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時日無多,便不與道友多說,先去煉化那尸王了。
道友可在一旁觀看,學習我如何運作。
同時那些煉化出的分魂,道友若是有余力的話,也一并除去吧。”
兩人議定此事,方秋潮對陸離點了點頭,隨后身形消散,化作點點火星,飄入了尸山之內。
陸離注視著此幕,身形依舊懸在半空,并未有任何動作。
既是學習觀察,呆著別動,好好看就行了,不用做其他的。
他聚精會神,甚至運起幽通法眼,仔細的觀察著眼前的尸山。
此前因為不知尸山底細,陸離冒然查看,引起了尸王掙脫封印。
后面尸王繼續被封印了,因為害怕引起其它變故,所以便收斂了幽通法眼,不敢多看。
而此時既然與方秋潮有了協議,又知曉封印真相,自然沒那么多顧忌,可以直接運用。
然而看了一陣,他眉頭卻是皺了起來。
“怎么會這樣?”
陸離法眼看著眼前的尸山,大山平靜,毫無動作,甚至連一絲震動和聲響,都沒有發出。
黝黑的山體隱匿在陰霧之中,唯有一陣陰風吹過,才可見得些許真容。
這種死寂,與周圍的景色并無不同。
但先前方秋潮說去煉化尸王,這絕不是騙他,如此說來…
“是我法眼不夠厲害,看不破其中玄妙了。”
陸離幽幽吐出一口氣,又一次感受到了,自己和那些真人的差距。
“吼!”
這時一聲咆哮,忽的闖入了他的耳中。
回過頭去,卻見山腳之下,不知何時又出現了一頭行尸。
那行尸臉色猙獰,似乎是嗅到了生人的氣味,此時站在地上,仰天朝著空中漂浮的陸離咆哮著。
“這么快就煉出了分魂嗎?”
陸離眸光有些驚異,隨后面色不變,身上卻飛出一道白芒。
倏忽之間。
白芒便就跨越百丈,直接將那行尸斬滅。
不一會,一道稀薄的灰氣,便從行尸死去的地方飄了過來,沒入了他的身體。
斬滅了行尸,陸離收拾心神,繼續觀摩起了眼前的尸山。
既然有行尸出現,那便說明方秋潮確實在煉化尸王,自己無法看透,只能說明道行不夠,不夠熟悉的緣故。
想來方秋潮現在未曾提點。
一來是想看一看,陸離能否僅靠自己之力,察覺其中奧妙。
二來或許也是想讓他自己先行探索,多有些感觸,隨后再來教導。
陸離心里多少猜到了這些,他也并不著急,三年之期還久的很,大可以慢慢觀摩。
接下來一段時間。
大概每隔一個時辰,便有一頭行尸,從尸山中分離出來。
以這種頻率,大概一天便有十二頭行尸,一年便有四千余頭。
三年下來,便是萬余頭。
聯想到先前自己誅滅的那三萬余頭行尸,方秋潮說了,那是尸王過半真靈所化。
再加上這萬余頭,近五萬頭的行尸,估計差不多是尸王三分之二的真靈了。
真靈損失如此之多,境界不跌落才怪,難怪方秋潮有信心說,能削掉尸王的頂上之花。
而且現在尸王便是半瘋,再過三年,估計就是全瘋了。
如果真的能夠持續到那時,陸離再煉化了這許多灰氣,修為進一步增強,對付一個跌落境界,又已經瘋了的尸王。
哪里還需要用大陣煉化,直接將他強行殺了,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不過現在還是先煉化體內的灰氣,將之化為修為,才是緊要之事。”
陸離閉上了幽通法眼,就這樣盤坐在半空,開始煉化起了體內的灰氣。
不管是煉化尸王,又或者積攢灰氣,其根本目的,還是提升自身的修為。
之前陸離在信都城,殺了一個五氣朝元的神使,其余四氣修為的那些妖魔也有四個,三氣修為也是四個,再加上一些雜兵,數量更是無算。
剛剛他又掃清了三萬多頭行尸,最后貢獻的灰氣加起來,也與信都城的收獲相等。
