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悶了許久的京城,終于在某一個夜晚,再一次迎來了一場夏雨。
好雨過后。
京城這座古老的城分外的迷人,從內到外散發著沉香味。
天空格外的藍,幾縷淡淡的白云悠閑地在天空中飄動。
有經驗的人都知道,一句老話一場秋雨一場寒。
夏天的雨也是有征兆的,一場夏雨一場炎。
涼爽也就雨后這一兩天的功夫,只要太陽一出,那是一日賽過一日。
好在家里已經裝上了空調,五臺空調分的一個不剩,家里裝了三臺,蘭園一臺,岳父家一臺。
自裝了空調,兩個小家伙那是一刻都不想出去玩了。
不過,現在的電力系統可不像后來那么強大,大夏天,現在的京城那也是經常停電。
特別是這幾年,家家戶戶增加了那么多家用電器,但電力線路也沒怎么更新換代,自然就會出現停電的現象。
家里不備一些蠟燭、煤油等簡單的照明工具,是不大方便。
駱濤是接受過資本洗禮的人,節約用水、用電,他在這方面的意識就比較淡。
不過,有一家子的監督駱濤也慢慢再一次學會節約。
白天家里是不會開空調的,夜里三臺空調也就只轉一臺。
“爸爸,什么時候才能開啊?”
小丫頭一點沒定性,自大早兒起,這話就在她的嘴邊掛著。
現在吹風扇已經滿足不了,她對涼爽的追求。
在書房看報的駱濤,一上午快被她煩死了。
對她又發不得脾氣,只能溫聲細語道:“不是說了嗎?天黑了,空調就自己開了。”
為了哄她就騙她說,空調天一黑才會打開。
開始她也是信以為真,不過,這招沒一會兒就被小十月給揭穿了。
“可是哥哥說不是這樣的。”
“那是那樣的?”
她沒回話,轉身跑進了屋里拿來遙控器。
“哥哥說就這兒,一按。”小手按著開關的按鍵,給駱濤演示哥哥教唆她的路數。
這丫頭真是個大傻妞,駱濤如是的想著。
“是嗎?爸爸,怎么不知道,哥哥騙你的吧?”駱濤接著忽悠。
她不但沒生氣,還非常認同,“嗯,打不開。”
駱濤聽著小丫頭的回答,十分想笑,但又不能笑出來。
幸好每天早起都把空調的電源掐了,不然,今兒小丫頭真能自己打開。
駱濤順勢把遙控器收回來,裝進抽屜里。
拉著她的小手,“走,爸爸給你拿個奶油的冰棍吃,少聽你哥哥的話,他是騙你的。”
一聽有奶油冰棍吃,小丫頭那是真高興,空調這茬就完全忘記了,也直接就倒向了爸爸的陣營。
還沒出門,她拽著駱濤,“怎么了?”
招手讓駱濤低下身子,駱濤不知道這丫頭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便聽她指揮照做,“爸爸,我們偷偷的,不要被哥哥知道了。”
駱濤聽后就是大樂,這丫頭真會做人,墻頭草兩邊倒,左右逢源。
點了她的額頭,“好,就你鬼機靈。”
父女倆躡手躡腳出了東廂房,這時在西廂房一直偷偷觀察的小十月,立馬就感覺到了不妙。
知道妹妹“叛變”了,瞬間變成一個老實孩子,趴在書桌上認真寫作業。
這個小家伙仗著聰明,一直都不老實寫作業,朱霖為治他,那是天天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就這兒他還是能鉆空子偷懶。
今兒朱霖就回了娘家,小十月就不老實了。
駱濤對小十月是不抱有望子成龍的想法,在人生教育上只希望他不成為敗家子,就感天謝地。
對于上學,以他的聰明勁,上個大學還是小菜一碟。
拿了兩個奶油冰棍。
駱濤就來到了西廂房,小丫頭則戰術性躊躇不前,抱著油冰棍在院子里,大眼滴溜溜轉。
就是不跟著駱濤進屋。
“開門。”駱濤敲著小十月的房門。
這可把屋內假裝寫作業的小十月嚇一把。
“今兒怎么這么快?”
趕緊把書桌無關的收拾一下,“哎!”
