爍。
這些閃耀的星辰之中,其中有兩道莫名光華,同樣綻放著光輝。
這兩道光華,便就是掌控五雷、飛升托跡,這兩門真人之法的外化現象。
而在此時,兩道光華之中,那道不時有著電光閃過的璀璨光華,此時一張一吸,不斷的吞納著來自其余幾顆星辰的無形異力。
同時在陸離心神顯化的地方,一片灰氣形成的海洋,此時也有一道粗壯的溪流,不斷的將大量的灰氣送入那片雷電光華之中。
“我的掌控五雷法,經過大半月的煉化,終于快摸到了圓滿的邊坎。在往上一步,便可人花圓滿了。
那時,我便到了人花之極致。下一步便是煉法為令,以己之心待天心。此是為化神,亦是為地花。
不過成就地花并不著急,我有種預感,若是能夠三十六天罡法盡數煉出,然后再煉法為令,或可有意外收獲。”
陸離一邊驅動著灰氣,加速掌控雷法的煉化,一邊在心中慢慢想過。
煉化法令,就如同他成就真人時一般。
那時自己不僅將五氣凝聚到了極致,更是練出了七十二地煞神通,是以甫一成就真人,底蘊變就十倍于普通真人。
由是此,陸離在陰土尸山之戰,便是先斬萬化,后退妖狐。之后更是在慈航大殿,煉了普渡慈航這尊邪佛。
這一切若是沒有先前積累,又哪能輕易做到。
而自己好不容易積累到了如此底蘊,陸離自然要將之徹底發揮出來,盡可能的夯實根基,令自己他日仙途,能夠走得更長更遠。
不如此心氣,不足以對得起他的符仙傳承,還有這強大的灰氣助益。
虛空之中,灰氣依舊慢慢沒入五雷法的光華里,龐大的異力從各個星辰涌出,開始催化著五雷法的圓滿。
不知過去多久,整個雷法的光華忽的變得璀璨無比,無窮電光霎時照破虛空,化為了一輪烈陽,直接矗立在無數虛空星辰之中。
一種強大的感覺,從五雷法的光華中涌了出來,直接出現在了陸離的心神之中。
除此之外。
他更是感覺那片烈陽之內,有一種無形之物正在孕育。
若是等那物孕育出來,那輪烈陽也將破碎。而從里誕生之物,便就是他的頂上第二朵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