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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0 名額

蘇乙這個招生班主任,獨掌著三百個“加薪”的名額,這是一份不小的權力。偣  權力這東西最大的魅力就在于它能給人帶來物質和精神上雙重的滿足,它可以讓你處于支配者的地位,誕生出凌駕于他人之上的感覺。

  “我說了算”這四個字,擁有一種讓人著迷的魔力,很難有人抗拒它。

  蘇乙不是初出茅廬的小白,他當然知道這三百個名額對于普通工人來說,肯定擠破腦袋也想要。他要是把這權力攥在手里,稍稍那么一拿捏,一運作,一定能收獲很大好處。

  就算不收禮,人情也能收獲一大把。到時候各部門頭頭腦腦肯定會跑他這兒來討要名額,這就是結交人脈的機會。

  但蘇乙為什么要把這個權力分出去?

  這就是眼光長短的問題。

蘇乙真把權力攥在自己手里,然后等著各部門領導來自己這兒要名額,分蛋糕,那人家到時候搭著人情問你蘇援朝要來的名額,報上來的人選你再好意思打回去嗎?偣  給你塞個大字兒不識的文盲過來,你都得考慮考慮人情問題,得跟人商量著再“退貨”。

  以后開班后遇到刺頭學生,你但凡一收拾就是得罪人。

  而且這權力在蘇乙手里,除了這點兒沒用的人情,他什么也得不到。

  等工人給他送禮?蘇乙需要這個嗎?

  所以是真沒用,不如分出去。

  這么做效率高,不得罪人,大家還都覺得蘇乙大氣,懂事,低調。

最關鍵蘇乙下放的是報名的權利,你名額報上來,我還要審核的,最終決定權還是抓在蘇乙手里的。偣  “翟主任,我又忙廠報又忙招生,實在沒時間一個個選人去。”蘇乙笑道,“就讓各部門領導去選吧。每個部門名額怎么分配,您定就行。今天下班之前,把名單匯總到我這兒就行。”

  這是給翟保國好處,哪個部門名額多了少了的,翟保國說了算,這也是翟保國交好各部門領導的機會。

  翟保國立馬給蘇乙貢獻一波喜意。

  不等他表態,蘇乙話鋒一轉叮囑道:“但我有言在先啊,報上來的人要有一定文化水平,起碼正常書寫得沒問題,到時候會有統一入學考試的,考試不合格我這邊不會錄取。再者,我招的是學生,不是來混日子的,要是來了后心思沒放在學習上,或者擾亂紀律的,我也絕不會姑息!”

  蘇乙有資格說這話,因為除了是招生班主任,他還是未來的班主任。

  翟保國急忙點頭道:“你放心吧,這事兒我肯定辦妥,你的意思我一定給各部門傳達到位。”

翟保國一個正科領導這么跟蘇乙說話,偏偏兩人都覺得理所當然,沒有任何別扭。偣  到了大禮堂的辦公區域,果然一群頭頭腦腦正圍在楊寶瑞和李新民周圍,吵吵鬧鬧爭奪辦公位置。

  這邊辦公室有限,容納不了那么多人,肯定有不少領導是要擠在一起辦公的。

  哪怕他們可能平時在這邊待不了多久,但能單獨用一個辦公室,肯定比跟別人共用辦公室強。能用小辦公室,肯定比待在十多人的大辦公室好。

  籌備組各個部門就是在爭這個,誰都想要好一點的辦公條件。

  沈紅彥一看這架勢當場就退縮了:“得,我還是別爭了,分在哪兒是哪兒吧。”

  他一個正科領導在這兒都排不上號。

翟保國也苦笑:“蘇主任,咱們招生辦在哪兒辦公就看你了。”偣  這事兒蘇乙得爭,招生的工作已經展開了,明天就要審核資格再統考入學,沒個安靜的辦公地點可不行。

  再說了,他以后是班主任,要經常在這邊辦公,跟這群只是占坑的領導不一樣。

  到時候他一個辦事兒的人放著那么多空辦公室不能用,還要跟別人擠,那算怎么回事?

  蘇乙二話不說擠到了人群里。

  “楊廠長,李副廠長,各位領導好!”

