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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8、定計

  蘇乙一直都覺得楚人美身上的怨氣大到離譜,一只鬼哪怕生前被冤屈得凌遲處死,也不至于怨氣濃郁到可以讓一個水潭的水都布滿怨氣。

  而且楚人美明明只是一只怨伶,為什么它還具有可以靠水來傳播怨氣的能力?

  這跟它的尸骨被倒進水潭里無關,不然那么多水鬼豈非都可以靠水傳播怨氣?那水鬼何必還要把人騙進水里去淹死?

  這就是因為它的怨氣太大太磅礴了,之前幾十年一直被夙印封鎖在它的身體里,如今那只平安鐲和它的尸體分離,使得那六十六只被日夜煅燒的鬼積攢了幾十年的怨氣一下子全都反噬在楚人美身上,然后以楚人美為宣泄口,全部爆發出來。

  所以,整個水潭的水都被“污染”了。

  直到現在,這六十六個亡靈還在源源不絕為楚人美供給怨氣。

  而另一方面,楚人美殺人所產生的業力,也因為這局中局的關系,全部由這六十六個亡靈承擔,再被這局中局焚燒干凈。

  這就形成了一個雙循環。六十六亡靈的怨氣源源不絕供給楚人美,讓楚人美怨氣難平,不斷造業殺人;楚人美殺人產生的惡業由六十六亡靈承擔,再由局中局消磨干凈。

  所以,楚人美成了一個永遠不用承擔惡業的厲鬼,而六十六亡靈的怨氣也永遠傾倒不完。

  楚人美不用承擔七日輪回之苦,所以能保持自我意識清醒。

  六十六亡靈則渾渾噩噩,早就迷失本性之靈,只在陣中備受煎熬。

  “夙印,夙印…真是造化弄人啊!”風叔無限感慨,“想想也真是匪夷所思,那位前輩布下此局,不知道為什么事情耽誤了,不能回來解局,不過但凡楚人美的怨氣和業力被焚燒干凈,它就應該直接去投胎才對。一旦楚人美去投胎了,這六十六只亡靈的怨氣無處發泄,會更加激發這局中局的威力,到時候它們必然會落個被焚燒得魂飛魄散的下場。”

  “可偏偏李阿伯用一個平安鐲羈絆住了楚人美,限制住了楚人美的怨氣。”蘇乙也覺得世事奇妙莫過于此,各種機緣巧合下,誕生出楚人美這樣一個奇葩來。

  “楚人美一直存在,所以六十六亡靈的怨氣可以一直宣泄出來,局中局一直維持平衡,它們雖然一直在陣中受苦,卻也難得一直存在至今,還沒有魂飛魄散。”蘇乙道,“而楚人美被夙印封印怨氣這么久,如果繼續這樣下去,只怕也要出大問題的。”

  頓了頓,蘇乙看向風叔,問道:“我記得有種在絕陰之地聚陰九十九年形成的鬼叫九陰絕鬼,風哥,如果楚人美一直無人打擾,繼續積累怨氣,它會不會成為九陰絕鬼?”

  “很有可能。”風叔微微沉吟,“九陰絕鬼形成條件極為苛刻,但這么磅礴的怨氣源源不絕供給它,封存于它身上,是很有可能凝聚成九陰之氣的。一旦它成了九陰絕鬼,那就糟了!只怕整個地府都要震動!”

  “九陰絕鬼很厲害嗎?”阿蓮忍不住插嘴問道。

  “這不是厲不厲害的問題了。”風叔澹澹笑了笑,“九陰絕鬼可以媲美鬼王,它的九陰之氣普通人只是吸一點就會喪命,只要這世間還有陰氣,它就能一直存在下去。”

  “長生不死,那豈不是神仙?”李阿伯聽得入迷,也忍不住插嘴問道。

  “不能說長生不死,因為它已經死過一次了。”蘇乙道,“只能說與世長存吧。其實成為九陰絕鬼未必是好事,但凡做鬼,都是有代價的。”

  “這話不錯。”風叔點頭,“如果做鬼真那么好,豈非人人都自殺去做鬼了,何必做人?再厲害的鬼都要受業力焚身之苦。這楚人美是運氣好,它剛好造就了這山胃之局,又碰上一個肯用火熾局加上山胃局這種移花接木之法渡化它的高人,否則它早就淪為不知自我的怨伶,被怨氣操控了。”

  “就算它真的修成了九陰絕鬼,陽間容不下它,它只能去陰間,到了陰間,它一定會被那些鬼王鬼帥覬覦,淪為人家的爪牙,照樣不得自由。”

  蘇乙此刻卻怔怔出神,若有所思。

  他這個位面叫做“求仙”,求的是長生不老的仙。

  敢問世間是否有仙?