深呼一口氣,小步開門。
門打開,“爸。”
駱濤沒理會他,雙手背后,挺直了身子往屋內東張西望,尋找著他不認真寫作業的蛛絲馬跡。
可惜,戰場打掃的太干凈了,毛也沒察覺到。
這才認真看著已是胖墩的他,“我可告訴你,今兒作業要是不寫完,你媽回來揍你,我可不管。”
一談作業,他就苦起了他那胖胖的臉蛋。
“爸,您是不知道,老師布置的作業多的很,怎么可能今兒就寫完。”
駱濤進屋,“放假快一個月,你怎么不說。”
奶油冰棍往桌子上一放,“趕緊吃,要化了。”
小十月屁顛屁顛跑過來,手法嫻熟,外面的包裝袋也不撕,用硬硬的冰棍一桶。
一看是奶油的,還給駱濤提了意見,“爸,我現在喜歡吃紅豆的,您又不是不知道?”
在檢查他作業的駱濤,一聽這無理的要求,立馬就不給他好臉,“有口吃的就不錯了,還挑挑揀揀。”
又把他下鄉的光輝歷程簡明給小十月說一說。
“你爸我當年…吃個雞蛋,那就是人間美味,…你知道嗎?”
這就是典型的中國式家長,經常拿自己給自己的孩子說事,當然他們是只談好的,不談差的。
小十月這兩年也許是聽了不少,都免疫了,駱濤在說,他認真在吃。
“咳,我跟你說的著嗎?”
便認真檢查起了他的作業,翻了幾頁,駱濤就沒什么興趣了。
小學一年級的暑假作業,能有什么難度。
老師帶了一些小朋友去看電影,一共買了十一張票。問和老師一起看電影的有多少個小朋友?
瞧瞧這題出的,老師帶小朋友去看電影,點人數不應該是老師該做的嗎?
從一個題目就能看出來,有些人是越來越懶了。
好在這時候的老師兇是兇了點,但對學生還是很負責的。
一年級這個級別的數學題,駱濤還是能一眼看穿本質的。
小十月做的慢是慢了點,但基本上沒錯題。
“吃完了,趕緊寫。”
“知道了。”
駱濤正要出門,又回身道:“沒事兒不要使喚你妹妹,吹風扇不好嗎?”
沒給他反駁的機會,駱濤就出來了。
小十月吃著冰棍,關上門,小聲嘀咕了一句:“買來不就是用來享受的嗎。”
駱濤要是聽見了,準給他一巴掌,打小就學大人說話,現在還帶壞妹妹。
出來就見站在太陽底下,吃冰棍的小丫頭,走上去,摸著她的額頭,捋順額前的散發,“不熱啊?”
小丫頭一臉的笑容,笑臉相迎。
嘴叼著冰棍的包裝袋。
她自我感覺不舒服,小手猛的把捋順的頭發,又給打亂,找到她個人認為最舒服的發型。
“爸爸,我不熱,你熱嗎?”仰著頭可愛模樣問駱濤。
“你都不熱,爸爸怎么可能熱…”拉著她往東院去。
東院今兒加了天棚,真正做到“天棚魚缸石榴樹,先生肥狗胖丫頭”。
天一熱,老娘蘇桂蘭也不怎么愛出去,吃過飯,收拾停當,幾人就到東院乘涼,人夠的時候就搓麻。
搓麻:就是打麻將。
今兒朱霖不在,三缺一,就改聊天學習做新鞋樣兒了。
駱濤把小丫頭往那兒一放,就趕緊回了屋。
繼續學習上面的精神。
日報上發表了《對鄉鎮企業的偏見應取消》。
這可是好消息,不管結果如何?這都說明上面的步子又向市場經濟邁進了一步。
不再對其它企業另眼看待。
傍晚,朱霖從娘家回來。
“怎么去了那么久,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駱濤很關心道。
朱霖有點心不在焉,“也沒什么大事?就是爸和媽他們單位今年又分房了。”
“是嗎?分哪里了?”駱濤一聽分房就特別起勁。
想想上輩子,他是不具備分房的條件,就眼瞅著身邊的同事一個又一個住進了樓房。
他雖然面上不說,心里那個不痛快。
計劃經濟的時候,分房都是有硬性要求的,什么級別,工齡,關系,最后才是家里存在住房困難這些人,可以分到房。
眼見他人宴賓客,眼見他人住高樓。
那時候心里就想著,硬性條件咱不合格,咱就退而求其次,住住單位的夫妻宿舍房之總可以吧!
