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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6、失敗的試探

  蘇乙接觸過點穴的功夫。

  當然,是正經穴。

  羅玉擅長的就是這種功夫,當初在津門的擂臺上,一度讓蘇乙很被動,很吃虧。

  之后和羅玉成為自己人后,蘇乙專門和羅玉探討過這種功夫,結果他發現自己練不了。

  原因無他,想要練成高深的點穴功夫實在太耗時間了。

  即使是天賦出眾,也要十年起步,這種功夫怎么練?

  能夠點穴是每個男人的武俠夢,誰還沒幻想過點住一個嬌滴滴的魔女,然后伏妖杵魔?

  所以蘇乙也想過能不能想出什么取巧的辦法。

  但點穴這種純手工活兒,還真沒有取巧的辦法,至少現在蘇乙還想不出,所以他只好作罷。

  盡管現實中的點穴和蘇乙幻想中的點穴不一樣,但蘇乙還是很羨慕會這種功夫的人,因為這種功夫練好了,用處真的是非常廣泛。

  而真正會點穴的高手也非常少,在今天之前,蘇乙只見過羅玉一個。

  現在他見到第二個了。

  燈叔晃晃悠悠一腳向前虛點,手中拐杖向前,指向蘇乙的眉心。另一手向后呈飛燕式舉起,保持平衡。

  “耿師傅,請!”燈叔笑呵呵地說道。

  請什么?

  請來,請上,請不要客氣。

  蘇乙當然不會客氣。

  但他剛做出沉肩的動作,立刻就發現燈叔的拐杖也隨之移動。

  移動到他準備去的方位!

  蘇乙向另一個方向輕擺,燈叔手中的拐杖頂端依然隨蘇乙移動。

  蘇乙面色肅然,開始圍著燈叔踱步。

  但他走到哪兒,燈叔的拐杖跟到哪兒。

  他轉,燈叔也跟著轉,毫無滯澀。

  他突然加快,然后驟停,做戰術擺動進步,但很快飛退回來。

  因為他發現自己一系列的動作下,燈叔的拐杖尖端竟自始至終都指著自己的眉心,隨著自己的動作飛舞。

  如同呼吸,如影隨形。

  蘇乙停了下來,后退兩步,深吸一口氣做出起手式,沒有再輕舉妄動。

  詠春有一門功夫叫聽橋,蘇乙還沒練成,但這門功夫的原理蘇乙是很清楚的,那就是用身體每個部位感受對手的運動,預判對手的動作,從而迅速作出相應的反應。

  原版劇情中,葉問和瑞先生之間的切磋,葉問就使了詠春聽橋的功夫,閉著眼擊退了瑞先生的半步崩拳。

  但如果葉問的詠春聽橋碰到燈叔,那絕對要啞火了。

  因為燈叔的功夫比詠春聽橋更高明。

  這是南枝拳中最為高深的功夫,叫“圓橋”。

  這種功夫,可以通過對手身體細微的變化,提前預判出對手的動作和招式,從而占盡先機。

  比如,沉肩、轉頸、提膝、擰腰等等等等。

  也就是說,在你即將出招的那一瞬間,人家已經根據你身體的細微動作,預判到了你要出的招,然后迅速先發制人,在你出招的地方等著你。

  聽起來是不是很厲害?

  厲害就對了,練成這門功夫的除了南枝拳的祖師陳南枝,再無人習得。

  一來是練這門功夫要極佳的天賦,二來這門功夫本身就極為難練,而且需要熟悉各門各派的招式,身經百戰。

  那燈叔呢?

  燈叔只學了個皮毛罷了。

  若他真是把圓橋臻至大成,蘇乙直接就拱手認輸算了,因為根本不可能打贏的。

  蘇乙聽說過這門功夫,也是在來之前查到的資料,當時他嗤之以鼻,覺得世上怎么會有這種武功?

  簡直堪比殺毒軟件防火墻了。

  但自從他的武功日益高深,他也開始明白,世上的確會有這種武功,就看有沒有人能練成了。

  但蘇乙同樣明白,想要練成這樣的神功有多難。

  他根本不信燈叔真的練成了!

