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絕師太一身灰布僧衣,頭發花白,發髻高挽。
她臉如嚴霜,容貌也算得美艷,只可惜常年不茍言笑的她兩條眉毛斜斜下垂,讓她的面相看起來十分兇橫,明明四十有五的年齡,給人的感覺卻像是五六十歲的老太太。
她騎在高頭大馬之上,背后綁著一把劍鞘陳舊的長劍。
雖是風塵仆仆,卻難掩其威嚴,遙見一騎飛來,滅絕師太雙目如電,一眼便認出那是自己的徒兒蘇夢清。
她一只手掌高舉做出停止手勢,發出長嘯之聲,頓時,整隊人紛紛馬勒戈壁。
雙方距離不足五米時馬才將將停下來,還沒停穩,蘇夢清就翻身下馬跪伏在地,悲戚叫道:“不孝徒兒蘇夢清,拜見師尊!”
“是夢清!”
“夢清師姐!”
滅絕師太身后的弟子們紛紛驚喜發聲。
滅絕師太看著跪伏在面前的徒兒,眼中頓時多了一抹柔軟,她的眼神從蘇夢清馬背上一掃,頓時童孔一縮。
之前蘇夢清騎在馬上她還沒發現,現在才看到,蘇夢清馬上赫然還有一個人!
一個面色慘白、被五花大綁起來的青年男人!
滅絕師太頓時神色轉冷,突然縱身一躍,落在了蘇夢清面前,彎腰一把扶起蘇夢清,呵斥道:“哭哭啼啼做什么?”
上下一打量,又輸入一縷內力查探一番,確定徒兒絲毫未損,滅絕神色稍緩,問道:“靈珠呢?”
“回師尊,靈珠在此西去數里外的尼雅巴扎,她沒事。”蘇夢清哽咽著道,“還有洪云師妹…”
滅絕師太頓時眼中精光大綻,一把抓住蘇夢清臂膀急促道:“洪云如何了?你怎么會遇到洪云?”
“洪云師妹,被魔教妖人害死了!”蘇夢清再也忍不住嚎啕哭道,“師尊,洪云她怎么會落在魔教手中?為什么會這樣?”
滅絕師太仰望蒼天,久久無言。
她身側的一個帶著面紗的靚麗女弟子雙目含淚,柔聲道:“夢清師姐,數日前,師父派敏君師姐和洪云師姐前往一座小鎮偵查敵情,不料卻中了魔教妖人的埋伏。敏君師姐奮力殺出重圍,但洪云師姐卻…”
“周止若,你這么說是什么意思?”這女弟子話音未落,其身邊另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弟子立刻厲聲喝道,“你這么說,莫非是怪我沒有護好洪云師妹嗎?”
周止若急忙道:“敏君師姐,止若絕無此意,我只是恨魔教妖人奸詐狡猾…”
話音未落,便聽滅絕師太一聲冷哼,聲音蘊含不滿。
周止若和丁敏君齊齊色變,都低下頭不敢再說話。
滅絕師太看著蘇夢清道:“夢清,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一五一十道來!”
“是,師尊!”蘇夢清抹了把眼淚,開始講述。
她先是講自己和趙靈珠二人去昆侖派送信,之后在周邊偵察敵情,然后來尼雅巴扎隱藏行蹤,等待著和師門匯合。
接著就講了朱元章等人的到來,他們在尼雅巴扎埋伏起來設置陷阱,還占據了集市上唯一的客棧。
她講到這里,仔細聽她講述的峨眉派眾人有的倒吸涼氣,有的驚呼出聲。
“天殺的魔崽子,真是卑鄙陰險!”丁敏君咬牙罵道,神情帶著驚懼,“他們一路襲擾我們,害得我們不得不連夜趕路到現在,到了前面的集市,我們就不得不停留休息,到時候就正好中了他們的圈套!”
“師父,這些魔教妖人步步算計,就等著咱們自投羅網!”周止若也后怕道,“幸好天不佑奸,被夢清師姐撞破了他們的陰謀!不然,后果不堪設想。”
滅絕師太臉色陰晴不定,心情也十分不平靜。她暗自慶幸,感謝祖師保佑,若是真的被伏擊,以魔教的毒辣陰險,這些弟子不知還要多少命喪于此。
不過眼見弟子們各個驚懼,她冷哼一聲喝道:“魔教妖人只敢暗中偷襲,不敢和咱們正面對陣,便如陰溝里的老鼠,有何懼之?”
