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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2、沖突

  在體制里干工作,最忌諱的就是“出挑”。

  沉紅彥為什么給蘇乙三天時間寫工作報告?他不知道寫一份工作總結最多一天就能完成嗎?

  他肯定知道,但還是給了蘇乙三天。

  第一肯定是因為他不著急,現在才二十號,離月底還有十一天,他給蘇乙三天寫報告,也還給自己留下了七天時間去校對檢查,時間很富裕。

  第二是他希望蘇乙能夠用心寫,除了該翻閱的文件外,還要了解以往的工作內容和進度后再下筆。

  畢竟蘇乙是個新人,剛來兩眼一抹黑,什么都不了解,只看當月的公文,絕不可能寫出一份詳盡全面的工作總結來。

  所以寫月度工作總結報告正常人只要一天,但對于一個新人來說,可能需要兩天。

  沉紅彥多給蘇乙一天時間,是希望蘇乙把心思都放在寫報告上,不用倉促趕工,不為時間發愁。

  如果蘇乙今天就把報告寫出來,會發生什么事情?

  沉紅彥絕不會覺得蘇乙效率高,而是會覺得蘇乙不穩當,急躁。

  有了這個先入為主的印象,蘇乙的報告寫得再出彩,沉紅彥也一定會挑出毛病來的。

  原因很簡單,你這么出色,不敲打敲打你你還不得上天?

  我給你三天,你一天就完成,那我錯了?

  而且我追求的是質量,讓你趕速度了嗎?你沒有領會領導意圖啊…

  但蘇乙如果是三天后拿出這份報告,正常來說得到的評價就會是以夸贊為主了,因為他的工作行為都在沉紅彥的預期之中,屬于高標準完成了沉紅彥的心理期待。

  很多新人初入職場急于表現自己,往往高質高效去工作,但卻得不到應有的回報,最終灰心喪氣,在一次次打擊中變成咸魚或老油條。

  這還算是好的,有的則被領導一頓pua變成無情的干活機器,滿心期待自己能夠更進一步,但最后發現那個不干事兒喜歡熘須拍馬的人升了,你還得等“下次”。

  任何一個部門,最能干活的那個一定不會升得太快,通常都是最后一個升,甚至永遠不會升。

  因為你當領導了,誰干活兒?

  蘇乙也算是個“過來人”了,這些道理他自然懂。

  無論他喜不喜歡,他都得融入這樣的環境和規則之中來,除非他想改變這個世界。

  他當然沒這樣瘋狂的想法。

  于是下午的時候,他要了更多的檔桉資料查閱,沉紅彥果然很滿意蘇乙的工作態度,勉勵了幾句,給蘇乙貢獻幾波喜意。

  五點的時候許大茂回來了,先是跟沉紅彥匯報了他引進新電影的情況,并申請款項。

  沉紅彥給他簽了字后,讓他報給楊科長去審核簽字。但許大茂沒著急走,說完正事兒就熘達到蘇乙辦公桌跟前,笑嘻嘻道:“蘇干事,這么快就上手啦?到底是大學生,我第一天來上班跟傻子似的,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哪兒像您,這有模有樣的。”

  蘇乙抬起頭對他笑了笑:“大茂,借錢的事兒你考慮的怎么樣了?”

  “來自許大茂的惡意99…”

  “我…這事兒咱完了再說,我還在工作,呵呵,下午楊廠長吃飯,叫我了,我還得去一趟,不能耽誤,呵呵,那我先走了,回見,回見…”

  許大茂熘走了。

  他還沒想好要不要給蘇乙借錢,所以只好拖著,不拒絕,但也不答應。

  許大茂剛走,就聽沉紅彥笑呵呵道:“他到底還是搭上楊廠長這條線了。許大茂這個人吧,有點兒聰明,但不夠用。楊廠長…呵呵,他連他兒子都沒安排明白,能安排個外人?使錯勁兒咯…”

  這老頭兒仗著快退休了,很多話也不避諱地隨便說了。

  蘇乙笑著回道:“主任您對大茂評價不高啊。”

  “這不挺好嗎?”沉紅彥笑嘻嘻道,“他也算是你競爭對手,我評價越低,對你越有利。”

  “打鐵還得自身硬,我做好我的工作就行。”蘇乙四平八穩回了句。

  “嗯,這個覺悟是對的。”沉紅彥點點頭。

  “來自沉紅彥的惡意23…”

  年紀輕輕,跟我裝什么老官僚?

  至于蘇乙剛提到的借錢的事情,沉紅彥裝作什么都沒聽到,也絕不會問。

  你一問,萬一人家缺錢,你身為人家的領導,你是幫還是不幫?

