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雷法分外五雷和內五雷,外五雷是以符箓或訣咒溝通天地祖師,引天地靈氣化五行之雷,是單純的攻伐之法。
而內五雷則是以心、肝、脾、肺、腎五臟煉雷,既是煉雷,也是練爐鼎。
這里的爐鼎并非貶義詞,不是修真中那種供邪修采補的特殊女性,而是指把自己的身體煉成可以練就金丹大法的爐鼎。
正所謂鼎爐在身內,結丹在三田。
金丹法的原理就是用身體煉出一枚金丹來。
這就要先把自己的身體煉成一個丹爐,否則金丹也無從煉起。
把身體煉成爐鼎的方法有很多,常見的就有煉氣、煉神,而內五雷法也算是其中一種,只是這種法比較偏門,風險較大,算是旁門左道。
桑信是普庵一脈嫡傳,普庵一脈的核心傳承普庵雷法,他自然是浸Yin十余年了。
但他也只練成了一道東方木雷,便不再練了。
「黃老弟,你要有心理準備,內五雷法修行,都是格外兇險,而普庵五雷法更是劍走偏鋒,兇險至極。」在去后山的路上,桑信這樣對蘇乙道,臉色很嚴肅。
蘇乙手中提著一件很厚的大棉衣,是桑信讓他一定帶上的。
「據我所知,你們茅山一脈,還有龍虎山、全真這些大教的五雷法,都是五雷正法,乃是外五雷法。」桑信道,「他們又把我們修內五雷的,稱為五雷邪法。你知道為什么嗎?」
「因為兇險太大?」蘇乙反問道。
「對!」桑信道,「不管哪一派修內五雷法都兇險萬分,而我們普庵一脈的內五雷法,是逆練陰陽,更是險上加險,兇上加兇!」
「秘籍你也看過了,此法可謂是在生死邊緣游走,踏錯一步,就是萬劫不復!」桑信面色凝重,「我只是修一道東方木雷,便耗費整整三年才成,又苦練十余年,才得爐火純青。練了這一道雷,后面的雷我是再也不敢煉了。」
他心有余季道:「我也不瞞你,只是這一道雷,我都不知道差點死多少回了!東方木雷還是五雷中最好練的,所以后面更兇險的雷,我是萬萬不敢練了。」
蘇乙嘆了口氣道:「對我來說,練了還有一線生機,不練必死無疑。所以無論多兇險,我都要練。」
桑信微微沉默,也嘆氣道:「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好。說真的,你的傷讓我們三個都束手無策,你現在還活著都不可思議。」
蘇乙笑了笑,看向前方一個鎖住的大鐵門。
這鐵門嵌在山體之中,里面似乎是個山洞?
哪怕還隔著老遠,蘇乙都能感覺到一股極其陰寒的氣息撲面而來。
「就是這里了。」桑信一邊掏出鑰匙,一邊道,「這里除了我自己偶爾來,再沒人來過。我安了三道門,就是怕有誰誤闖禁區。里面我布置的絕陰之地要是普通人進去,非得大病一場。」
果然如桑信所說,鐵門打開,往前幾米還有一道鐵門。
再打開后,還有一道。
三道門都打開后,里面是一個仄長的甬道。
這里分明是個被裝修過的山洞。
吧嗒。
桑信按下燈開關,頓時一排燈泡亮起,直通甬道盡頭,發出昏黃的光芒。
燈泡并非普通,而是安裝了玻璃罩的防潮燈。之所以燈光暗澹,是因為燈罩上蒙著一層冰霜。
外面明明是秋季,但這山洞里卻結了冰霜!
