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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73、金蟬脫殼

  渡口驛。

  天蒙蒙亮時,上官云便起床了。

  他先去客棧一樓,讓小二燒了熱水,然后又吩咐后廚做了幾樣早點小菜,再去馬廄親自喂養馬匹。

  身為日月神教白虎堂堂主,上官云平日了也算是侍者如云,極盡尊榮了。

  他做的事情也都是教中大事,一念關乎百人生死的那種大事。

  可現在,他卻像是一個奴仆一樣,做著伺候人的勾當。

  當一個人肯放下身段去做一些低賤的事情時,那么這個人想要得到的東西,必定非同小可,起碼是可以彌補他失去的這份尊嚴。

  上官云雖已貴為白虎堂主,但他卻也想更進一步,得到更高的權柄和利益。

  他對權利和地位有著超乎常人的渴望,所以他能忍人之所不能。

  上官云去喂馬的時候,聽到馬廄的小廝正在和客棧管事的說話,依稀有兩句對話飄過來——

  “劉管事,天字二號房的兩位客官是四更天走的,我以為他們付過房錢了,所以才讓他們牽走了他們的馬,我哪兒知道他們沒付銀子就跑了呀…”

  “李瘸子啊李瘸子,你怎么那么會以為呢?我之前是怎么交代你的?客人走之前一定要去問問柜臺,問清楚有沒有結賬,你倒好,你連問都不問就讓人家騎馬走了!現在好了,這筆損失算誰的?你的還是我的?”

  天字二號…

  上官云腦海里浮現出兩個中年漢子的身影。

  這兩個人是跑馬幫的,昨天晚上在一樓大堂里喝了點酒,對東方教主出言不遜。

  上官云本想殺了這兩個不長眼的家伙,不過卻被楊大總管給攔住了。

  他當時還覺得奇怪,楊大總管也不是什么信男善女,怎么這都能忍下來?

  這兩個人沒給客棧結賬,連夜跑了嗎?

  上官云心中鄙夷,連客棧的錢都賴,還跑什么江湖?

  喂完了馬,上官云回到客棧,卻發現教主和大總管居然還沒出房間。

  他心中有些疑惑,不無齷齪地聯想,莫非是昨夜操勞過度,起不來了?

  他坐在一樓坐著等了差不多半個時辰,依然不見東方不敗和蘇乙下來,心中頓時犯起了嘀咕。

  備下的早點,都熱了三次了。

  眼見日已高升,再晚的話難免會耽誤趕路,上官云只好硬起頭皮,去蘇乙他們下榻的房間敲門。

  “當當”兩聲,門竟開了一條縫!

  門是虛掩著的!

  上官云這一驚非同小可,急忙推門而入,一眼就看到有兩個渾身光溜溜的人坐在地上,背倚著床榻,正驚恐地看著他。

  這兩人不就是喂馬的李瘸子所說的住在天字二號房,那兩個逃單的家伙嗎?

  上官云一眼看出這兩人被點了穴道動彈不得,心念急轉間,邁步進來順手關上了。

  他的目光很快就落在桌上,那里留著一張字條。

  他快走兩步拿起字條迅速看了一遍,表情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字條當然是蘇乙留下來的。

  蘇乙在字條中告訴上官云,讓上官云將這兩個倒霉蛋扮做東方不敗和他,趕著馬車繼續往泰山方向走。但臨走前要聯系日月神教當地的分舵,讓他們留意下有沒有閑雜人等打聽他們一行三人行蹤的。

  如果有,那就說明黑木崖有人對外泄露了他們的行蹤,并且準備對東方不敗和他不利。

  蘇乙在字條中告訴上官云,讓他立刻聯絡童百熊,兩人一里一外,不動聲色揪出黑木崖上的叛徒,并查明到底是誰在搞鬼。

  他還告訴上官云,馬車走到濟南府就不要往前繼續走了,如果見勢不對,讓上官云以自身安危為重,想辦法立刻脫身。

  上官云把字條上的內容來來回回看了三遍,仔細到每個字都要記下來。

  然后把紙條揣進懷里裝了起來,面色陰晴不定細細沉思起來。

  他本以為自己會隨著東方不敗和蘇乙一起游山玩水,游歷各地很久,他正好可以借此時機和教主、大總管多親近。

  可沒想到,這才出發沒多久,他就和想要巴結的人分道揚鑣了。

  這個變故是上官云如何也沒想到的。

  但這并不是什么壞事!