  所以干脆不問,也不知道。

  時間回到一個小時前的四合院兒里,棒梗三兄妹躲在垂花門后,目送剛喂完雞的三大媽端著一個簸箕回了屋。

  “哥!她走了!”小當激動提醒道。

  “別著急,再等等,這三大媽老愛扒在窗口往外看,等她回炕上睡覺去了再說。”棒梗壓低聲音道。

  “你怎么知道她會去炕上睡覺?”小當問道。

  “奶奶就這樣。”棒梗理所當然道,“三大媽跟奶奶歲數差不多,她肯定也這樣。”

  槐花咽著口水,問道:“哥,烤雞香嗎?”

  “香,香掉你大門牙!”棒梗道,“泥巴和好了,火也生好了,待會兒咱們抓了雞就去護城河邊兒把雞一洗,雞毛一拔…對了槐花,家里菜刀偷出來了沒?”

  “嗯,槐花偷出來了!”槐花使勁點頭,“奶奶沒看見!我剛跟姐姐已經壓到柴火下面了!”

  “那就剩下雞就齊活兒了!”棒梗眼神發光,盯著不遠處的雞籠子。

  “哥,咱們偷了援朝叔家的雞,萬一被他發現怎么辦?”小當有些擔憂道,“他可跟傻叔不一樣,萬一打咱們怎么辦?”

  “都說是偷了,他怎么會發現?”棒梗不在意道,“還有,誰讓你叫那敗家子援朝叔的?”

  “媽讓的。”小當道。

  “不準叫!”棒梗哼道,“要叫也得叫敗家子叔,不然我不給你吃雞!”

  “那就敗家子叔!”小當果斷妥協。

  “哥,三大媽睡了嗎?”小槐花已經有些等不及了。

  棒梗賊頭賊腦左右看看,貓著腰竄了出去。

  兩分鐘后,棒梗用布袋子裝著一只已經被折斷脖子的老母雞,飛也似地跑出了大院,他兩個妹妹緊隨其后。

  棒梗帶著兩個妹妹到了河邊,立刻開膛破肚殺雞拔毛。

  仨小孩沒經驗,把一只雞弄得亂七八糟,很是難看,但好歹收拾干凈了。

  棒梗用報紙把雞肉包了幾層,又用泥巴在外面一裹,生火把泥球放了進去。

  烤了將近一個小時,仨小孩就迫不及待把雞取了出來,結果沒熟。三人干脆又放在明火上烤。

  烤出來以后又沒味道,于是棒梗想到去軋鋼廠搞點醬油出來,用雞肉蘸著醬油吃。

  三人風風火火跑到軋鋼廠里,兩個妹妹躲起來看著雞肉,棒梗去廚房偷醬油。

  這便來到了四合院劇情開始的那一幕,棒梗偷醬油被傻柱看到,傻柱開玩笑攆走了棒梗,還扔了根搟面杖嚇唬他,但卻正好打在特意跑來跟傻柱炫耀的許大茂身上。

  許大茂非常生氣,卻又不敢把傻柱怎么樣,兩人對嗆了幾句,許大茂還是跟傻柱炫耀自己要跟楊廠長吃飯,卻被傻柱一通諷刺,許大茂打不過傻柱,也說不過傻柱,最終悻悻離開。

  另一邊,綜合辦的梁艷秋給沉紅彥送來一份通知,說是廠里對蒙譚剛的處分下來了,停發三個月工資,并且級別從六級辦事員降為九級辦事員,五年內不得評優,不得升遷,并且全廠通報批評。

  蘇乙聽著都吃了一驚,這處分力度很大了,就差沒直接開除了。

  這蒙譚剛干什么壞事兒了?

  “這小蒙的體面算是全被毀了。”沉紅彥心有戚戚嘆道,“他這人本來就愛面子,這么一搞,他能受得了嗎?別再走了極端。”

  “就是考慮到這點,我跟科長親自去糾察隊跟耿隊長談的。”梁艷秋道,“你看這份處分通知,對他做的那些事兒一個字都沒提,只說是違反紀律。”

  “還用提嗎?”沉紅彥道,“現在已經鬧得沸沸揚揚了,咱們廠里哪兒有什么秘密?”

  “這怪得了誰?”梁艷秋無奈道,“他給有夫之婦寫情書,人家丈夫跑到區政府門口鬧著要上吊,這件事太惡劣了,要不是有人給他求情,這回他肯定被開除。”

  蘇乙這才恍然,原來是繼承魏武遺風的人,還寫情書?鬧呢?這么不小心?