“正愁他們不敢來,真要來了,我倚天劍必飽飲魔血,殺他個血流成河!”、
周止若道:“師父說得對,止若雖武功低微,但遇到魔教妖人,必不惜一死!”
“不錯,這才是我的好徒兒!”滅絕師太贊賞點頭。
一邊的丁敏君急忙道:“師父神功蓋世,魔教宵小望風而逃,弟子追隨師父…”
話沒說完,滅絕師太便不耐擺擺手,看向蘇夢清道:“夢清,你接著說!”
丁敏君悻悻住嘴,卻狠狠瞪了周止若一眼。
蘇夢清接著講述,把自己和師妹如何計劃給師門報信的計劃一字不漏地說了。
滅絕師太聽罷便知這弟子為了師門已把生死置之度外,饒是她心堅如鐵也不禁為這份忠義動容,贊嘆道:“有夢清這樣忠肝義膽的弟子,我峨眉何愁不興?”
蘇夢清急忙謙虛一句,接著講述。
當她講到明教埋伏的人突然全都撤回了客棧,眾人都覺好奇,猜測魔教到底有何陰謀。
她又說到魔教突然全都撤走,眾人面面相覷,都摸不透魔教這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么藥,就連滅絕師太也緊緊皺眉。
蘇夢清緊跟著就講到她前往客棧去查探虛實,她如此做法讓眾弟子對她十分敬佩。
“玉面飛龍蘇乙?”
她終于說到蘇乙出場了,但這個名字卻讓滅絕師太深深皺眉。
“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她皺眉苦思,轉頭問向眾弟子,“你們誰聽過這個名字?”
眾人都搖頭表示沒聽過。
“你覺著說。”滅絕師太對蘇夢清道。
蘇夢清一口氣把事情全講完了。
眾弟子既為洪云的死而傷心,又感佩于蘇乙的俠義。
“這位蘇少俠能逼退魔教,足見武藝高強;他又肯為洪云師姐討回公道,把害死洪云師姐的惡徒交給咱們發落,可見其宅心仁厚,俠義無雙。”周止若贊道,“師父,咱們還真得好好感謝他呢。”
“感謝?止若,你若是行走江湖,別人把你賣了你還幫別人數錢呢!”丁敏君冷笑道,“這個蘇乙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誰知道他是什么人?他說他擊退魔教,就擊退了?說不定此人也是魔教妖人,故意偽裝,引我們上鉤呢?”
周止若默不作聲低下頭,沒有辯駁。
倒是蘇夢清皺眉搖頭:“我也想過這個蘇乙會不會也是魔教妖人偽裝,其實另有陰謀。但我細細想來,他實在沒必要如此多此一舉。”
“魔教的陰謀若是能被你猜到,他們就不是魔教了!”丁敏君冷冷道。
蘇夢清也不再說話了。
滅絕師太皺眉緩緩道:“你說要帶這惡賊先走時,那蘇乙是何反應?”
“欣然應允。”蘇夢清道,“他毫不遲疑便應下了,也正因為如此,弟子才打消頗多疑慮。”
滅絕師太點點頭,目光落在不省人事的吳幀身上,冷冷道:“敏君,去解開他的繩索,也解開他的穴道!”
“是,師父!”丁敏君急忙應下。
她兩步上前,一刀斬斷綁在吳幀身上的繩索,然后伸手在吳幀身上點了幾下。
但吳幀一點反應都無。
丁敏君眼露疑惑,嘗試再次解穴,卻依然無效。
“這…”丁敏君傻眼了,急忙連番嘗試,用盡各種方法。
只是任由她如何施為,都不能解開吳幀的穴道。
“師父,這人莫非已經死了?”丁敏君忍不住質疑道。
“讓開!”滅絕師太眼神微凝,“這是一種極為獨特的點穴手法,不能以尋常手法解穴。”
思路客 丁敏君急忙讓開,滅絕師太沒有急著解穴,而是把手掌抵在吳幀額前,緩緩輸送內力查探其身體狀況。
她雖見多識廣,但也從未見過如此特殊的點穴手法。若是細細推算,滅絕師太倒也有把握用不了一炷香時間就能解開,但她卻沒有這個耐心。
她掌心內力突然噴薄而出,吳幀渾身一僵,“哇”地一口鮮血噴出來,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此刻更是變得毫無血色,面若金紙。
吳幀痛苦捂著胸口,喘息著抬頭打量四周,待看清楚自己的處境后,他的眼神漸漸暗澹下去。
他已經知道,自己死定了。
滅絕師太冷冷道:“我問,你答。若是如實道來,我還可以給你個痛快,賞你一具全尸,如若不然…”
“你想問什么?”吳幀語氣平靜。
“你份屬魔教哪個分壇?這些時日伏擊我們的,是不是你們?”滅絕師太問道。
“我們是明教涼州分壇的,伏擊你們峨眉的,的確是我們。”吳幀答道。
“撒謊!”滅絕師太目綻精光。
倉啷!