兩者相加,已經不弱于蘭若寺的收獲了。
也就是說。
陸離現在又多了兩位五氣朝元巔峰的灰氣,這需要大量的時間去煉化。
“又是大半月苦功,不對,我還有符種,那也要繪刻神通,這又需要月余時間,加起來便是兩月了”
他的符種經過升級,有了六十個神通位。除去此前已經煉制的二十個神通,還有四十個空位要填充。
而經過在信都城的這些天努力,也已新增了九個神通,如今還剩下三十一個神通位。
這么多神通,想要繪刻出來,也是一個大工程。
所以加上會灰氣的煉化,要耗費兩月,其實也屬正常。
估算出了一個大致的時間,陸離便沉下了心神,慢慢的開始了修煉。
陰土是沒有時間概念的。
這里沒有太陽,沒有月亮,也沒有星辰。
灰蒙蒙的天空看起來很是陰暗,千萬年來,都是這永恒不變的色調。
不知何處而起的陰風,也一直都在吹著。
陸離一邊繪刻符種,感覺精神消耗過多,就開始煉化灰氣,慢慢恢復。
偶爾也抽出空來,看一看尸山大陣的運轉,但毫無意外,像這種磨洋工一樣的態度,自然是看不出什么端倪。
實際上之所以抽出空來,主要還是定時清理一下,從尸山中煉化出來,積攢了不少數量的那些行尸。
畢竟他不可能每出一頭行尸,就出手將之斬滅,那樣也太麻煩了些,所以干脆積攢到一定數量,再來定期清理。
偶爾也有一兩只從陽世吸納到陰土的殘魂,被那陰風隨著陰霧,一同被吹了過來。
若是有空的話,陸離也會隨手清理,賺一點外快。
時間就這樣慢慢的過去。
正當他在努力奮發的時候,陽世,一股新的風暴,也慢慢的掀起。
并州,雁門郡。
這里屬于塞外,原本是蠻族的居所,后來大燕開國之帝派兵北伐,驅逐了那些蠻族,在這里設置郡縣,正式開始了燕國的統治。
如今一晃三百年而過,燕國國祚衰退,蠻族也漸漸興起,復又開始回歸雁門郡,想要奪回祖先的土地。
不過燕國雖衰,但亂世豪杰出。
晉王梁淵一統并州九郡,內安百姓,外御強虜,并州也漸漸安定下來,有了幾分復興景象。
不過在雁門郡這邊,這種復興景象并沒有出現,反而因為晉王與蠻族的爭奪,顯得愈發荒涼蕭條起來。
一望無際的草原上。
時值寒冬,大雪覆蓋了草地,放眼望去,一片素白。
然而即便是在這萬物睡眠的冬季,廝殺也在這片土地上進行著。
厚厚的雪層上,隆隆的震動聲傳來,慢慢的連成一片,然后化作悶雷,震撼天地。
亮顏色的鐵蹄砸落,枯草上的雪花飛濺。
一支穿著鐵甲的騎兵,此時在當先那人的帶領下,化作一道箭矢,狠狠的射向了前面的敵人。
而在這些騎兵的對面,同樣有著一支騎兵,嗚喊的沖了過來。
但與那只鐵甲騎兵不同的是,這些騎兵全都穿著動物的皮毛,少有見穿鐵甲的。而且大多發型古怪,面目迥異于燕國之人。
大燕天祚十一年。
北原可汗忽力,發十萬騎,南寇并州。晉王起兵五萬,擊之,戰于平城。
刀與血并舞,嘶喊與哀嚎共鳴。
無數的生命于剎那間消失,淪為鐵蹄之下的那灘爛泥。
“我就知道你在這里。”
萬丈高空,一片黑云飄了過來,懸在了下方的戰場之上。
黑云之側,一個藍袍青年漸漸現出身形。
他側臥在一朵云彩之上,神情慵懶,此時看著黑云飄來,眼神微瞇,淡淡的問道:“萬化,你不在冀州當你的神尊,來找我什么事?”
“我找你,是為了大夏仙門北上一事。”
一身白衣的萬化鬼王,早沒了原先的儒雅,此時他臉色陰沉,身上氣息看上去很是危險。
“怎么突然說起這事了,不是說好了先靜觀其變嗎?”
藍衣青年聞言有些詫異,隨后上下打量了一下萬化鬼王,忽得笑著說道:“難不成是那些仙門的人盯上你了?”
