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利…”
“嗯?”
“都快九點了,我怎么覺得蘇援朝不會來了?”
“不應該啊,約好的八點,他錢都掏了,怎么就不來了呢?安萍,要不咱再等等?”
“我再不回家,我爸肯定要揍死我!”張安萍無奈道,“你要是想娶我,那就當我沒說。”
陸勝利急忙擺手:“那算了,你還是回吧。”
“那你怎么辦?接著等?”張安萍問道。
“我親自給他送去算了!”陸勝利拍拍手站起來,“東西都裝車了,本來也打算給他送去的,春曉的事兒,咱們也本來打算問個清楚的。他不來,我就去找他。”
“你還真打算說服他跟你一起騙春曉啊?”張安萍面色復雜看著陸勝利,“勝利,其實你這么做根本沒有意義,春曉也不能總是活在夢里。”
“為什么不能?”陸勝利笑了笑。
“陶春曉一直都把你當哥們兒…”張安萍忍不住道。
“我知道。”陸勝利打斷她,“我就是在幫哥們兒忙。”
“傻缺,你騙鬼去吧!”張安萍罵了句,扭頭就走。
“哎,路上小心點兒!”陸勝利叫道。
“你管著嗎!”張安萍丟下一句,騎上自行車走了。
陸勝利在友誼賓館黑漆漆的院子里呆立半響,才長長嘆了口氣,跳上裝滿貨物的卡車,擰鑰匙打火、倒車,晃晃悠悠向蘇乙所住大院兒的方向開去。
八大碗,蘇乙也在飯店門口送走了李新民和婁半城,這才準備騎上自己的自行車回家去。
這年頭兒車子可不敢停在路邊上,否則哪怕你上著鎖,天一黑也準丟。
他的車是停在八大碗后院里的。
但剛到后院,他就看到在自己車旁邊站著一個人。
一個看著很面熟的小年輕。
蘇乙微瞇起眼睛,從這人面相中看出依稀相似的另一張面容來。
他沒有停下,保持之前的速度走到自己的車子跟前,面無表情看著面前的年輕人。
“來自尤小勇的懼意66…”
“蘇爺。”尤小勇站直身子恭恭敬敬給蘇乙鞠了個躬,“我是尤小勇,尤娟娟的弟弟,冒昧打擾您,是因為有個新掛靠的佛爺從外人手里收了一條豬后腿,后來一打聽東西是您家里的,偷東西的還是您院兒里的街坊小小子。這事兒我不敢私自做主,所以就來找您了。”
“之所以知道您在這兒,也是因為這兒有熟人認識您的車。我半個鐘頭前就來了,怕打擾您,就一直在這兒守著。這事兒該怎么辦,蘇爺您盡管吩咐。”
這番話信息量有些大,蘇乙挑挑眉,慢慢捋清消化了他話中之意。
所謂佛爺,其實就是小偷。
佛者,拂也。這是京城小偷自我美化的稱呼。
掛靠的意思是佛爺一般都有團伙,他們為了尋求保護,會主動交出一部分利益投靠一些頑主幫派,抱團取暖。
尤小勇的意思是有個新投靠他的小偷收了一條豬后腿,一打聽是蘇乙家的東西,偷東西的人是跟蘇乙家一個院兒的小小子。
蘇乙用腳后跟想,這小小子十有八九是棒梗。
這孩子真是記吃不記打呀…
蘇援朝的名字在頑主圈是掛了號的,尤其是在尤娟娟姐弟倆這里。
尤小勇得知這件事情后立刻把這事兒告訴了姐姐,尤娟娟很聰明,沒有擅作主張處理,她一邊暗示那位佛爺穩住棒梗,一邊讓尤小勇立刻來找蘇乙。
這段時日她一直借著蘇援朝的大名行事,但其實她很清楚,這不過是狐假虎威罷了。
雖然蘇乙默許了她這么做,但她心里一直不踏實,一直都有想要坐實這段關系的想法。
而這件事就讓她看到了機會。
尤小勇對姐姐的話言聽計從,他來這里后開門見山的態度,也是尤娟娟吩咐他這么做的。
尤娟娟很嚴肅告訴他,別跟蘇援朝玩花樣,有話說話,不管對方怎么說,說什么,只要吩咐了,說什么也要一口答應,別管辦到辦不到。
于是,就有了剛才這一幕。
“廠里今天的確給我發了一條豬腿。”蘇乙呵呵一笑。
前腳發,后腳丟,他都不明白,棒梗又不是沒吃過虧,怎么還老逮著他一只羊薅羊毛?