她突然拔劍,下一秒吳幀的左臂已經齊根斷開,鮮血如泉噴涌而出。
吳幀愣了數秒,才抱住斷臂凄厲無比地哀嚎慘叫起來。
“你分明是南方口音,卻冒充西北分壇,當我聽不出來嗎?”滅絕師太聲色俱厲喝道,“死到臨頭還敢撒謊?若是你再敢說半句謊話,我便砍掉你的右臂!然后是雙腿!你若不想被我削成一根人棍,就最好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
“我說實話!我說實話!”吳幀痛苦不堪哀嚎著,滿地打滾。
然而滅絕師太卻沒有半分憐憫,冷冷看著他道:“你們到底是哪個分壇的?”
“我們是懷遠分壇的,我們的壇主叫蘇乙,外號玉面飛龍!”吳幀忍痛咬牙道,“我說的都是實話!”
此話一出,峨眉派眾弟子都面露驚容。
蘇夢清忍不住急促喝問道:“你說蘇乙是你們壇主?他是你們魔教的人?那他為什么把你交給我們?”
“我也不知!”吳幀恨聲道,“他心機深沉,誰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必有陰謀!”
“看吧,我就說這個蘇乙有問題!”丁敏君冷笑著說道。
滅絕師太盯著吳幀,面無表情道:“你說蘇乙是你的壇主,但你卻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我一直不被他信任!他把我交給你們,其實是借刀殺人,排除異己!”吳幀忍著痛苦道,“我根本沒有碰過那位姑娘,劍吟她的人是蘇乙!是他吟辱了她,然后殺了她!”
峨眉眾弟子已一片嘩然,尤其是蘇夢清,十分吃驚,根本不敢置信。
“這…怎么可能?他若是你們魔教的,何必多此一舉?”蘇夢清追問道。
“騙取你們的信任,然后兵不血刃殺了你們,若是做到,便是大功一件!”吳幀咬牙冷笑道。
滅絕師太突然一劍刺穿吳幀右肩,在后者不斷哀嚎扭曲之時冷冷道:“蘇乙若真是你們壇主,若真有陰謀,豈會把你活著交出來?只這一點,便和你所說的一切完全矛盾!你還在騙我,對不對?”
“呵呵呵…”吳幀明明十分痛苦,卻癲狂笑了起來,“蘇乙身邊兩人一個叫徐達,一個叫花云,都是我們分壇的帶兵大將,他們的身份你們隨意打聽便可知曉!若蘇乙不是我們壇主,這兩人豈會以他為主?滅絕賊尼,我落在你手里,只求速死,正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但你還是沒有解釋清楚,蘇乙若真是你們壇主,為何會把你交出來?他就不怕你向我們出賣他?”蘇夢清插嘴質問道。
吳幀此刻已十分虛弱,慘笑著道:“也許是他早已料到,就算我說了,你們也不會相信…啊啊啊!”
自后他突然毫無預兆道大吼著向蘇夢清撲來。
一道劍光閃過,吳幀的頭顱沖天而起,血浪飚濺。
峨眉女弟子們各個嚇得驚呼出聲,花容失色,急忙后退低頭不敢再看。
滅絕師太冷笑著收劍道:“死有余辜!”
丁敏君勉強鎮定問道:“師父,這蘇乙到底是正是邪?該如何判斷?若他真是魔教妖人…他真的是為了騙咱們信任,引君入甕嗎?”
蘇夢清皺眉道:“師父,這惡賊也許是故意誤導咱們跟蘇少俠為敵,想讓咱們自相殘殺…”
“夢清師姐所說不無可能。”周止若道,“不過魔教詭詐,咱們也不能不防。師父,實在不成,咱們便繞過前面這集市,小心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