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刻的愛斯琳,卻完全找不到那種俯視眾生的高貴之心。她憤怒的拍著身前的桌子…幸好大廳里空無一人。和將控制器放在客廳里的希爾伯特不一樣,愛斯琳專門分出了一個控制間。她用的這種控制臺和希爾伯特那種自制的大眾款不一樣,是西雅之塔那邊專門為身份地位比較高的大法師制作的。真正的主控器,其實是愛斯琳戴在手腕上的一個兩指寬的金屬環。然后會分出一部分權限,交由那個控制間里的操作臺掌控。畢竟,無論說得多好聽,像是這樣的小型魔法陣,一般來說,也就能錄入三個人的氣息…如果是大眾款的那種,甚至除非記錄入氣息的那個人隕落,否則,是沒法改變的。像是希爾伯特那樣,有足夠信任的學生,自然無所謂。但像愛斯琳這樣,身邊有再多的手下,也不敢將自己的安危與身家交付的人,才更多。無論那個控制間里記錄了誰的信息,她都能用手環一鍵消除。如果有什么重要的改變…比如明明設置好向前飛,飛行器卻突然被控制著轉彎,那主控器也會及時通知她。所以,西雅之塔研制出來的這種飛行器,真的很適合愛斯琳。疑心非常重的魯特在這方面都比她強…畢竟那位雖然很喜歡測試人心,但只要過關,他還是會付出一部分信任的。至少像是飛行器這種,魯特隨時都能拖出一排人幫他掌舵。當然,魯特用的也是類似的飛行器,但原因可和愛斯琳不同,他不是找不到無法信任的隨從,更不會在意這些人就坐在他旁邊。但他的秘密實在太多。反而是隨從們自己會盡量避免一直待在他身邊…魯特的信任也不是那么好承受的。想要對付魯特的人,當然會先從這些地位不高,等級也最高不過五環,但和魯特關系親密的人下手。就像誰都沒見過,魯特年輕時候的隨從也一樣…以魯特的年紀,以他隨從的待遇,不該出現這種事。所以,聰明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知道的越少,對他們來說,才越安全。但愛斯琳卻有點不一樣,可能是出身不同,她是真的把隨從當…奴仆。即使這些隨從,本來就是因為不想去外環而投靠某位大法師的天賦不足者,但,一般來說,法師們是不會像愛斯琳那樣把自己的同類當成消耗品的。愛斯琳表現出來的態度,當然沒什么問題,畢竟魯特本人對這方面很重視。但她做出來的事情,卻能讓人感覺到她的沒有心,尤其是她那些學生的倒霉事件以后,更不會有什么聰明人跟在她身后了…包括心眼活絡,想要在內環找到晉升之機的那種人。畢竟,魯特的測試人心,只是讓人不堪重負,只要不藏什么壞心思,又不算太貪心,好歹還能暗然離去。但愛斯琳的所有測試,全都奔著搞死人去的。所以,最后,還愿意給愛斯琳做隨從的,基本上都是那種心眼實,容易被人欺壓,只想找一個內環的生存之地的法師。這樣的人,當隨從,也不能說不好用,畢竟一個指令一個動作。但,你也不能說他好用,畢竟,沒有指令就沒有動作。而且,心眼實在某些時候,也不是什么好話…所以,即使他們都是16歲前就能成為高階學徒,也能晉升法師的人,他們的未來也很難走到中階。愛斯琳雖然用他們,但又瞧不起他們。魯特當然也糾正過很多次她這個毛病…隨從這種一直跟在身邊的存在,怎么能完全用高壓手段對待呢?就算你除了對小白臉有點熱情,其他什么感情都找不到,那也得懂點御下之道啊!一手大棒一手甜棗,都會讓人嘲笑,你竟然連個棗子都不給!這可是法師!他們可能天賦不夠,性情有點問題,但智力絕對夠用!即使一時之間沒有感情,但,誰知道哪一天人家就開竅了呢?要么不用,用了就要好好用才是管理隨從的道理。有些時候,隨從帶來的危害比能力更強的手下都要大。然而,就像魯特沒法控制愛斯琳的愛情觀,沒法壓制她那總是過度的做事風格一樣,他也沒法讓愛斯琳把自己的隨從當成同類看。但愛斯琳的這些缺點,在法師里又算不得太過分。畢竟這是個雙向選擇,愛斯琳又不會強迫別人追隨她。就像魯特說她不適合收學生,她也就沒再接收,即使有人求上她的門也沒有。