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漫漫’突然笑了一聲,將煙桿豎起,對著空中噼了一刀:“所有的一切,在最開始的開始,就已經命中注定。
人生多艱難…從來脫不開自作孽。”
盧西瑪爾和‘墨筆塵心’都明白她的意思。
無論林德是知道他的生命從一開始就是從一場放棄當中奮不顧身的掙扎,還是他的誕生受了當初刺傷海蓮娜的某樣武器中的靈性影響,都在他呱呱誕生的那一刻起,注定了他對整個家族的無知無感。
做事的時候,一切都只想著自己的利益。
他唯一信任的迪特,也的確是在這件事中最無辜的那個人。
雖然迪特是因為各種原因被排除在外,甚至對一些事情都是在之后才了解的那個,但至少,他沒有從這件事里獲得什么直接的好處。
“斯特爾伯爵夫人,在得到了想要的東西以后,就將那一場戰斗中所有的繳獲,甚至連金幣都一起堆在港口焚燒了。”盧西瑪爾嘆了口氣,“無論你們怎么想這件事,但在丹博羅所有貴族的眼里,海蓮娜夫人都在那一刻確立起了她英明果斷的形象。
所以,她才能拖著半殘之身,在斯特爾伯爵回到領地之前,只憑著管家的來回傳話就將整個城市掌控在自己家族手里。
你們應該懂,管家的威勢,永遠都只能靠著主人的威儀。”
“真的,全都燒了嗎?”‘墨筆塵心’有點覺得不可信,“就沒什么武器珍貴到不舍得燒毀,甚至燒不毀?”
“當時,燒的時候,還有那些被直接絞死的,傷痕累累,明顯有過逼供痕跡的盜賊尸體。”盧西瑪爾有點艱難的開口,“他們的武器甚至都原樣擺在了身上。
每個人的錢袋都規規矩矩的放在胸前。
那場大火,雖然是用晶石粉末輔助燃燒的…但味道也很讓人記憶深刻。
所以,我到現在還記得火中那幾個領頭盜賊的臉…畢竟除了臉以外,其他沒有完整的地方。”
他吞下了一句話:小盜賊則是臉都沒有了。
“所以,你說她的威儀。”‘夕漫漫’明白的點點頭,“的確,不僅證明了自己的言出必行,遵守契約,并且還顯示了自己的堅韌心性。
呵至少在一段時間里,即使還有人想對巴西亞出手,也不敢用類似的手段了。
而且,想找到敢出手的炮灰,也沒那么容易,對吧?”
盧西瑪爾點頭:“對。所以,她做的沒錯。”
“啊…換了我是林德,要是從小就聽著有人夸贊海蓮娜夫人的英明神武的話,那也得變態。”‘墨筆塵心’肯定的點點頭,“幸好,果然,任何人的性格變化都和生長環境有關系。
所以…老狗是不是想多了,林德就是在那種環境下變態了,而不是受了什么影響?”
“他讓你看著羅絲,你就看著好了。”‘夕漫漫’轉過身準備走人。
“你…是來找出氣筒的嗎?”‘墨筆塵心’喊住了她,欲言又止的問,“我以為,啊,你說的朋友是誰?”
“不是粉墨,她在紅柳。”‘夕漫漫’轉頭一笑,“你想見她,還是,就是想知道她現在叫什么名字?”
‘墨筆塵心’臉色一冷:“我問的是你。”
“我,當然是來找盧西瑪爾先生的。”‘夕漫漫’一臉恍然地說,“對了,盧西瑪爾,你說,尹斯梅爾大賢者,會因為自己兒子的死亡,和我們不死族為敵嗎?”
盧西瑪爾其實根本不想存在于這個地方…氣氛實在太古怪,那種感情間的拉扯,真的太過明顯。
他頭一次打心眼兒里希望,自己對這些事兒不那么敏感。
但這個問題他還是必須得回答,所以他忍不住動了動手,把額前的頭發一把擼到耳后,才一臉假笑的回答:“你們抓到了現行。
最重要的是,你們的死亡幾乎沒有什么代價。
尹斯梅爾大賢者,很懂得什么叫衡量利弊。
他不會做傻事。”
‘夕漫漫’是個聰明姑娘,其實當盧西瑪爾說了尹斯梅爾大賢者的掙扎與妥協以后,那女孩兒就沒打算再問下去了。
很明顯,不死族雖然自己人之間也在內斗,但一旦有奧艾賽斯人敢對他們出手,那都是雖遠必誅…跨越幾萬里而來只為取你人頭這種可不再是里的故事。
那都是打了一個來一串,打了一串來全部的。
在世界之主根本不支持他的情況下,尹斯梅爾大賢者就算再憤怒于自己孩子的死,他也不會多做什么。
誰讓他沒理呢?
