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付一只水鬼,已經要我使勁渾身解術了,何況是兩只?”
陳友帶著后怕感慨道:“這次真的是我失算,我本來以為我死定了,還連累了你,沒想到最終是你救了咱們兩個。”
“我只是打打下手罷了。”蘇乙道。
陳友搖頭:“不必謙虛,我這條命,就是你拉回來的。當時我的符全都用完了,已經是山窮水盡了。你若是不把那紅衣水鬼從水里拉出去,我很快就要堅持不住了。我一死,那兩只水鬼一起對付你,你也難逃。”
“可你把紅衣水鬼拉上岸,咱們的局面一下子就活了。”
“那大頭水鬼不太聰明,很快就被我騙得上了身。你又配合得好,按照咱們的計劃把我弄上岸了。水鬼只要上了岸,就實力大減。”
說到這里陳友頓了頓,道:“知道我那時候為什么那么急著把紅衣水鬼先收進我肉身封印嗎?”
蘇乙聞言而知意,詫異道:“莫非它當時有辦法掙脫我?”
“壯士斷腕。”陳友解釋道,“它只要放棄自己部分魂體,就會掙脫。一旦掙脫,它一個念頭就會回到水里去。到時候咱們再想抓它,就不可能了。”
“不過它已經壯士斷腕過一次,這次再來一次,就會更加渾渾噩噩,連自我都迷失了。不到萬不得已,這水鬼絕不敢這么做!”
“當時那紅衣女鬼一個念頭就能斷尾求生,所以我也來不及細說,只能當機立斷,把它封印在我肉身里。只是沒想到我之前消耗過甚,傷了本源,兩只厲鬼上了身,竟壓制不住,險些作繭自縛,引火自墳!”
“我知道只有羅盤能壓制它們,所以才用最后的清明讓你趕緊趕回家來。”說到這里,陳友看向蘇乙的眼神再次充滿贊嘆,“我本來還因為沒來得及說清楚而懊惱不已,沒想到阿豪你真的是太聰明了,回到這里第一件事就是用羅盤壓在我身上。你是怎么猜到這一點的?”
“其實是瞎貓碰死耗子。”蘇乙道,“只是想試一試罷了。”
“能想到試一試,就足夠了。”陳友露出由衷的笑容,“阿豪,這次我能死里逃生,就是因為你后面的每一步踏在了正確的地方。你但凡做錯一步,此刻我已魂飛魄散,身死道消了。”
蘇乙道:“也是運氣好,我對抓鬼這件事一竅不通,其實做這些事的時候,心里一點底氣都沒有。”
陳友聞言正色道:“阿豪,我再問你一遍,你想拜入我茅山門下,修行茅山法術嗎?”
蘇乙面色一肅,鄭重道:“友哥,我求之不得!”
“好!”陳友點頭,“今天我得好好修整一日,明天一早你來我家,我擺香桉,你正式拜入我茅山門下,從此你我就以師兄弟相稱。”
“好!”蘇乙點頭,“友哥你也放心,我會親自教授你輕功,不敢說別的,至少輕功一定會讓練出來。”
“那就太好了!”陳友頓時大喜。
“友哥,這兩只水鬼怎么辦?”蘇乙指著手中的八卦鏡。
“也是明天吧!”陳友道,“明天開壇做法,超度了它們!”
“這兩只水鬼血債累累,超度它們?”蘇乙微微猶豫,還是忍不住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超度也分結果。”陳友冷笑,“業障太深的鬼,超度不但不能幫它們消除業力,還會如烈火烹油,直接讓它們在法壇上就魂飛魄散!”
原來是這么個超度,蘇乙恍然。
“阿豪,你不會真以為我是迂腐偽善之輩吧?”陳友看向蘇乙,“你放心,不該心慈手軟的時候,我絕不會婦人之仁。”
“如果作惡的不是鬼,而是人呢?”蘇乙問道。
“你是說阿九?”陳友微微皺眉,“他…最多是養養小鬼,愛搞些邪門外道的東西,作惡…還談不上吧?”