  如果燈叔真練成了,那就算他不去北方,他也是名滿天下的宗師,而不是窩在佛山金樓里做掌柜。

  人的本事高到一定程度是根本藏不住的。

  你想藏,別人都不會讓你藏,這是名利場的規則,誰都不能免俗。

  燈叔能藏住,就說明他的本事還沒高到某種程度。

  蘇乙澄明心境,放松自己的身體。

  這是李書文教他的絕招,是用來練抖大桿子的。

  整個身體全部處于松弛的狀態,肌肉都很放松,無一處緊繃。

  心思澄明,腦子里不想任何事情,待會兒遇到任何反應,都會是蘇乙本身的應激反應。

  蘇乙就保持著這樣的狀態往前走去,燈叔果然皺起了眉頭。

  蘇乙猜得沒錯,他的圓橋根本沒練到家,只是懂點皮毛。

  所以他的圓橋功夫有致命缺陷,那就是對手一旦像是蘇乙這樣,動手前毫無預兆,他就不靈了。

  能做到蘇乙這種狀態的人雖然不算多,但也不算少。

  能看出燈叔這門功夫破綻的人,也不算少。

  但像是蘇乙這么快看出來的,就一個。

  燈叔不相信蘇乙的眼光這么毒,雙方對峙了不到半分鐘就會看出他的破綻,所以他猜測,應該是有人特意跟蘇乙交代了。

  真是沒有武德啊,別人的罩門,怎么能隨便到處亂講呢…

  燈叔心里嘀咕一聲,卻也不以為意,眼看蘇乙靠近,舉杖便打!

  圓橋對于燈叔的功夫來說只是錦上添花,他真正的武功絲毫不差。

  五郎八卦棍!

  燈叔一出手,蘇乙便認出這是五郎八卦棍中的招式,羊撲餓虎。

  燈叔真正的本事,全在棍上!

  他是棍術大家,除了五郎八卦棍,他還擅長南枝拳里的十八虎莊棍。

  最擅長的便是以棍打穴,精、狠、快、準、穩!

  蘇乙現在面臨的,就是徒手對器械的局面。

  面對燈叔的棍打,蘇乙往后退了一步,便讓這棍落空了。

  燈叔也沒有追,而是笑呵呵舉著棍子,示意蘇乙繼續來。

  器械對徒手本就占盡便宜,他要是再追殺,那就不要臉了。

  不過燈叔年歲已大,他想追也是有心無力。

  他若是真追,反倒是會被蘇乙有機所趁。

  蘇乙突然笑了,活動活動手腳腕子,猛地進步就躥了過去。

  燈叔舉棍便打,但蘇乙卻宛若游魚泥鰍,身子不斷靈活擺動,幾乎是“纏”著棍子迅速突進到了燈叔跟前。

  這是組合拳的律動,是燈叔前所未見的戰術擺動,蘇乙一施展,便讓燈叔措手不及,一手棍術沒來得及施展開,就被蘇乙近了身。

  燈叔經驗老到反應極快,當下撒手一把扣向蘇乙的肩膀。

  蘇乙沉肩一晃一拳打向燈叔,燈叔這一抓頓時扣了個空。

  他的絕技擒拿手根本沒用武之地。

  蘇乙的拳頭停在燈叔的太陽穴處,然后突然后退半步,把掉在地上的拐杖用腳挑起來,雙手捧著恭敬交給燈叔,嘴上道:“燈叔,多謝指點。”

  燈叔愣了半響都沒反應過來,似乎是沒想到自己會輸得這么慘。

  他是真的想要“指點”蘇乙來著,但現在,反過來被人家給指點了。

  他敗了。

  既敗在武功,也敗在年齡。

  如果是年輕的時候,他的反應速度必然比現在快好幾倍,他不至于被蘇乙一個急變速就搞定。

  如果他對蘇乙的武功并非一無所知的話,他也不會招招落空。

  “拳怕少壯,古人誠不欺我啊…”燈叔感慨地嘆了口氣,接過拐杖,轉身就走。

  蘇乙目送他遠去,微笑著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里。

  這場“試探”,到此就算結束了。

  宮寶森的房間里,說是回來休息的宮寶森卻仍坐在書桌前寫寫畫畫。

  他的隨從敲門進來,把之前蘇乙的四場比斗狀況,都跟宮寶森講了一遍,他講得非常詳細。

  宮寶森聽完只是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隨從識趣地退出去,房間里的宮寶森卻心煩意亂,投筆躇足,喃喃嘆道:“和對手你都這么有分寸,那你到底是為什么呢…”

  另一邊,剛才試探蘇乙的幾位師傅,以及南方的其它拳師都聚集在一起,商談之前發生的事情。

  葉問也赫然在列。

  大家的臉色都有些訕訕。

  四位高手派出去試探人家的武功,結果屁都沒試探出來。

  這事兒傳出去都丟人。

  “這個耿良辰,還真是名不虛傳啊。”見沒人說話,三姐率先打破尷尬,“年紀輕輕,但一身武功卻這么厲害,怪不得人說他是少年宗師。”

  “他要真是宗師,這場架也不用打了。”勇哥道,“宗師就夠厲害了,還少年?誰上?誰上誰輸!”