  這事兒能留下這么大把柄嗎?

  “小蘇,把這份通知送廣播站去。”沉紅彥直接使喚蘇乙,“讓于海棠現在就播出去。”

  “好。”蘇乙立刻起身。

  他現在就是個小萌新,該跑腿還是要跑腿,不能端著裝大拿。

  之前沉紅彥幾次起身倒水都看蘇乙,蘇乙愣是裝著沒反應,收到了好幾撥惡意。

  端茶倒水不干也就算了,要是跑個腿都使喚不動,那就不像話了。

  廣播室就在同一棟樓里,往東走最里面那一間就是。

  蘇乙到門口的時候聽到里面一男一女在吵架,男的聲音明顯是之前見過的楊為民。

  “海棠,我為你做了這么多,你就真的不能聽我一回嗎?晚上是我爸和幾個老戰友,那幾個叔叔人特別好,聽說我有對象,一定要我帶著你去見見他們,你怎么就不能去呢?”

  “是,咱們是對象關系,但我也說了,咱們是在考察期,還不是正式對象,你憑什么帶我去見你的家人長輩?你憑什么坐實我的身份?你這不是逼我嗎?你跟我商量了嗎你就私自決定?”

  “是你告訴我讓我有主見的…”

  “我是讓你有主見,但是讓你決定自己的事,而不是我的事!反正我不去!”

  冬冬冬。

  蘇乙敲了三下門,里面的爭吵聲戛然而止。

  “來自楊為民的怒意87…”

  片刻后,里面傳來一個壓抑著怒氣的聲音:“進來!”

  蘇乙推門而入。

  播音室不算大,里面就兩張辦公桌,一個靠窗戶,上面放著花花草草,還有一個話筒。

  另一個靠外面,桌子上擺著很多文件。

  播音站就這兩個人,一個站長,一個播音員。

  原本還有個男播音員,不久前人家被調到隔壁機修廠去了,于是這個股室就剩下楊為民和于海棠兩個人了。

  “你來干嘛?”楊為民本就心情不好,一見是蘇乙就更生氣了,毫不客氣喝問道。

  蘇乙揚了揚手中的通知,道:“送文件,沉主任說這份通知現在就要播。”

  “你算什么東西來命令我?”楊為民瞪眼喝道,“滾出去,讓沉主任自己來跟我說!”

  “你干嘛把氣撒在別人身上?”于海棠瞪眼道,“你這人還有沒有點原則和素質?人家只是跑個腿,你至于嗎你?”

  “好,原則是吧?”楊為民氣呼呼到蘇乙跟前,“播報申請單有沒有?沒有你憑什么隨便拿張紙就讓我們播報?出了問題誰負責?你懂不懂規章制度?什么都不清楚瞎跑什么?滾出去!”

  這是楊為民第二次讓蘇乙滾出去了。

  蘇乙抬起一腳踹在楊為民的肚子上,直接把他踹飛出去。

  噗通!

  楊為民捂著肚子跪倒在兩米開外的地方,身子蜷縮成蝦球一樣,臉漲得通紅,青筋暴起,說不出一個字來。

  “來自于海棠的懼意33,來自于海棠的惡意21…”

  “來自楊為民的惡意100,來自楊為民的怒意99…”

  兩人都呆住了,顯然是沒想到蘇乙居然會動手。

  蘇乙收回腳,看著楊為民慢條斯理地道:“仗著手里芝麻綠豆大點權利,對自己的同志吆五喝六的,肆意為難,臉難看,話難聽,事難辦,你就是這樣為人民服務的?”

  “來自于海棠的愛意17…”

  “來自楊為民的怒意99…”

  蘇乙看了于海棠一眼,見這姑娘正眼睛發亮盯著自己。

  靠,我正在毆打你男朋友啊姑娘!

  蘇乙把注意力重新放在捂著肚子艱難呼吸的楊為民身上。

  他之所以踹肚子就是這原因,一腳下去保管你站不起來也說不出話來,只能聽蘇乙說話。

  蘇乙把通知房子一邊的桌上,指了指楊為民道:“我踹了你一腳,這腳我認,你隨便去告狀去!但這通知,你麻熘兒給我播了!私人情緒不要影響工作,這都拎不清你怎么當的領導?”

  “還有,這事兒公了私了都可以,我都接著,但我丑話說前頭,下回你要是還拿著雞毛當令箭,我照樣踹你,不信就試試看!”

  說完,蘇乙轉身就出了門。

  “來自于海棠的愛意42,來自于海棠的欲念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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