世道輪回多少年過去了,駱濤還記得,后勤負責這事領導的嘴臉。
“小駱啊!你家那么大面積,怎么可能住不下你們兩口子。
你爸媽在咱們廠工作這么多年,從來就沒提過這事。
不是我說你,你這思想可跟不上你爸媽。”
“不是王主任…”
“好了,我這兒忙著呢,你的事咱們回頭說,以后只要有多余的,我保證第一個想到你。”
這個保證上輩子的駱濤眼巴巴望了好幾年,直到王主任退休,他下海,都沒能實現住上樓房的夢。
后來有錢了,也是住夠了,這輩子呢就喜歡四合院。
但一聽到分房,還是忍不住想問問。
朱霖有點驚訝駱濤那么熱切的反應,“又不是分房給你,你這么激動干什么?”
“咳,爸的不就是咱的,一家人分那么清楚干什么。”
駱濤見她的模樣,便裝做無所事事,坐回原先的位置上。
“駱濤,你怎么是不是掉錢眼里了,還沒哪兒呢,就想我家的房子了。”朱霖似是生氣。
這人沒一點幽默細胞,住四合院不比那樓房吃香。
咱不過就是羨慕分房的人。
心里如是的想著。
駱濤連忙道歉,承認自己言語不當,“我錯了,朱霖同志。你家的房子是給朱禎的,這話總沒錯了吧!”
“哼。”
駱濤也不知道她這是怎么了,清早兒出門還好好的,怎么傍晚從娘家回來就跟吃了槍藥似的。
一臉的不高興。
一時間,臥室鴉雀無聲。
小丫頭在爺爺奶奶那兒玩累了,才屁顛屁顛回來。
“媽媽,看,二梅阿姨給俺做的小書包。”
小丫頭急于展示著她的新禮物。
小孩子跟著待久了,這話也容易被帶跑。
面對孩子朱霖露出了微笑,接過來小書包,“真好看,那你有沒有謝謝二梅阿姨?”
丫頭特別調皮又從朱霖的手里把書包拿回來,小驕傲的道:“有呢,俺還親了她。”
“真乖。不過,不準說俺,要說我。”
“知道了,我不和您聊了,我和爸爸聊天。”
小丫頭又跑到一直在一旁看著的駱濤,撲向他的懷里。
父女倆先聊了一會兒書包,然后又聊了空調。
小丫頭這是真以為自家的空調是光控的。
鞋一脫,上床就撒起了歡。
看著歡樂的閨女,再看沉悶的朱霖。
駱濤看的出來,今兒她指定有別的事兒。
“對了,咱爸媽那房子分那里?多少平?”
“方莊,兩套都有八九十平吧。”
駱濤問一句,她回答一句。
國內最初的住房面積等房地產這方面的知識都是學的香江,香江呢又學的小日子。
改革開放初期,我們也就這兩個地方可以去學習。
他們因為可利用土地的面積少,所有房子的面積自然也都很小。
所以香江有千尺豪宅一說。
住房面積少是因為他們各自都有著很嚴峻的土地問題。
但改革開放之初的咱們,可沒有這個問題,但為了模仿好也是有樣學樣。
聊了一會兒,駱濤還是忍不住,道:“今兒你這是怎么了,不會是咱爸媽沒要分的房子吧。”
心里有事的朱霖,抬起頭,“你怎么知道的。”
“咳,爸媽糊涂,上面分的房,咱又不偷不搶,怎么能不要呢。
再說了他們都快退休了,才好不容易混上分房,他們還不要,太高風亮節了。”
駱濤是真不就知道怎么說自己老丈人和丈母娘。
心里想:自己這幾年出錢獻策,也算小小的報答祖國媽媽了。
你們女婿是有錢,但他兩輩子都非常渴望成為分房一族。
幾十年來誰不知道,分房那可不是一般人才能分到的。
你們可倒好送給人家了。
富豪的煩惱,誰知道?
“還不是因為你。”
“這里面有我什么事?”
這人不是血口噴人嗎?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