只不過雖然是在笑,但他心里也升起了警惕。
“差不多吧。”
萬化鬼王有些郁郁的說道,隨后便將自己在信都城的遭遇,給眼前的藍袍青年講了一通。
“這么說來,你連一個五氣朝元都無法拿下,萬化啊萬化,才幾年沒見,你怎么變成這樣了?”
藍袍青年聽了,不由捂著肚子哈哈大笑。
“夠了,迦羅!”
萬化鬼王被說的有點掛不住,有些生氣的說道:“那個叫做陸離的仙修,不僅會乾坤遁法,而且精通多種神通。
僅以我那日所見,便不下十數。
這等人物,又來自大夏,他出現在冀州,意味著什么你難道不清楚嗎?”
沒錯。
眼前這藍袍青年,便就是占據并州之地,和萬化鬼王并稱的迦羅鬼王。
見萬化生氣,迦羅收斂了笑意,神色也跟著鄭重起來,點點頭道:“你說的不錯,這確實有著問題。這么說你來這里,是想讓我和你一起出手,協助暗月那些人抵御仙門了?”
原本他和萬化鬼王約好,先不理會大夏仙門北上之事。
讓暗月那些家伙與仙門死磕,到時候他們再慢慢決定要不要插手。
反正自己這些人是外來的,哪怕最后不敵,大不了撤出燕國就好,犯不著那么積極。
畢竟如果燕國真的被妖魔化為魔域,那么這里無疑就會成為妖魔一方,和仙門爭斗的前線。
而他們這些先行開拓的地頭蛇,到時就被徹底的推上了前臺,不得不和那些仙門死拼了。
大家都好不容易修行到這種境界,大好的壽元還未享受,誰愿意輕易與人拼命。
‘不過如果真的有人盯上了我們,那也只能一戰了。’
雖然準備消極避戰,但并不意味著他們好欺負,怎么說也是鬼王,難道他迦羅就是吃素的?
只是到底要不要出手,還是要看眼前的萬化怎么想的。
“這次那個陸離來冀州,背后或許有暗月的推手,他這是在警告我們。”
萬化鬼王這時神情也變得冷靜下來,理智的分析著:“他或許是想表明一個意思,如果我們再旁觀下去,他或許也會選擇坐視不理,甚至直接逃離燕國。
到那時,沒了西北屏障,大夏仙門便可直驅而入,而擋在前面的,就是我們的并州和冀州了。”
此前陸離從他手中逃走,萬化鬼王開始是憤怒,但隨后冷靜下來,便也感覺到了其中的不妥。
所以便先來尋迦羅鬼王,準備兩個鬼修內部先統一意見,再來選擇處理的方法。
“所以你的意思是?”
迦羅鬼王隱隱猜出了這個老搭檔的想法。
“我想你和我一起,去見一見暗月,他既然想讓我們動起來,那邊動好了。”
萬化鬼王眸子幽深,臉上再度顯露出了笑意,又恢復了那副儒雅先生的模樣:“正好,我們如果一直避而不戰,也難跟背后的人交代,不如趁此機會,和那些仙門的人做過兩場。
到那時不論是勝是敗,都有了借口脫離這處漩渦。
就像那黑山,現在不也是朔州一戰之后,就沒了消息嗎?
他都已經找到了退路,我們也該準備起來了。”
朔州一戰之后。
黑山元神脫逃,遺留下的黑山本體,直接就被大夏仙門的真人,給夷為平地,可以說直接絕了對方的根基。
但雖然付出了如此慘重的代價。
可黑山也趁此機會,脫離了燕國,如今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也算有了一個不算太差的結果。
他們雖然也想著脫離燕國,但沒什么好的理由,就想要直接離開,背后的那些下棋人可不會答應。
怎么也要立下功勛,作出貢獻,才能如黑山一般,以傷退避。
“這樣啊,倒也是這么個道理。”
迦羅鬼王這時慢慢的起身,慵懶的伸了一個腰,悠然道:“不過先不急,等下面那場大戰結束了,我先收割了這些果實再說。”
他在這里等著這么久,甚至在暗中引導了這場戰爭,可并不只是為了看凡人廝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