  “他肯定不是宗師。”瑞先生慢吞吞道,“但恕我直言,葉先生,您想贏您這位師弟,難啊…”

  “何必漲他人威風滅自己士氣?”勇哥不樂意道,“葉問是咱們選出來的人,耿良辰是強,但葉問也不差,鹿死誰手,還真不一定呢!”

  “這話沒錯,上了擂臺,誰輸誰贏都有可能。”燈叔接過話慢吞吞道,“但耿良辰的武功千變萬化,五花八門,讓人防不勝防。唉,詠春呢,就三板斧,攤膀伏,而且人家全會,這還怎么打?”

  “就是,唉,輸定了!”

  “這臉肯定是要丟了,誰讓咱們沒個佛山大俠呢?”

  “反正是師兄輸給師弟,也算是塊遮羞布。”

  眾人七嘴八舌談論著,幾乎各個都十分悲觀,

  葉問原本笑吟吟在一邊聽著,聽到這里,臉上的笑容卻漸漸收斂起來。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表情變化,燈叔問道:“葉問,你現在有什么想法?”

  場面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向了葉問。

  “詠春的確是三板斧,但三板斧也夠受的了。”葉問挑了挑眉毛道,“別跟我說你會的功夫有多少,名氣有多大,打過多少人。功夫,兩個字,一橫一豎!錯的,躺下嘍,站著的才有資格說話,你們說這話對嗎?”

  眾人面面相覷,鴉雀無聲。

  “能不能打過,要打過了才知道,現在預言勝負,為時過早。咱們是武師,不是卦師。”葉問接著道,“各位,未戰先言敗,可不是咱們佛山人的做派。”

  “葉問說的沒錯!”勇哥大聲道,“耿良辰是厲害,但葉問也不差!葉問,你只管安心備戰,我看好你!”

  “我也看好你!”

  “我們都看好你,就算輸了也沒什么…”

  從金樓出來后,葉問的表情漸漸變得嚴肅起來。

  他本就是聰明人,怎能看不出燈叔他們是在有意激起自己的勝負心?

  他明知如此,還是受激,為什么?

  因為一口氣!

  葉問拜師的時候,他的師父陳華順已經七十多歲了。

  拜師的那天,他的師父親手給他系上一條腰帶。

  師父告訴他,一條腰帶一口氣,上了這根腰帶就是練武之人,以后,你要憑這口氣做人。

  這句話葉問不敢忘。

  這口氣,至今也都還在。

  當天晚上,萬國搏擊大賽的選拔賽規則,就貼在了金樓的外墻上。

  這次的比賽規則依然是宮寶森、蘇乙以及幾位宗師一起商議草擬的,然后拿給南方的幾位德高望重之輩過目,一致同意后,才頒布的。

  這次已經確定要參賽的洋人,分別來自比國、意國、不列顛國、哲曼、燈塔、白俄、暹羅、北韓、哲彭等十三個國家,出戰人數共計一百一十七人。

  這其中,僅僅哲彭武術代表團出戰人數就占了三十六人。

  既然是萬國搏擊大賽,華國人的參賽人數自是不宜過多,竟多方商定后,決定將這個人數定在六十人這個數字上。

  這個數字其實還是算多了,但一來華國本就是東道主,人多也無可厚非;二來,果府上層的人為求保險,甚至要派出一百人參賽,是國術界的人集體反對,認為這么做是耍無賴,是群毆,勝之不武,這才讓官面上的人打消了念頭,勉強同意把人數消減到了六十人。

  按照宮寶森和李書文他們原本的意思,是想和哲彭代表團一樣人數的,就只要三十六人。

  但官方死活不統一,他們才取了這個折中的人數。

  六十人放在萬國搏擊大賽上來說自然算多了,可要是放在想要參賽的華國武人這個大基數中,那就太少了。

  光是北方來的代表團就有三百多人,這里是南方武人的地盤,南方武人的人數也肯定也只多不少。

  就算按六百個人來算,也是十里挑一。競爭之激烈,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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