所以,這么多年來,愛斯琳就過上了這種古怪的日子:手下很多,但手下的真正老大都是魯特。隨從兩三只,最高三環,每天蹲在自己的房間里等著愛斯琳的吩咐,沒有召喚不出門。當然,也不是沒有好處…即使是魯特,想要在自己的飛船大廳里獲得獨處空間都很難,愛斯琳卻能輕而易舉就得到。她那幾個隨從,寧可三個人一起擠在小小的控制間里,也不會留在大廳等待她隨時可能的遷怒。心眼實又不代表喜歡挨罵。所以,愛斯琳的惱羞成怒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倒也是件好事。“吉爾伯特,是知道了什么嗎?”愛斯琳忍不住低聲地詢問。然后,另一個,比起愛斯琳自己更加慵懶,更加低啞的聲音在她自己的嘴里發了出來:“不可能。魯特肯定懷疑了。吉爾伯特,估計還在懷疑娜娜莉身后的人。他這話也不是說給你聽的…能派出死靈的存在,難道還看不破他那簡單的隔離陣嗎?”“但他,怎么知道,我在聽他說話?”愛斯琳奪回了自己的嘴巴,用懷疑的語氣反問。“你為什么總是那么天真?”另一個聲音忍不住嘲笑起來,“他需要管你聽不聽嗎?沒聽當然無所謂,聽了那才最開心啊!你沒發現他說話的時候,沒有主語嗎?他就是說給任何一個在偷聽的人聽的!你為什么非得自己對號入座?腦子壞了嗎?”“都有你的出現了,我的腦子難道是好的?”愛斯琳突然冷笑了起來。“我,才代表好的那一面。”“笑話…我以前就覺得奇怪,我明明這么冷漠,為什么老是會看上那種廢物一樣的男人!”愛斯琳惡狠狠的說,“一定是你的緣故!”“啊…那我倒不能否認。但,你也不能否認,你就是我啊!”“呵閉上你的嘴,滾出我的靈魂!”“那可不行,誰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呢!”“不要傷害我的老師,否則,我…”“啊…我竟然也有這么一面呢!竟然真的會為了別人,犧牲自己…甚至在發現問題以后,不惜燃燒自己的靈魂,摧毀自己的肉體…我,果然,不只是媽媽的孩子呢!”“是我不是你。”愛斯琳冷硬的開口。“要我說多少次?你就是我啊!”“說什么蠢話?”愛斯琳還是沒有忍住,流露出了自己的憎恨,“就算是同一個靈魂,在走向不同的人生的時候,就已經是兩個人了!你愛的,我不愛,你恨的,我不恨,怎么能說是同一個人呢?我不知道你想干嘛,也不知道我的未來會是什么樣兒…但既然你更強,那我也只能認命。但,別動我唯一的真心。”“呵”“我知道,我對你來說沒那么重要,甚至,可能只是你靈魂的萬分之一…可那又怎么樣呢?至少你并不希望現在就失去我,不是嗎?我的愿望,和你的底線,差得遠了…所以,不要惹我!”“你是傻子嗎?你不會不知道,你那個真心,唯一的愛,魯特,已經選擇放棄你了吧!”“老師向來聰明,怎么會上你這種當!”愛斯琳滿意地笑了起來。“我…靈魂殘缺的話,即使用空白靈魂補滿,也會變成瘋子嗎?”那個聲音中帶著一絲低沉的女聲再也慵懶不起來了,“被放棄被犧牲,你竟然覺得高興!”“哈哈哈…嘿嘿嘿…”愛斯琳勐然發出了一陣古怪的大笑,甚至讓把自己關在控制間的三個人也能隱隱聽到,他們忍不住互相對視了一眼,將門上的隔音簾又加了一層。直到一點聲音都聽不到才安心地互相擁抱了一下。雖然早就知道愛斯琳女士有點陰晴不定,甚至有點瘋…但他們幾個算是運氣不錯,正好在她上一段戀情結束才到了愛斯琳身邊的。他們也是沒辦法,雖然黒迷之塔的正式學徒里很少會出現一輩子的1環法師,但,他們三個卻都是晉級非常緩慢的那種:明明0環法術他們理解的很快,到了1環竟然就有點分析不明白了!他們這種人,留在外環,一定是死得最早的那種。所以,他們三個才敢冒險跟在愛斯琳身邊…畢竟是正式法師,愛斯琳想要收到他們這樣的隨從也不容易。再想要未來的法師,也得衡量自己的未來能幾年。他們本來以為自己冒險還算成功…可,這場冒險,似乎快要結束了。看來要,無人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