  蘇乙笑呵呵打了個招呼,轉過頭對楊寶瑞和李新民開門見山道:“領導,京城日報已經出新聞了,咱們廠報的宣傳也得跟上,兩位領導現在有沒有時間做個簡單訪談?要是可以的話我這邊下午就出初稿,爭取今天定版,明天刊發。”

“援朝雷厲風行啊。”李新民笑呵呵道,“楊廠長,看來您沒選錯人。”偣  楊寶瑞對蘇乙的辦事效率也很滿意,前任主編出事后,其實他都做好了這期廠報停刊的準備,但沒想到臨危受命的蘇乙不但沒有停刊,甚至沒有要求延期,反而提前完成了任務。

  “好,那咱們就說幾句,支持宣傳工作嘛。”楊寶瑞笑呵呵道,他環顧一周,“分配辦公室的事情往后壓壓,大家先忙各自的事情。”

  他也被這些領導們吵得頭疼,誰都想要好辦公室,但給誰不給誰?

  蘇乙來得正好,幫他解了圍。

  “蘇主任,招生的事兒怎么安排?我們第三車間的人選報上去了,接下來是什么章程?”一個車間主任問道。

  “這件事各位領導跟翟主任商量,我這邊只做最后考核…”蘇乙眼見大部分部門領導都在,干脆把之前計劃的章程復述一遍。

果然這些領導們非常滿意這個方案,一致贊同這么做,然后立刻把翟保國圍了起來。偣  蘇乙趁機跟楊寶瑞提要求:“廠長,以后我工作重心肯定在這邊,廠報的報道也要以這邊為主,再加上招生和后期具體的工作,沒一個獨立辦公室真不行。就說眼下,您二位總不能在大辦公室做訪談吧?”

  楊寶瑞一沉吟,道:“也對,你要常駐這邊…新民,樓道口那間小辦公室剛誰要了?”

  “孫副廠長,他負責師資招募。”李新民道。

  “那以后運行起來他就撤了,他還要抓生產,以后很少過來,占一間辦公室干嘛?”楊寶瑞擺擺手,“讓他跟你暫時擠一擠,門口那間給小蘇,把招生辦的牌子現在就讓人掛上去!”

  “來自李新民的惡意68…”

  “好小子,你這待遇比我高啊。”李新民無語看向蘇乙。

蘇乙笑道:“這叫皇帝不差餓兵,我什么待遇還不是您二位給的?”偣  李新民指指蘇乙:“走吧,要做訪談就趕快,一堆事兒呢…有訪談大綱嗎?”

  這都是臨時決定的,有個毛。

  “有,都在這兒呢,進去跟您二位匯報。”蘇乙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不慌不忙道。

  給蘇乙安排的辦公室原本就是大禮堂的待客室,基本上拎包就能來辦公。

  接下來蘇乙讓兩個廠長見識了什么叫成竹在胸。

  問兩人什么問題,兩人要回答什么,回答范圍和梗概,蘇乙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再拿起筆運筆如飛一速記。不到半個小時,全部搞定。偣  等蘇乙拿著訪談稿給兩人過目的時候,兩人嘖嘖稱奇,對蘇乙的工作挑不出半點毛病來。

  完成了工作,兩個廠長就撤了。

  外面的大小領導們也都各自忙碌去了,蘇乙看著后勤的人把“招生辦”的牌子釘在自己辦公室門邊,這才鎖好門滿意拿著新鑰匙走了。

  這時,廠里成立工人理論學習實驗基地,并且面向全廠招生的事情已經人盡皆知了。

  翟保國和各個部門的領導基本都分完了蛋糕,各部門都回去確定名額去了。

  正如之前蘇乙和翟保國所料,工人們一聽兩天不用干活兒去上課,每個月還能多拿一塊錢,爭得那叫一個急頭白臉。

各部門的領導手里握著名額,一個個立刻成了香餑餑。偣  秦淮茹所在的車間里,郭大撇子請假,副主任就攬下了這事兒。

  副主任是個很古板的老技術工,對于秦淮茹這種愛偷奸耍滑的人死看不上,之前兩人甚至吵過好幾次架。

  但他還真拿秦淮茹沒轍。

  這年頭,就算楊寶瑞想開除工廠一個工人,那都得有正當理由,得報上級多個部門批準。有一個部門不蓋章子,這工人照樣上班。

  傻柱屬于例外,這種本就觸犯了法律,犯了嚴重錯誤的職工,你不開上級都不樂意,覺得你的隊伍不純潔了。

  秦淮茹平常仗著工人身份跟這副主任頂撞,不把他放在眼里,但這時候惡果就顯出來了。

她也想進這個學習班,能歇兩天不說,還能每月多拿一塊錢,這好事兒上哪兒找去?偣  最重要的是廠里生產任務是定額的,去上學習班的工人缺勤這兩天耽誤的生產定額,就要壓在其他工人身上。

  要是競爭不上這名額,不但沒錢拿還要替別人干活,這秦淮茹怎么能愿意?