  上官云心中隱隱有些激動。

  原來教主和大總管這次下黑木崖,是在以身為餌查調查內奸。

  這么機密重大的事情,他上官云卻親身參與,成為其中重要的一個環節,這說明什么?

  說明他獲得了教主和大總管的信任!

  這是個機會!

  他心里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配合教主和大總管,唱一出好戲!

  對于黑木崖有內奸的事情,他反倒并不意外。

  事實上大總管這些年來倒行逆施,上到長老堂主,下到底層教眾,大家都人心惶惶,心思各異。這種局面下出幾個內奸,難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想到這里,上官云的目光又落在那兩個倒霉蛋身上。

  他嘴角勾起殘忍笑意,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瓶來,從瓶子里倒出兩個腥臭無比的藥丸來。然后分別捏住這兩個人的嘴,給他們喂了下去,這才解開了他們的穴道。

  不等這兩人求饒,上官云先不動聲色把一個瓷杯捏得粉碎,頓時震懾住二人。

  “從現在開始,我說什么,你們兩個就做什么,若有半點不從…嘿嘿…”

  半個時辰后,這個客棧的人都看到楊少爺和穿著大紅長裙的楊夫人在他們的仆人攙扶下下了樓,出了客棧,馬車轔轔,繼續向西南方向而去。

  沒過多久,兩只信鴿從客棧不遠的地方放飛,一只向南,一只向北。

  客棧對面的窄巷中,一個黑衣人神情嚴肅吩咐道:“快馬加鞭,追上上官堂主,告訴他,果真有人打聽楊少爺的蹤跡,一共有兩撥人!”

  “是!”

  從渡口驛往東去三十余里,有個叫臨清的鎮子,鎮子毗鄰魯運河碼頭,是漕運重鎮之一。

  巳時三刻,兩匹快馬一前一后狂奔至碼頭邊上,馬上二人是兩個臉色蠟黃的漢子,雖相貌平凡,但氣度卻都不凡。

  在碼頭上刨食的青皮混混都是有眼力見的,見這兩人的架勢,都躲得遠遠的,不敢招惹。

  其中一個魁梧的黃臉漢子下了馬,徑直到了碼頭邊上,很快就用重金包了一艘小畫舫,然后又就地把兩匹快馬便宜處理掉了。

  他揮金如土,就地采買了不少干糧物資,讓碼頭坐地的商戶們倒是發了一筆小財。

  魁梧漢子在做這些事情時候,另一個沉默寡言大漢自始至終眸子都鎖定在他身上,眼神纏綿,不過卻沒有上前幫忙意思,只是看著魁梧漢子忙碌。

  等魁梧漢子做好了一切,向不遠處的沉默漢子招招手。

  兩人提著行囊上了畫舫,很快就離開碼頭,駛向了運河深處。

  這兩人,自然就是蘇乙和東方不敗了。

  突然改走水路,是蘇乙昨晚才臨時決定的。

  不過引蛇出洞查內奸的計劃,是他下黑木崖之前就定下的,只不過現在更改了計劃。

  蘇乙原本的計劃是以東方不敗和自己為餌,引潛在敵人上鉤,然后憑借東方不敗的超凡武力,能解決幾個是幾個。

  攘外、安內一把抓,兩手都要硬。

  他覺得自己這么做不應該算是“惡意釣魚”,而是合理利用規則。

  首先去江南謀取吸星大法,不是自己提出來的,而是東方不敗提出來的,自己只不過是想要隨行而已。

  蘇乙心急著早點練武,所以和東方不敗一起去江南,這很合理吧?

  他和東方不敗都走了,黑木崖上群龍無首,所以他開個會告訴日月神教的領導層,安頓好一切,這也很合理吧?

  為了避免惡意釣魚的嫌疑,蘇乙不但把知情者只局限在長老和堂主這一層次,還特意囑咐他們要保密,能做到這一步,怎么也算不上是釣魚了吧?

  他都做到這一步了消息依然泄露,這就跟他蘇乙沒關系了吧?