“那友哥有沒有想過,他養的小鬼是怎么來的?”蘇乙問道。
“我問過他。”陳友道,“是橫死街頭的孤魂野鬼,這種鬼地府不收,在外面游蕩久了,要么被厲鬼吃了,要么變得渾渾噩噩沒有了自我,還要被其它鬼欺負,非常可憐。被他煉了,至少也算是有個歸宿。”
頓了頓,陳友問道:“怎么?你懷疑他煉的小鬼,是他自己害死的?他不至于這么惡毒吧?修行之人都知道有陰曹地府的存在,所以對于有損陰德之事,都很忌憚。我覺得就算是為了身后事考慮,他也不敢胡作非為。”
蘇乙笑了笑道:“希望如此吧。”
一個用僵尸厲鬼給自己續命,欺瞞地府的人,他會考慮自己的身后事?
才怪!
其實蘇乙現在對阿九的態度也有些矛盾。
一方面,他要完成任務,就必須靠阿九這個惡人先做出那些惡事。
但另一方面,蘇乙又覺得放任一些悲劇發生,實在有違自己本心。
任務?
或者底線?
蘇乙必須做出選擇。
干脆把阿九殺了,親自用它煉尸算了!
蘇乙甚至生出這樣一個念頭來。
但這也是他必須知道煉尸是怎么回事兒后,才能去計劃的事情。
還是那句話,沒學會走之前,不要想去飛的事情。
蘇乙和陳友又聊了一會兒,陳友露出疲色,精神明顯不濟。
蘇乙用內力幫他梳理了一下經脈,他的氣色看起來才好了點。
不過陳友依然需要好好休息,蘇乙適時提出告辭。
就在蘇乙打算離開時,有人敲響了房門。
“誰呀?”陳友隨口問道。
蘇乙卻挑挑眉,門外人如風箱般的呼吸聲以及那股奇特的香氣已經向蘇乙暴露了他的身份。
阿九!
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啊。
陳友去打開門,果然看到阿九站在門外,手里還提著一兜蘋果。
阿九臉上帶著謙卑的笑容,眼神迅速從房間里掃過。
看到破碎的窗口時,他眼露驚駭。
看到羅盤和八卦鏡時,眼神微微炙熱。
目光落在地上陳友嘔吐出來的黑水污漬時,他卻面露喜色。
若非蘇乙眼神犀利,委實不敢相信一個人的眼神居然有這么精彩的變化。
“阿九?”陳友皺眉,“你來做什么?”
阿九先是笑著對蘇乙點點頭,算是問候過,這才笑呵呵對陳友道:“原本在家里打坐,忽然覺察到極大陰氣逼近,這大廈中能引動這樣變化的,除了我,也就只有友哥你了。”
頓了頓,阿九笑呵呵把水果遞給陳友:“說起來還是第一次來九友哥這兒,小小意思,不要嫌棄啊。”
“你找我有什么事?”陳友不接水果,也沒有讓開門口,請阿九進來的意思。
阿九有些尷尬,訕訕收回手,微微沉默后問道:“友哥你抓了那只水鬼?”
“你也知道那只水鬼?”陳友眉毛一挑。
“都是街坊鄰居,怎么會不知道?”阿九笑道,“友哥不是一向…清凈自在,不愛招惹這些鬼祟嗎?怎么突然出手,收了這水鬼?”
“怎么?不行啊?”陳友不耐煩道。
“那倒不是,只是覺得奇怪,”阿九道,“我一直都想和友哥合作,一起殺鬼除魔,友哥你一直推脫,怎么這次…”
“你到底想說什么!”陳友對阿九一字一字道。
“友哥,既然你抓了水鬼,2442那對雙生女鬼,能不能讓給我?”阿九沉默片刻,誠懇道。
“奇怪了,你要厲鬼干什么?”陳友眉頭皺得更緊,“你該不是想煉鬼幡害人吧?”
“當然不是,我自有用途,保證不害人。”阿九急忙道,“友哥,只要你高抬貴手,讓我收走那兩只鬼…”
“這件事你不用再說了!”陳友毫不猶豫打斷他,“你也不要打那兩只鬼的主意了!”
阿九再次沉默,幽幽道:“友哥,何必這樣不近人情?”
“哼,人鬼殊途,勢不兩立!你敢說出你打那兩只女鬼的主意的真正意圖嗎?”陳友眼中帶了一絲厭惡,“阿九,你就真的不為你身后事考慮?”
