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掌柜命人將玉料弄下去整理,然后小心問道:“陸先生,這些玉石還是送往縣府嗎?”
“當然…”
陸離下意識的就想點頭,但立刻想起自己已經買了雜院,估計這兩天就要搬離縣府。
而一兩天時間,他可沒這個能耐,將這些玉料全都煉成玉符。
到時候又要費事將玉料再搬去小宅,雖然也不是他搬,不用自己出力氣,但少些麻煩也好。
于是沉吟一下,便開口道:“這樣,我先將這些玉料在你鋪子存放兩天,兩天后,你在讓人送到錦衣巷的陸氏別院。”
陸氏別院。
其實就是陸離新想出來的名字。
他準備這兩天就給新買的小院整理一下,到時候在院門上立個匾額,給自己在這個世界的第一個家起個名字。
“陸氏別院?”
錢掌柜心里有些疑惑。
錦衣巷他是知道的,就在城南方向,那里住的多是一些外地客商,錦衣之名也是源自于此,因為商人多有錢財,常著錦衣。
他也去錦衣巷送過幾次貨物,沒聽過那里什么時候有一個陸氏別院啊?
難道是新起的?
想起眼前的陸先生,同樣姓陸陸是別院,說不定就是對方買的,也就不再多想,臉上笑著點頭道:“好的,小人到時候就親自帶人送過去。”
陸離點頭:“那就麻煩錢掌柜了。”
見他這邊已經談好了生意,那邊陳老夫人也選了一個玉簪,笑著走了過來。
“陸先生買好東西了,老婦也挑了一個玉簪。錢掌柜,這個簪子多少錢?”
陸離看了看陳老夫人手中的玉簪,玉質不算上乘,中等料子,估計也就幾百文。
再看對方身上的穿戴,同樣也是處在中等層次,不算好也不算差,維持著一個基本的體面。
身為縣令夫人,能夠如此節儉,實屬不易。
“陳昌篤倒是找了一個好賢妻呀。”
陸離心中感嘆一聲,臉上卻是笑著道:“陸某在縣府住了這么些日子,一直麻煩陳大人與陳夫人,心下過意不去,總想著回報一些。
這根玉簪就讓陸某來付錢吧。
錢掌柜,這根簪子還有玉料,一共多少錢?”
“這如何使得?”陳老夫人聽了有些不愿。
“陳夫人,這是陸某心意,是贈與朋友的,還請陳夫人收下。”陸離誠懇說道。
“這…”陳老夫人猶豫一下,還是點頭:“好吧,那就麻煩先生破費了。”
一旁的錢掌柜也是算好了錢,殷勤的說道:“玉簪作價七百二十文,玉料下等五十斤,中等二十斤,作價五十三兩紋銀,小人給您抹去一個零頭,給五十三兩紋銀即可。”
陸離瞥了一眼錢掌柜,知道對方這是想要賣陳老夫人一個情面,也就點點頭,沒有拒絕。
畢竟做生意抹零頭是常有的事情,夠不上什么送禮賄賂。
拿出了一錠金子和錢掌柜結了銀錢,陸離便與陳老夫人等人出了鋪子。
到了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已經稀疏了許多。
陸離抬頭看了看天色,日頭西斜,時間已是下午三四點鐘的樣子了。
這個時間段,一些住在城外鄉鎮的人,已經開始啟程返回了。
不然要是再遲些,就要趕夜路了,如今這個年代的夜路可不好走,一不小心那是會沒命的。
“不過我住在城里,倒是不用擔心這些。”剛買了房,陸離現在也有一種自己是城里人的莫名優越感。
正當他得意的時候,旁邊的陳老夫人也同樣看了天色,然后詢問道:“陸先生,天色已經不早了,您剛買了房子,是不是要趁著離天黑還有一點時間,買些被褥家具回去,給家里添些擺設,再請人打掃一下去些塵穢,不然可沒法住人的。”
陸離聽到陳老夫人的詢問,稍微愣了愣,先前光顧著買房的喜悅,竟然連這些都忘記了。
他一拍自己額頭,自嘲笑道:“看陸某這記性,竟連這些都忘了。”
陳老夫人呵呵笑道:“陸先生乃是神仙人物,不知道這些凡塵俗事也是正常的。”
“陳夫人取笑在下了,我哪里是什么神仙人物,只是一個區區凡人而已。”陸離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后虛心請教道:“陳夫人,在下對于這些家常瑣事實在不通,不知你有什么好推薦的家具鋪子,被褥鋪子,還有城中哪里能夠雇人清潔衛生?”
說實話。
對于這個明顯古代背景的世界城里面,到底有沒有“家政”這種先進的行當,陸離是持懷疑態度的。
不過很顯然,他低估了古代人的服務開發。
陳夫人陸離對她詢問,早有預料的說道:“城內的木行、家具行都是柴家經營的,柴家家主就是縣衙的工曹典吏。
而絲織行、布行則是宋家經營,宋家家主是縣衙的禮曹典吏。
至于牙行中介,也是由孫家把持,孫家家主是縣衙的兵曹典吏。
這幾家家主陸先生也都認識,只需先生將所需用度列個清單,與銀兩一并送到柴宋兩家,他們必會辦的妥帖。
至于清理宅院的人手,讓孫家主派兩個行老和牙嫂到先生面前聽用,讓他們安排適合的人清理即可。
當然,如果先生不放心這些不知根底的人,也可有老婦人安排縣衙的仆役,去為先生清理雜院。”
行老,專門介紹男人力。
牙嫂,專門介紹女傭。
陳老夫人一樁樁,一條條,都給陸離介紹安排的妥帖。
如此事無巨細,實在讓人很難相信,這是對方臨時起意想出來的。
陸離也只能夠感嘆一句,陳昌篤的這位夫人確實厲害,處理內宅后院之事頗有一套手段。
感嘆之余,他也不由心驚,古代宗族勢力的盤根錯節。
算上陳家的藥鋪醫館,錢家的珠寶玉石,柴家的木行家具,宋家的絲織布行,孫家的牙行中介,還有陸離吃過好多次的李家酒樓,一個縣城內的大大小小行業,經濟民生命脈,幾乎都被這些地頭蛇把持。
更為可怕的是,這些地頭蛇一個個還都在縣衙擔任要職,雖然不是官,但卻是手底下辦事部門的主吏,政令如何實施,全都要靠他們去做。
沒有這些人的配合,就算陳昌篤這個縣令再怎么精明強干,只怕也只能夠成為擺設。
一縣之地被滲透至此,難怪有皇權不下鄉這句俗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