  可惜任憑她說盡服軟賠情的話,這副主任都不松口,甚至直接放話:“秦淮茹,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就算你把郭主任請回來,這名額我也一定不會讓你拿到手!你就老老實實待在車間里干活兒,要是完不成任務,月底考評我拼著咱們集體等級下調,我也要給你個最差!”

  “老頑固,你公報私仇是吧?我告你去!”秦淮茹這兩天本來就諸事不順,這時候也來了氣。

  “告去!你現在就去告!”副主任根本不怕,“不怕告訴你,誰來都沒用,惹急了我也撂挑子!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秦淮茹氣沖沖走了。

她一路想著這一個月損失一塊錢的事兒,不知不覺竟發現自己走進了廚房,她頓時愣在原地。偣  以前她受了委屈,已經習慣了來廚房找傻柱,但現在…

  她忘了,傻柱現在在掃院子呢,不在廚房。

  “秦淮茹?你怎么來啦?”廚房里,劉嵐從后面走出來,詫異道,“傻柱不在這兒了,你還不知道?不可能吧?”

  “我不找他,我就是溜達溜達。”秦淮茹勉強笑了笑。

  “溜達…”劉嵐一臉不信,正是生產時間你跑廚房瞎溜達來了,蒙誰呢?

  秦淮茹扭頭剛要走,突然一想這劉嵐和李新民的關系,立刻又回過頭來,笑道:“其實我是想來找你問個事兒,但又怕給你添麻煩…”

“找我?”劉嵐疑惑道,“找我什么事兒?”偣  “就是這次學習班名額的事兒。”秦淮茹道,“我想問問你這事兒是哪個領導管的?”

  既然車間里副主任卡住她不給她名額,秦淮茹覺得自己最好繞過這副主任去找領導。

  要是李新民管這事兒,那就求求這劉嵐,看能不能辦成這事兒。

  沒等秦淮茹算盤打響,劉嵐就奇怪道:“這事兒你還用得著來找我?你不知道啊?招生的事兒就是住你們院兒的蘇援朝管的。”

  “啊?”秦淮茹呆住了,“他?他不是…新來的,還在實習嗎?廠里讓他干報社副主編,不是已經破格了嗎?怎么這事兒還能給他管?”

  “呵呵,那你可小瞧人家了,人家前途大著呢,升官兒那是遲早的事兒。”劉嵐呵呵一笑,“人家是招生辦主任,拿事兒的。你要問這事兒,直接找他就對了。”

秦淮茹愣了半響才回過神來,心情復雜到了極點。偣  前天晚上,蘇乙跟她把話說開,算是撕破半張臉了。

  她猜到蘇乙前途無量,但沒想到這么無量。她現在極度后悔,沒有再花多點心思,花多點力氣…

  現在自己去找蘇援朝,他會給自己一個名額嗎?

  秦淮茹心里真沒底。

  但不管有底沒底,她都得硬著頭皮去找蘇乙問問這事兒,畢竟每個月多一塊錢,還少干八天活兒,這個誘惑力對她來說太大了。

  她懷著無比復雜的心情告別劉嵐,去找蘇乙了。

她知道那個學習班在大禮堂辦,于是直接去了那里。偣  到了以后,正好碰見幾個人對著“招生辦”的牌子指指點點,討論的話題正是蘇乙。

  “看見沒,你要跟我說蘇援朝沒背景,我把這牌子給吃了!早上處長科長們為了這辦公室爭了一早上,吵得臉都紅了,廠長愣是沒松口。轉過頭,就先給蘇援朝把辦公室安排上了,還是單獨一個小辦公室。”

  “誰說不是呢?他才什么級別?這待遇比副廠長都高!我跟你說,蘇援朝絕對是上面大領導的后輩,準沒錯!要是錯了,我跟你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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