  原本蘇乙覺得憑自己的能力,如果自己一行人被盯梢,被跟蹤,他肯定有所察覺。

  但沒想到走了兩天,居然一切都風平浪靜,根本沒有人跟蹤自己和東方不敗。

  蘇乙不相信真的沒人關心自己和東方不敗的行蹤,他轉念一想,便猜到了對方有可能采取的做法。

  對方這么謹慎,讓蘇乙一些借力打力、將計就計的設想反倒不好用了,一用就有“惡意釣魚”的嫌疑了。

  而且蘇乙也發現了自己這個計劃有一個很大的缺陷,那就是——被動!

  敵人什么時候來,他完全不能預測,只能被動等著。

  雖然為了削弱敵人他愿意以身涉險,但如果風險太大,蘇乙就要考慮值不值得這么做了。

  不值得!

  當蘇乙權衡出利弊后,就果斷更改并完善了計劃。

  他把以自己為餌的計劃,改成以上官云為餌,然后玩了一出李代桃僵,瞞天過海。

  有上官云和童百熊遙相呼應,只要他們做事用心,在“安內”這件事上,必然會有所斬獲。

  他和東方不敗則改走運河水路一路順流而下,直達江南。

  但蘇乙的目的并不止是讓自己順利拿到吸星大法,他相信,他聰明的敵人們肯定還是會查到他和東方不敗的行蹤的。

  到了那個時候,他有點內力傍身,比起現在起碼安全不少。

  這些事情,蘇乙也沒有向東方不敗詳說,他對這些似乎并不在乎,任由蘇乙施為。

  只是蘇乙展示出自己的神級仿妝術的時候,讓東方不敗頗為驚奇。

  運河水流平緩,比馬車平穩了許多。

  蘇乙和東方不敗乘船一路往南,兩岸市集碼頭也漸漸變得繁華起來。

  行船到淮安的時候,碰到了一股水賊,不用蘇乙出手,東方不敗隔得老遠就以飛針解決了他們。

  除此之外,這一路再有驚無險。

  蘇乙也沒有去和日月神教各地的秘密分舵聯絡,所以上官云這個誘餌到底如何了,黑木崖上的調查內奸有何進展,他也一概不知。

  他和東方不敗一路欣賞著南國美景,愜意而舒適。

  而相比起他們的清閑,泰山腳下的正派高手們就不那么舒服了。

  上官云趕著馬車悠悠哉哉前往濟南府,然後就駐足不前了。

  他的行蹤被左冷禪的手下源源不絕送至了泰山,擺在了左冷禪的面前。

  正道高手們這時候意見產生了分歧。

  他們是來馳援泰山派的,如果東方不敗真來攻打泰山派,那沒說的,大家伙兒并肩子上就是了。

  但人家一路悠閑到了濟南府就不走了,進不進,退不退,這怎么說?

  按照左冷禪的想法,來都來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大家一起殺去濟南府,滅了東方不敗,除魔衛道。

  他有理由這么做,若是他能帶著正派所有高手圍殺了東方不敗,他左冷禪的名望和地位必然會更上一層樓,尤其是這次連少林方證大師也聽從他的指揮行事。

  但五岳劍派其他人就不愿意了。

  不是他們不想殺東方不敗,而是因為他們覺得這件事有些蹊蹺,應該暫時靜觀其變,不能沖動。

  岳不群認為,“東方不敗”駐足濟南府,很有可能是得知了正道這么多高手都齊聚泰山的消息,所以裹足不前。如果這時候大家貿然前去,很可能會中了人家的調虎離山之計。

  岳不群的想法得到了天門道人的支持,而莫大掌門和定閑師太的想法是一動不如一靜,先搞清楚魔教要做什么,再動手不遲。

  方證大師則誰都不支持,依舊和稀泥。

  他對自己的定位就是過來幫忙的打手,什么意見都不提。

  說真的蘇乙的操作還真讓左冷禪他們都摸不到頭腦,有時候聰明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想太多。

  想得多了,就不敢動了,于是原本一觸即發的局勢居然詭異的僵持起來。

  十余日后,蘇乙和東方不敗在一個午后到了錢塘。

  進得城來,一路上行人比肩,笙歌處處。

  兩人先是進城里找了處客棧稍作休整,恢復了本來面目,然后便聯袂去了西湖邊上。

  東方不敗雖是舊地重游,但也有十多年沒來了,好幾次走錯了道。

  走了約莫一個多小時,才在一片梅林深處尋到了地方。

  這是一座朱門白墻的大莊院,大門外寫著“梅莊”兩個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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