桑信下意識打了個哆嗦,把僧袍裹緊了些。
蘇乙因為隨時運轉著內力,反倒沒任何感覺。
甬道全部刷著白色的石灰,包括地上也鋪著一層白石灰,然 后又鋪上刻著符文的鵝卵石。
鵝卵石是陰物,石灰也是陰物,二者疊加,起到的效果絕對是一加一大于二。
「走,法陣我布置在最里面。」桑信對蘇乙招招手,示意蘇乙跟著他走。
甬道倒是沒多長,七八米就到了盡頭。
桑信再打開一個開關,便見山腹中一個直徑約莫六七米的圓形空間赫然在眼前。
到了這里,蘇乙都感覺到絲絲寒氣了。
抬眼望去,便見頂棚上密密麻麻刻滿梵文,燈在四角的位置,最中間上面是一個被打了個叉的卍字符。
卍字符在佛門中本身是象征太陽之火,但打了叉的卍字符顯然就是反義了。
這圓形空間的地上也刻著密密麻麻的梵文,全部從最中間的一個蓮花座下延伸開來。
在圓形的四角,有四個像是鼓槌一樣的東西躺倒放著,在它們的上方墻壁上分別有四個孔洞,看樣子剛好能把這四個鼓槌插在里面。
桑信一開口,甚至都哈出白氣來。
「這片絕陰之地,陣眼在裝修的時候我就預埋進去了。」桑信道,「你現在看到的是陣中陣,這里是絕陽陣,只是現在沒有啟動。」
他指了指那四個「鼓槌」:「把四個法槌插在四方之中,絕陽陣就會啟動。絕陰又絕陽,乃是逆天之道,所以便會生出陰雷來。從天而降。」
他指了指頂棚上打了叉的卍字符。
蘇乙這才注意到,那卍字符中間的點,居然鑲嵌著一枚玉珠,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
頓了頓,桑信從寬大的袖中取出一枚又細又長的木釘來。
這木釘上也刻滿了梵文。
「這是陰槐木做的法釘,我開過光的,可以引陰雷入體。」桑信看向蘇乙,「等發動絕陽法陣后,就會生出陰雷來。你要做的,就是先把法釘插在內關穴上,用引雷法把雷引下來。等雷下來了,這雷便會順著你的手厥陰心包經直接打在你的心臟上。」
「在引雷之時,你就要按照秘籍上的修煉之法,念咒掐印,這過程絲毫都不能馬虎。」桑信嚴肅道,「還有,一天最多引一道雷入體修煉,萬萬不能貪多!引第一道陰雷,你一定會吐血,心絞痛,這是正常現象,不要驚慌,抓緊時間念咒掐訣,化解陰雷。」
「這個過程你會感覺心臟灼燒,四肢麻痹,但隨著你修化雷之法,這種癥狀會開始慢慢消減。一定要記住,若是化雷法連做百次都無法緩解癥狀,那第二天你就不能再接著引雷入體,等什么時候癥狀消失,才可以繼續引雷,千萬千萬不要心懷僥幸,這是要命的事情!」
蘇乙見他說得鄭重,便點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了。
「我剛開始學時,基本上是隔一天引一次雷。」桑信道,「每次引雷,我基本要修煉差不多十多個小時,才能徹底化掉陰雷。這里現在已經這么冷了,要是再開動絕陽陣,那簡直是冷上加冷!」
「所以每次引雷入體后,我化雷幾次,等能動了后,第一件事就是先開了絕陽陣,然后再接著練。」桑信搖頭道,「但還是會很冷。在這絕陰大陣中一呆就是幾個小時,甚至是十幾個小時,人會凍僵的,所以我讓你帶件棉衣來。」
「不過要沒有這絕陰大陣,一出這道門,陰雷就會消散掉,那你受的罪又白受了。」
蘇乙點頭表示了解。
「好,我來為你示范一番,你且看好。」桑信說著,便向四周走去,「先把絕陽陣開了!」
蘇乙也沒閑著,跟桑信一起把四根法槌插在四個孔洞之中。
這空間的寒冷程度頓時倍增!