  袁曉敏、麥克兩人借尸還魂,重活一世延續自己的陽壽,可算是仙?

  它們最多轉生三世,就會徹底失去本性之靈,淪為被業火焚燒的惡鬼,永遠受煎熬,不得超生,所以它們不算先。

  那楚人美這樣的,算不算仙呢?

  只要這個大陣不毀,楚人美其實可以一直這般存在下去,而且它還不必承擔任何業力。

  它保持著本性之靈,只是因為怨氣之故,需要一直殺人發泄。

  而且一旦它明悟了自己的處境,也可以再次自我封印,讓怨氣重新灌注,往九陰絕鬼的方向進化。

  一旦成就了九陰絕鬼,就算像是風叔所說的不得自由,但起碼也算是長存不滅了。

  這算不算仙?

  除了它們,還有蘇乙即將要面對的《第一戒》中的鬼,它們如果可以長存不滅,又算不算仙?

  攝青鬼呢?

  以及遠在灣灣即將五獄成仙的謝亞理?

  這些都是仙嗎?

  “黃sir?”小明見蘇乙發呆,忍不住輕聲喚了一聲。

  蘇乙回過神來,笑了笑道:“不管怎么說,當年李阿伯以一只平安鐲作為夙印羈絆住了楚人美,也算是間接救了這里的六十六個亡靈,如今楚人美身上也無惡業,等于當年那位前輩想要達成的目的,今日還是有希望可以完成。”

  李阿伯聞言忍不住激動起來:“這么說美姨不用魂飛魄散啦?”

  “既然它沒有惡業纏身,自然是不用。”蘇乙嘆了口氣,“不但不用,它下了陰間還可以直接去投胎。只是被它害死的那些人何其無辜?它們的死,又該算在誰頭上?”

  “這只怕還真怪不得這只怨伶。”風叔道,“它也是被怨氣操控,如果沒有怨氣,鬼一般也是不會輕易害人的。”

  他看向李阿伯,笑道:“火土說得沒錯,阿伯,你當年一個舉動,功德無量啊。”

  李阿伯由衷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我不知道什么是功德,但如果能皆大歡喜,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蘇乙對風叔道:“無論如何,咱們今天都得渡了楚人美,否則那些喝了潭水的人,一定還會有人死。”

  “你打算怎么做?”風叔問道。

  這句話一問出來,其實就等于確定了兩人合作的基調,那就是以蘇乙為主,風叔為輔左。

  風叔并沒有仗著自己的術法高強就要喧賓奪主的意思,或者說他本可以“當仁不讓”,但卻沒有這么做。

  這其實也是傳統修行人該有的素質,同道接的活計,就該由同道來主導完成。同道邀約,是要你去幫忙,而不是搶人家飯碗。

  這次的事情當然不涉及蘇乙飯碗的問題,不過老一輩流傳下來的傳統,還是要遵循的。

  “兩步走,先破局,再渡鬼!”蘇乙微微沉吟,給出了答桉。“破了這里的局,楚人美的怨氣就成了無根之木,也等于切斷了它和這里的聯系。然后咱們再尋到它的尸身,渡了它!”

  “你要破哪個局?”風叔問道。

  “就是這里的火熾局。”蘇乙道,“破了這局,渡了這六十六只亡靈,山胃局自然便解開了。”

  “思路不錯。”風叔點頭認可,“破火熾局不難,關鍵在控制好這六十六只亡靈,現在它們的怨氣還可以被這局中局傳到楚人美身上,但局一破,它們的怨氣無處宣泄,只怕不會老老實實歸地府去投胎。”

  “替死符。”蘇乙微微沉吟,說出三個字。

  他看著風叔:“用替死符代替楚人美,讓六十六亡靈宣泄怨氣。”

  “替死符?”風叔十分詫異,“這可是給活人用的!怎么能…”

  他只說了一半,就突然住嘴,皺眉苦思片刻,眼睛越來越亮:“用那水潭的潭水做媒?”