“偷東西的是誰?”他確認了一下。
“那小子叫賈梗。”尤小勇道,“掛靠我的佛爺說,這小子這兩天才跑街面上,想要拜他為師,但他還沒收呢。今晚扛了條豬腿找上門來,說是拜師禮。這佛爺仔細一問,才套出您的名字來,就立刻告訴我了。”
“這小子人呢?”蘇乙又問。
“我讓那佛爺穩住他了,他還不知道我們跟您的關系。”尤小勇眼神一閃,“蘇爺,您要是顧忌街坊情面,這事兒您不用出面,只管吩咐我們來做就行。”
“紙包不住火,你們打著我的旗號,他遲早要知道。”蘇乙澹澹道。
“您想讓他長長記性?還是想眼不見心不煩?”尤小勇問道。
蘇乙似笑非笑看著他:“這是你自己的想法,還是你姐的想法?”
“是我們倆的想法。”尤小勇恭敬道,“我們用蘇爺您的名頭立了旗,您大度,沒怪罪我們,但我們不能不懂事兒。這事兒您定個章程,我們來辦,要是辦不好,以后我們也沒臉再借您的招牌了!”
“不能犯法。”蘇乙道。
“不犯法,我們都是守法老百姓。”尤小勇道。
蘇乙點點頭:“豬腿算是給你們姐倆改改伙食,你們收下就行。這孩子欠教訓,但該怎么收拾,國法說了算,我家老丟東西,我也煩。但都在一個院兒住著,孩子家里也難纏,沒法說。”
尤小勇似懂非懂,還等著蘇乙接著說下去。
但蘇乙卻走過去打開自行車鎖,長腿往上一跨,腳下一蹬,走了。
尤小勇有些傻眼,張嘴就要叫住蘇乙,卻擰眉住嘴。
站在原地琢磨了一會兒,他轉身出了門,向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氣喘吁吁跑回了家,姐姐尤娟娟正等著他回信。
他把蘇乙說過的話一五一十說了,尤娟娟眼中閃過一絲恍然,若有所思。
“姐,他這什么意思?”尤小勇問道。
“這事兒就當他不知道。”尤娟娟道,“小勇你記住,你今晚沒找過他,你倆沒見過面,豬腿這事兒,你就當什么都不知道!”
尤小勇雖然不解卻仍點點頭,他知道自己按姐姐說的辦就對了。
“你把張波叫來。”尤娟娟吩咐道。
張波就是得著豬腿的那個佛爺。
等尤小勇叫來人,尤娟娟已經一個人在屋里想好了這事兒該怎么辦了。
“娟姐!”張波態度很恭敬。
“小波,偷什么東西被抓,哪怕是個孩子也得蹲十年以上?”
另一邊,蘇乙騎著自行車晃晃悠悠回到家,大院兒里此刻熱鬧極了,好些人都圍在前院。
三個大爺都在,許大茂兩口子、秦淮茹一家,連這幾天一直都沒見著人的傻柱都站在人群之中。
“援朝回來啦!”有人眼尖,一眼看到蘇乙,立刻叫了出來。
頓時院子里所有人的眼神都齊刷刷落在蘇乙身上,一大波情緒值入賬。
蘇乙推著自行車走到自家門口,笑呵呵環顧一周道:“這大黑天的,大家伙兒都站在前院兒干嘛?不會是等我呢吧?”
眾人神色各異。
“援朝,你不是新發了一條豬后腿嗎?”許大茂笑呵呵道。
“對,怎么了?”蘇乙羊作不知。
“呵呵,你呀,沒吃這條后腿的命。”許大茂眼底藏著幸災樂禍的神色,“你猜怎么著?這條腿丟啦!”
“丟了?”蘇乙皺起眉頭,看向滿臉愧疚之色不敢看他的劉光天。
劉光天還沒說話,劉海中就站出來道:“那什么,援朝啊,你這豬后腿,是你委托光天給你帶回來的,對吧?”
“是這樣。”蘇乙點點頭。
“街坊們,光天扛著豬腿回院兒里,把豬腿放進援朝家里,這你們大家伙兒可都是見著了啊!”劉海中立刻放大聲音環顧四周道,“你們大家都能作證,這豬后腿,光天是盡職盡責放在了援朝家里,一絲兒都沒少!所以這豬腿丟了,絕不賴我們家!”