阿九嘆了口氣:“友哥,你對我誤會太深啊。”
“你走吧,道不同,不相與謀!”陳友擺手道。
阿九道:“友哥,雙生女你不給我,那這只水鬼…”
他指著八卦鏡,深深看著陳友:“這水鬼害了那么多人,殺人吞魂,無惡不作,你收了它,想必也是為了讓它魂飛魄散。不如,你把它讓給我?”
“我保證不會用它作惡!友哥,你不會連這點面子都不給我吧?”
陳友看著阿九半響,突然道:“以后我就當不認識你。”
他直接關上了門。
“不知所謂!”他不屑罵了一句,臉上的表情卻十分凝重。
蘇乙也沒有說話。
兩人在房間沉默片刻,不久便聽到門外腳步聲遠去的聲音。
陳友對蘇乙嘆了口氣道:“你猜得對,這家伙的確心術不正,而且已經入了邪道了!自古來跟鬼祟打交道的修行人,都是大奸大惡之輩,行的也都是陰邪歹毒之法。我看他呀,已經病入膏肓了!”
“友哥覺得他要厲鬼做什么?”蘇乙問道。
“什么都有可能。”陳友面色凝重,“煉鬼幡、收鬼奴,還有可能布什么厲鬼陣,不外乎都是邪魔外道之流,害人的玩意兒!這個人…太危險了。”
“友哥你拒絕他拒絕得這么干脆,只怕已經得罪它了。”蘇乙提醒道。
“我也不是吃素的!”陳友冷笑,“他要是敢打我主意,我就讓他明白,什么叫賠了夫人又折兵!”
頓了頓,陳友又皺眉道:“你房間里那對雙生鬼不能留了,否則他一直惦記著,也對你不利。”
“不留?”蘇乙眉頭一挑,“怎么個不留?”
“它們沒做過什么惡…”陳友道,“想要讓它們提前去地府投胎,要開壇做法七七四十九天,才能消除它們的業力,送它們去地府排隊投胎。”
陳友有些猶豫:“這很麻煩,一旦開壇做法,就不能被打斷。而且…而且只怕阿九不會善罷甘休。若是我真這么做,算是跟他真結了大仇了。”
阿九三番五次想要那對雙生女鬼,反倒適得其反,讓陳友產生了超度它們去地府的主意。
“阿豪,你先回去吧,這件事我得好好想想。”陳友道,“實在不行,你最近就不要住在2442了。”
“不要覺得你武功高強,阿九就拿你沒辦法!”陳友鄭重告戒道,“這個人會一些很陰毒的法術,他要是想害你,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蘇乙道:“我會小心的。”
陳友點頭:“你心里有數就行。”
他表情凝重,眼中也有憂慮,阿九的事情讓他很頭疼。
蘇乙對這件事沒怎么發表意見,因為他對阿九已心生殺機。
蘇乙對人心洞察頗深,他看得出,阿九今天有些壓抑著的歇斯底里。
與其說他是來懇求陳友給他一口湯喝的,倒不如說他是來做最后的確認,下最后的通牒的。
蘇乙也注意到了阿九看到損壞的陽臺窗戶時,眼中那抹驚駭。
而阿九看向自己時,眼底隱藏的濃濃忌憚,也沒有瞞過蘇乙。
蘇乙懷疑阿九知道他帶著陳友從外面直接飛上來的事情了,因此才會對他產生刺激。
見識了蘇乙的本事,他可能是覺得自己玩陰的,用強的都已經變為不可能,所以才來懇求陳友,甚至暴露了自己的真實目的。
但他依然被陳友無情拒絕,哪怕是退而求其次都不行,堵死了他最后的大門。
阿九接下來會怎么做?
他會不會放棄雙生女鬼?
會不會改變目標,變得更加喪心病狂?
這是蘇乙第一次這么舉棋不定。
他心底其實很不愿繼續放任阿九繼續活著的。
這家伙真的很危險。
但如果搞死阿九,蘇乙覺得自己的任務也十有八九可以直接宣告失敗了。
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間,蘇乙依然在想這件事情。
他思忖良久,心里漸漸有了一些模湖的想法。
下午的時候,蘇乙的家里來了客人。
來的是苦力偉和阿娟父女二人。
“錢先生,不好意思,打擾您了。”苦力偉站在門口,對蘇乙陪著笑連連作揖躬身。
他身后跟著阿娟,被他用鐵索拴著手腕,鐵鏈另一頭拽在他自己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