等桑信走到陣中端坐在蓮花之上時,他的眉 毛、睫毛上甚至都結了層霜。
桑信凍得直打哆嗦,指著上面道:「看到雷珠的變化了嗎?」
蘇乙早注意到了。
當絕陽陣一開,那打了叉的卍字符中間鑲嵌的玉珠,頓時變成了墨色。
仿佛有團黑氣在珠子里游走,剛開始是一絲,漸漸變成一縷,黑氣越來越多,顏色也越來越濃。
「這便是陰雷在醞釀。」桑信牙齒打顫道,「等珠子徹底變黑,就可以引陰雷下來了,這個過程很快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找準關元穴,把尖尖的法釘插了進去。
法釘的尖端其實類似于鋼針了,非常細長。
桑信痛得悶哼一聲,不過并沒流出血來。
他忍痛道:「你注意我念咒掐印的步驟和時機。」
「好!」蘇乙點頭。
其實不管是桑信之前講的還是現在即將要為蘇乙演示的,蘇乙都在心里模擬過很多次了。
但模擬歸模擬,有桑信這個過來人示范一次,他親眼觀摩一次,效果自然不一樣。
所以蘇乙看得很聚精會神。
隨著上面的珠子徹底變黑,桑信手掐訣印,口中念道:「嗡切也雜惹!」
只見一道黑色霹靂頓時從天而降,落在引雷法釘之上,又瞬間沒入桑信身體之中。
桑信渾身一震,整張臉瞬間都變得烏青,他急忙變幻訣印,同時口中念念有詞:「拿摩惹納達,拉雅雅納摩,阿里雅,佳納薩嘎拉貝勒…」
他不斷念咒,同時手上訣印也不斷變化。
一連念了十多遍,他臉上的烏青才漸漸散去。
這個過程差不多持續了半個小時左右。
在這個過程中,頭頂上那顆雷珠又「充滿」了,變得漆黑如墨。
不過沒有受到法訣牽引,它懸而不下。
在桑信念到第二遍的時候,蘇乙就發現他眉毛、眼睫毛、頭發都成了白的,念咒的聲音也變得哆嗦起來。
蘇乙直接去拔掉了一枚法槌,解開了絕陽陣。
這絕陽陣布在絕陰之地,目的就是為了誕生陰雷,去掉它對修煉五雷法沒什么影響,只要人還在絕陰之地就行。
而隨著蘇乙拔掉法槌開了絕陽陣,那雷珠頓時肉眼可見地恢復本來顏色,里面醞釀的陰雷很快便消散了。
蘇乙仔細觀察著桑信念咒掐訣的韻律和節奏,記下這種感覺。
這普庵五雷法五道雷的修煉方法都不一樣,所以桑信特意為蘇乙演示的是南方火雷的修法,這法他也是第一次修,不可謂不盡心了。
不過他是有雷法底子的,所以沒有像他之前說的吐血。半個小時后,他便暫時化解了陰雷的麻痹,長長吐出一口氣箭來,收功睜眼。
他拔掉手上引雷法釘,臉上顯出痛苦之色,倒吸涼氣揉著心臟部位,道:「這煉心雷果然是更兇險,我的肺雷已快大成了,但是煉這心雷居然還這么痛苦…要是完全化了這道雷,只怕也要十多個小時。」
他倒吸著涼氣站了起來,一邊取出一個潔白的帕子擦了擦法釘,把它遞給蘇乙,一邊問道:「可有拿不準的地方?」
蘇乙接過,搖搖頭道:「我先試一次,勞請大師為我把關。」
「要不先別引雷,模擬一次?」桑信建議道。
「不必了。」蘇乙搖頭,「昨晚我已經模擬過很多次了,應是無礙。」
「好。」桑信見他信心很足的樣子,也不強求,主動上去幫蘇乙重新把絕陽陣布起,「那你就直接開始,放心,我盯著你,有什么不對,我會第一時間出手的。」
蘇乙按照桑信之前的樣子,坐在刻在地上的蓮花中心。
他認準關元穴,把引雷法釘刺了進去。
和桑信不同,蘇乙現在只是覺得有些「涼快」,但其實并不寒冷。
蘇乙心態還好,但桑信卻十分緊張,甚至摸出一張符來,死死盯著蘇乙,只待一有問題就上前救援。
「黃老弟,你心臟有尸毒,和我情況不同。」桑信不放心地再次叮囑,「千萬不要逞強,要是覺得痛楚過甚,或者不能忍受,你要立刻告訴我!」
「好。」蘇乙點點頭。
抬頭看了眼重新變黑的雷珠,深吸一口氣,手掐引雷印:「嗡切也雜惹!」
一道陰雷噼下!
這雷瞬間順著引雷法釘進了蘇乙的心臟。
桑信此刻渾身緊繃,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死死盯著蘇乙,只等有任何不對的反應就立刻沖上去。
但蘇乙完全沒有任何反應。
他仿佛傻了一樣,甚至連接下來的化雷咒都不念,只是呆呆坐在那里,眼中露出一絲茫然。
「黃老弟?」桑信緊張叫了一聲。
蘇乙看向桑信,緩緩說道:「桑信大師,這雷…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沒感覺?
桑信也茫然了。
這可是雷啊!
怎么會沒感覺?
惠鵬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