  蘇乙微笑頷首。

  風叔嘖嘖道:“妙啊,這還真是奇思妙想,可行!我看可行!”

  “我也是受到了這里的火熾局的啟發。”蘇乙笑道,“這位前輩把墓局用到了祭拜祖先的祠堂中,把一個折磨人的惡法,變成了渡化冤魂的大陣,茅山術被他用得這么出神入化,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替死符,這是很罕見的紫符,需要向祖師借法才能畫成。

  它的作用是可以偽裝成另一個你,讓既定的目標誤認為這張符就是你,以為“殺死”這張符,就等于殺死了你。

  很明顯,這就是給活人用的符。

  但現在蘇乙卻想把這紫符用到楚人美身上,讓六十六亡靈以紫符為宣泄目標,發泄怨氣。

  它們身上沒有了怨氣,又沒有業力,那就很容易渡它們去投胎了。

  關鍵就是,替死符可以代替楚人美嗎?

  正常來說是不行的,因為替死符要模彷生者的氣息、血脈、靈魂等等一切信息,而鬼魂除了死魂氣息,其余什么都沒有的。

  但用在這里,還是可行的,原因很簡單,因為這六十六亡靈渾渾噩噩很好騙,只要蘇乙用替死符模擬出楚人美的形態氣息,再加上它們本身同宗同源的怨氣,它們根本沒能力分辨出真假的。

  說白了就是騙鬼。

  只要它們發泄過了怨氣,就會變成比普通灰心鬼還無用的渾渾噩噩的孤魂野鬼,無業無冤,一波度人經,就可以直接渡走。

  這其中道理說來簡單,但最關鍵就在于將替死符這種很珍貴的,用在活人身上的符箓,變成化解六十六亡靈化解怨氣的替身。

  這個想法讓風叔十分驚艷,也的確跟在這祠堂布火熾局用來渡鬼的奇思妙想有異曲同工之妙。

  “現在是日鋪之時,陽氣之重僅次于正午時分,如果要在今天就搞定這件事,那咱們得加快速度了。”蘇乙看了看時間,面色一肅道。

  所謂日鋪之時,就是說陽光鋪滿大地的時刻,指的是午后三點到五點這個時間段。

  “黃sir,需要我們做什么?”小明立刻神色嚴肅問道。

  他是受害者,也是最急著能搞定楚人美的人。

  現在一大群人都被蘇乙安排在了他的房子里,但這明顯不是長久之計,所以越早搞定楚人美,越能快點恢復正常生活。

  “你留在這里幫忙布置法壇,準備超度祠堂里的這些亡靈,具體怎么做,待會兒讓風叔告訴你!”蘇乙道。

  接著他又看向風叔:“風哥,我打算以八卦法陣渡這六十六亡靈,陣基要把整個祠堂涵蓋在內,陣眼我打算畫一張金光符,再輔以蕩魂金鈴來壓陣。”

  “金光符好,正大光明,純陽無極,正好用來渡鬼。”風叔看著蘇乙,“不過六十六只鬼非同小可,普通朱砂只怕陽氣不夠。”

  “就地取材咯。”蘇乙笑了笑,指指祠堂的墻體,“待會兒刮點赤硝下來,混合朱砂,勉強夠用。”

  “那怎么行?畫符做法,最是馬虎不得。”風叔道,“火土,平日里要多積蓄,很多你覺得可能用不到的東西,往往關鍵時刻會起到大作用。”

  說教了一句后,風叔對阿蓮吩咐道:“阿蓮,把我的行李箱打開,上面夾層里有一個紅色的紙包,把它遞給我。”

  “哦!”阿蓮乖巧照做,從里面取出那個紅色紙包來。

  風叔小心打開,將其展示給蘇乙看,笑呵呵道:“火土,你看這是什么?”

  蘇乙湊過去看了看,只見紙包里裝的是一些很細小的短毛。

  “咦,這是什么東西啊叔叔!”阿蓮也湊上來看了眼,立刻嫌棄地走開。

  “這可是好東西,很珍貴的,我收集了好多年才收集了這些。”風叔很得意地道,“火土,你認得這是什么嗎?”

  蘇乙猜也猜到了。

  “童子眉!這肯定是童子眉!”他篤定地道,“風哥,你可真行,這種東西你都有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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