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前想后,諸克儉的思緒漸漸松懈了下來,覺得眼前的形勢幾乎完全朝著有利自己的方向倒去,這才一臉愜意地將肺里的煙霧順暢呼出。葉子悠悠 只要再過幾天,待到省委省政府的人事調令頒布下來,他幾乎鐵定將接替尤良順升任省廣電局黨組書記、局長,執掌整個星海省廣電媒體的權柄!
雖然廣電系統的官吏,放眼體制內,算不上多權高位重的,可在媒體日新月異的今天,境況顯然不能再同日而語了,黨和政府的喉舌、民眾百姓的信息渠道、意識形態的王牌機器,等等的名號,都賦予了這個系統的特殊之處。
諸克儉忽然笑出了聲,想起前天召開的省直宣傳文化口單位負責人會議上,省委常委、宣傳部長黃澤林特別嘉獎了此次廣電局對全省媒體的糾風督導工作,而作為親手整合評議督查處的人,諸克儉將收獲最大份的蛋糕,盡管他實際沒出多少力,可這份功績卻足以將他送上局長寶座了!
想到這,諸克儉再次想起了被自己支去香江的陳瀟,這個締造大好局面的俊才,無疑助推了自己的仕途,可當他逐漸發現這人根本不為自己所用,甚至還大張旗鼓地拾掇了自己的堂弟,權衡之后,只能將之打壓舍棄!
再有才干,如果和自己背道而馳,就必須斬草除根,絕不能容許在自己的治下留存威脅!
小心才能駛得了萬年船!
“鳥盡弓藏,既然沒利用價值了,還是盡早趕回去!”諸克儉擰滅了煙頭,沒有絲毫的負罪感,正想找組織部的熟人打探下消息,宣傳部的電話就先不期而至了。
來電的是省委宣傳部文藝處的顧處長,和諸克儉頗有交情,寒暄了兩句后,笑孜孜道:“諸局,估計再過不久,你又得加個頭銜了吧?哈哈!”
按照慣例,省廣電局長,哪怕不是從宣傳部內部提拔,可一段時間后,大多會掛上省委宣傳部副部長的頭銜。[看小說就到葉子悠悠]
最近賀喜攀附的人著實不少,諸克儉只是含糊笑對,沒多放在心“諸局,你平素不是最喜好字畫的嘛,我這最近得來了一幅,有空出來鑒賞下?”顧處長轉入正題道:“另外還有個同道中人,到時候順便認識下,如何?”
同道中人!
諸克儉微微皺眉,知曉他是托人辦事找上自己了,正值關鍵期,他實在不愿攬事上身,免得功虧一簣,可又不好直接拒絕,于是問道:“什么人,能勞你的大駕?”
“就市里的一個電器商,旋風電器知道吧?”顧處長了解諸克儉謹言慎行的秉性,只得坦白相告:“他們公司最近遇到點麻煩,這一年來效益不太好,所以在大力開源節流,偏偏和省臺的廣告合約還有半年多沒履行,所以想托人幫忙說說,打算提前解約了,拿回剩余的廣告費。
“諸局啊,我明白找你的時機不對,可好歹相識一場,我拉不下這面子,當然,你要覺得不行也沒事,我另外想辦法就是了。”
顧處長無奈一笑,誰讓他這文藝處處長,沒廣電局長的話好使呢?
聽明了原委,諸克儉默思著關于旋風電器的信息,這本土電器企業在云江算是大戶了,創辦伊始的發展勢頭優良,只是由于在經營和競爭中發生失誤,這才走向了敗落,隨即道:“按照合約,他們在廣電臺還有多少余款?”
“不多,就百來萬。”
“連百來萬都掏不出來,這企業還怎么搞?”
諸克儉搖搖頭,沒料到這企業都敗落到這般田地了,又斟酌了會,覺得只是芝麻小事,賣個人情也無妨“這樣吧,我回頭跟廣電臺打個招呼,讓他們盡量體諒下企業的難處,最好的結果就是解約。[看小說就到葉子悠悠]”
顧處長一迭聲道謝,并且隱約提出了“好處費”。
諸克儉義正言辭地申明:“顧處,我只是本著黨委政府的綱要指示,對本土企業施以人文關懷,剛剛那些話我權當沒聽到。
顧處長訕訕作笑,掛了電話,悻悻然地罵了句假正經,局長位置八字都沒一撇呢,這架子擺得倒是夠闊的!