而既然對不死族做不到什么太大的傷害,尹斯梅爾大賢者只會公開說這個被不死族干掉的兒子該當此報。
至于尹斯梅爾的善良與正義…在奇幻世界,所謂的善良,從不影響某個人為血脈報仇的舉動。
到時候再表現出他的真誠懺悔就行。
如果動手的不是不死族,那尹斯梅爾大賢者也絕對能好好地懺悔幾年。
‘夕漫漫’明顯是聽懂了以后就打算走人,然而,某個人的糾纏讓她不太高興,所以干脆把鍋甩給了曾經勾搭過他的盧西瑪爾。
盧西瑪爾在這一刻,突然想知道…名叫‘雪云峰’的指揮,在把他和‘墨筆塵心’湊活到一起的時候,想沒想過這種莫名其妙的修羅場?
不,他那么精明聰慧,怎么可能想不到?
盧西瑪爾從‘墨筆塵心’的表現里其實能看出來一點,這個年輕氣盛的男孩對‘雪云峰’有點心結…而他都能看得出來的,那位怎么可能看不懂?
可,你想教訓口服心不服的手下沒關系,別把他兜在里面啊?
他很無辜的好嘛!
對漂亮姑娘說點恭維話,甚至想和漂亮姑娘來場溫柔浪漫的聚餐,那不都是人之常情嗎?
他的人生已經如此艱難了,‘雪云峰’先生何苦還要給他加個重擔?
盧西瑪爾果斷開口:“我覺得,我現在最想聽到的,是尹斯梅爾大賢者,某個還沒出生的孩子的來龍去脈。
以那位大賢者的本事來說,只要那孩子成型了,他就能看出來是男是女。
聽你們的話里意思,這事兒出的時間已經不算短了,所以…應該有個消息了吧?”
已經被告知過蓋亞那些事情的盧西瑪爾當然明白,那要是個男孩的話,對他來說,簡直就是最好的消息。
無論蓋亞想要干嘛,他盧西瑪爾都已經安全了。
剩下的,就是等待那位女士的死訊,然后送那具身體剩下的最后一點東西進入他家的墓地…盧西瑪爾早就想明白了,無論他怎么說,怎么想,無論他承不承認,那具名為德米特的身體都是生下他的那個人。
尹斯梅爾大賢者能夠一口否認,他卻不能。
他能將自己和那個靈魂切割開,已經是他的幸運了。
所以,最后為德米特收尸,也是他唯一能為她做的事。
遠在沙漠的故事,‘雪云峰’當然一無所知。
盧西瑪爾明顯想得過多…他要是能看明白這玩意兒,就不會做這么多年的單身狗了。
當然,‘墨筆塵心’前面給他的那些從盧西瑪爾嘴里得到的消息,他已經從某位當事人嘴里知道了,并且知道得更全面…林德向來是個聰明人,根本無法接受家族里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所以,即使管家夫婦一直希望他不知道自己出生時候的遭遇,但仗著自己長得可愛,幼小時期更是個易破碎的娃娃的林德,早就從各個地方把那些事情挖了出來。
當不死族指揮問到他頭上的時候,小少爺就毫不猶豫的全都掀了出來。
“我以為你會恨那些放棄。”‘雪云峰’若有所思的問。
“我不恨,但我,永遠不放心。”林德簡單地說,“我是受貴族教育長大的人,我當然明白,這件事并不算錯。
海蓮娜媽媽是愛我的。
她一直因為沒保護好我,讓我小時候體弱多病而愧疚。
但那不是她的錯。
被惡人襲擊,當然是惡人的錯。
她自己的傷不是更重?
之后的決定,更是基于理智權衡利弊的結果。
可,你應該明白,像我這樣的心性,一旦確定對方有在遇到大事的時候放棄我的可能,就永遠都不會再信任。
無論那愛有多熱烈,我都知道,那是有條件的。”
“迪特,其實也有啊!”‘雪云峰’忍不住歪了歪頭。
“那不一樣…我哥哥的確是家族為重的人。
但我做錯了,他第一反應是教訓我,然后再教導我,而不是直接放棄。
只要我還是他認可的弟弟,那,如果我在他身邊遇到危險,他會用生命保護我。”林德笑了起來,“能這樣,還有什么好說的?
我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我不會強求別人一定能為我做到,反正我自己會伸手去搶。
但…”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溫柔的笑了笑。
‘雪云峰’嘆了口氣:“所以,真的只能等那位不知道又在搞什么的世界之主慢慢查嗎?”
林德撓了撓頭發:“那個…也許,你要找的,不是盜賊那邊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