街坊們紛紛點頭。
許大茂似笑非笑:“二大爺,我記得光天要替援朝看著豬腿,是您非不讓,硬是把光天連打帶踹趕回了家。您要是不這么干,光天也會一直留在援朝家看著豬腿,這豬腿也就不會丟了。”
“對呀,有道理啊。”
“還是二大爺壞了事兒…”
“這事兒老劉家有責任…”
街坊們一聽許大茂說得也有道理,又紛紛應和。
“許大茂,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劉海中氣得跳腳,“那都飯點兒了,光天還能不回家吃口飯?我讓光天回家是為了讓他吃飯,吃完飯再回來替援朝看著豬腿!誰知道就這么屁大點兒工夫,豬腿就讓人給偷了?”
“那也是劉光天擅離職守,我看這豬腿就得你們老劉家賠!”許大茂煞有介事道。
“放屁!”劉海中暴跳如雷。
“好了二大爺,這不怪光天。”蘇乙急忙喝止兩人爭吵。
“看到沒,看到沒,還是援朝明事理!”劉海中激動道,“丁是丁,卯是卯,誰偷的就找誰,對不對?這豬腿就該讓真正的小偷來賠!”
街坊們議論紛紛,閆阜貴湊到蘇乙跟前跟蘇乙講道:“是這么回事兒援朝,之前我們一家子在家吃飯,于莉透過窗戶看見你們家門半開著,就來給你們家關門,順帶眼的往里一看,放在你桉板上的豬腿就已經不見了!這于莉出來替你關門的時候,錢大姐也看見了,這可不是我們家監守自盜啊,你說是吧錢大姐?”
錢大姐也是前院兒住戶,聞言連連點頭道:“于莉來關門兒,我在院兒里晾衣裳。就聽她‘哎幼’一聲叫著跑出來,說是肉沒了…”
“從二大爺帶著光天回家,到于莉發現肉丟了,這過程最多也就二十分鐘。”又一個街坊道。
“這小偷手也太快了吧?”
“誰說不是呢?唉,援朝家也是倒霉,才搬進院兒幾天?怎么老丟東西?”
“這是被賊盯上了…”
街坊們七嘴八舌議論著。
易忠海使勁咳嗽一聲,讓大家安靜下來。
他看向蘇乙道:“援朝,你家丟的東西,這事兒你說說,你想怎么辦?”
“怎么辦?報警唄!”許大茂樂呵呵道,“把小偷兒抓起來不就完了?”
“許大茂,你少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易忠海呵斥道,“咱們院兒這幾天出了多少事兒了?街道辦曲主任已經找我好幾次了,說咱們出事兒太多,再這么下去要把咱們當成重點監控對象!到時候家家都要被街道辦約談,寫保證,你們想這樣嗎?”
眾街坊紛紛搖頭撇嘴,許大茂翻了翻白眼,也不說話了。
易忠海看向蘇乙,語氣稍緩道:“援朝,一條豬后腿,二十多塊錢,這不是小數,這次的事情,比上回你家丟雞、丟肉還嚴重!事情肯定不能就這么算了,肯定要有一個交代,但除非真找不出這小偷,我的意見是,咱們能不報警,就不報警,盡量不要驚動警察和街道辦。你覺得呢?”
蘇乙似笑非笑。
這一大爺真是把道德綁架玩兒透了。
你前面嚇唬街坊們又要約談又要寫保證,這會兒你問我覺得怎么樣?我要是覺得不好,那導致的后果就是我的錯唄?
不過好在他還不算過分,留了個必須找出小偷的前提。
“一大爺,關鍵這小偷怎么找?”蘇乙道,“沒憑沒據的,又沒拿著贓,您覺得能找出來嗎?”
“那么大一條豬腿,肯定不好藏,要我說就挨家挨戶搜,肯定能搜出來!”許大茂唯恐天下不亂地建議道,“援朝,你可以先搜我家!”
“這也不一定就是院兒里人干的吧?”秦淮茹臉色有些不好,“這幾天院兒里又是裝修隊,又是修水管兒的,你們看看這院兒里都挖成什么樣了?雜七雜八的人進進出出,說不定是誰順手牽羊給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