可一看到桌上那幅剛剛笑納的名貴字畫,顧處長的心情立時轉好,直道那電器商會做人。
另一廂,諸克儉聯系了廣電臺分管經營的徐輝,報了旋風電器的名號后,就讓徐輝適當寬容下。
徐輝心知諸克儉是讓自己給對方開個后門,于是快速把旋風電器的情況分析了下,雖然難辦,可諸局長都發話,再不濟也得斡旋下“那我拿到臺務會上說說吧,畢竟這類事從來沒開過先倒,怕是陸蕓臺長他們的那關不容易過去,我只能盡力而為。”
諸克儉冷笑連連,什么先例,純粹是他這副臺長的權力被制衡瓜分得所剩無幾,省臺的副臺長,弄得跟企業的業務經理似的,忒不值錢!
“我就幫人傳個話,你自己酌情處理下,不用勉強。”諸克儉假惺惺道:“另外劉茂臺長這一走,廣電臺只剩下一個副廳級的副臺長,這顯然不合常理,等我這邊的事妥當了,再做做這方面的工作,你只管恪守職責就好了。”
徐輝大喜過望,一迭聲地道謝,滿心期待著諸克儉的晉升之日,如此一來,自己也將雞犬升天,甚至還可以親眼觀摩陳瀟灰溜溜的滾回廣電臺!
一想到那次臺務會上,自己被冷嘲熱諷,徐輝就氣得怒火攻心,只是劉茂即將遠走明珠市了,他的尋仇對象只剩下陳瀟和許方雷,由此,他只能巴望盼著諸克儉能提攜自己,并且協助自己對這兩仇人發起雷霆反擊!
一念至此,徐輝斗志滿滿,興沖沖的就打算把這委派的任務圓滿完成,以便給諸克儉留個好印象,證明自己是一個可用的人才!
而諸克儉連續被人恭維,哪怕一向謹小慎微,可當下早已如墜云端,享受著權力在手的美妙滋味,飄飄然得簡直難以言表!
因此,諸局長和徐臺長兩人,同時躊躇滿志地開始展望起了恢弘的未來。
做足了一番功課,并且私下拉幫結派,徐輝如同奮起的斗雞,雄糾糾氣昂昂地打算在會議上沖破陸蕓等人的阻力,退還旋風電器的廣告經費。
可萬萬沒料到,當他卯足了力氣,揮出去的拳頭卻打了個空!
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最近和徐輝關系緊張的許方雷不僅沒多加阻擾,反而贊同起這項提議“按理說,廣告合約只要簽字生效了,就沒有提前作廢的道理,可法理不外乎人情,現在企業面臨困境,亟需資金調度,我們總不能再火上添油,將他們逼上死路,更何況旋風電器還是云江的本土企業,和我們的合作持續了數年,單憑這份情誼,我認為臺里就有必要通融一回。”
陸蕓實在看不懂這同僚怎么忽然轉了性子,目光轉回議案文件,蹙眉道:“人情是要顧,可萬一我們開了這先例,往后其他企業商家有樣學樣,以種種借口要求提前終止合約,那該如何是好?”
她雖然感性,可關乎廣電臺的利益,往往立場堅定。
許方雷微微一笑,道:“我也沒說立刻要退還,先核查了他們的賬目,如果確有實情,再酌情退款,至于未來可能引來的麻煩,我相信徐臺長應該能從容對付的。”
面對如此“善意”的信號,徐輝百思不得其解,可只能附和應同時,其他的臺領導們也一并首肯。
見同僚們無甚意見,陸蕓總不能忤逆眾意,沉吟片刻,道:“那好,我們就特事特辦,通融一回,徐臺長接下來也要把好關才行。”
徐輝滿口保證了番,既驚又喜,沒想到事情這么輕而易舉的辦妥了,甚至還間接提高了自己在臺里的威信,可當看到談笑自若的許方雷,他再次疑慮上心,總覺得不對勁。
不過幾番思索后,他就釋然了,估計許方雷也看諸克儉上位在即,擔憂回頭清算,于是急著修補關系了,說不得,還意圖借此舉為陳瀟求情呢!
于是,徐輝的心潮愈發澎湃,幾乎忘了他此時仍舊還只是個有名無實的處級副臺長,對許方雷都不屑一顧起來了。
許方雷把對方得意忘形的姿態看在眼里,卻始終不動聲色,待會議結束后,就回到了辦公室里,給遠在香江的陳瀟撥去了電話“跟你預料的一樣,他們打算幫旋風電器躲過這一劫。”
說完,許方雷暗嘆一息,諸克儉、徐輝想助旋風電器躲過一劫,殊不知,卻不知不的將禍患引上身了!
見陳瀟寥寥無語,許方雷苦笑道:“你這孩子,城府深得連我都覺得慌神嘍。”
“在姑父面前也就班門弄斧罷了,上不得臺面。”陳瀟輕笑道:“而且說實話,我挺不想這么干的,丟份。”
“那你還非要用這陰招?”
“沒辦法啊,人生最無奈的事情,不是對牛彈琴,也不是牛對人彈琴,而是看著幾只豬圍著自己上躥下跳地跳舞,我只不過是想讓耳根子稍微清凈些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