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拳腳。
抽簽的結果是蘇乙運氣更好,比賽內容遵照了他的意愿。
太田德三郎最擅長的是劍術,他本身是哲彭神道無念流劍術流派的傳人,現在還和武當太乙門狼狽為奸,學了武當劍術。一直以來,他在武學方面鉆研的重心就是劍術。
在拳腳方面,太田德三郎就差了很多,他雖繼承了天神真揚流柔術的打法,但這門柔術的核心絕技是寢技——就是MMA中的寢技,只是技術較為古老。
寢技的生命力能延續到現代,并且在格斗擂臺上大放異彩,足見這門技術的實戰性和殺傷力。但寢技也不是沒有缺點,它的局限性就是只有在雙方肢體充分接觸并且倒地的時候才有發揮的余地,而它最大的缺點是兩個字——難看。
兩個人抱在一起扭來扭去互相角力,就像是兩條大肉蟲,怎么也不會好看。
對于太田德三郎這種喜歡裝逼的人來說,對這種雖然實用但是很難看的技術,自然是喜歡不起來。
而劍術多帥?刷刷刷挽個劍花,這畫面多有高手風范?優雅而高深。
寢技,是野蠻的莽夫才要去學的東西。
太田德三郎雖然沒能很好繼承天神真揚流柔術的真諦,但嚴格來說,他的拳腳功夫也不算差,因為在津門這么多年,他用各種手段偷學了很多拳種的獨門絕招。雖是照貓畫虎,但威力也不俗。
在比賽中突然使出來,往往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他之前的比斗中,有幾場實打實的勝利就是靠他的“博學”而取勝的。
但在真正的高手眼里,太田德三郎的功夫是雜而不精的。
“開始!”
隨著裁判一聲令下,比賽正式開始。
蘇乙和太田德三郎死死盯著對方的眼睛,開始了這場意味著生死的戰斗!
這場比賽對于雙方來說,都是只能贏,不能輸。
輸,就是死!
對于太田德三郎來說,雖然拒絕蘇乙的千萬巨資“賠付”讓他心頭滴血,但金錢和生命哪個重要并不難選擇。
但對于蘇乙來說,他要做出選擇的卻是——自己的生命,還是鄭山傲的生命。
蘇乙一度以來都認為自己是個自私冷血的人,可當他真的面臨這種抉擇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并不能做到理所當然。
他不能心安理得地選擇以自己為主,而不受太田德三郎的威脅。
如果換了別人,比如真的是耿良辰的身生父母,那蘇乙也許會冷血,因為他根本不認識這兩個人,見都沒見過,沒有任何感情,相當于特殊身份的陌生人。
但鄭山傲…
這個剛開始一腦門子往名利里面鉆的老爺子,和蘇乙來來往往這么長時間,最初雖是因利而聚,但到了現在,兩人之間的復雜糾葛早已脫離了利益的范疇。
蘇乙敢肯定,現在他和鄭山傲的關系,是都付出真心的。否則這老爺子也不會明明中了毒,卻選擇隱瞞他。
蘇乙根本做不到心安理得取得這場勝利,放棄鄭老爺子的性命!
尤其是他想到鄭老爺子欺騙他說自己沒事時的場景,尤其是他幻想到他真的毫無顧忌贏了這場比斗,鄭老爺子內心會面臨怎樣的痛苦和失望…
所以,他還沒有放棄!
他還在絞盡腦汁,為鄭老爺子能活下來而努力。
這是一場戰斗,也是一場心理博弈!
這場比賽,他的目的不光是要贏,他還必須迫使太田德三郎交出抗蛇毒血清來!
蘇乙很清楚,這絕不容易,但他必須這么做。
比賽一開始,蘇乙就完全摒棄了之前幾場“潤物細無聲”的后發制人型技術流打法。
他從一開始發動了疾風驟雨般的猛攻,各種組合,各種殺招,毫無顧忌地傾瀉而出!
他打得太快!太猛!太狠!太瘋狂!
這是所有人都沒見過的蘇乙,仿佛突然間釋放了他的一切。
太田德三郎根本接不住蘇乙的組合。
從一開始,他就開始頻頻中招、中拳。
砰砰砰砰…
臉上、身上,拳頭如雨點墜落!
太田德三郎只來得及死死護住自己的要害,竭力格擋,免得被直接打死。
但最終,蘇乙一記刺拳直搗黃龍,打在太田德三郎的鼻子上然后順勢一記右勾拳狠狠打在他的下巴上。
“噗!”
太田德三郎噴出幾顆混雜著血液的牙齒,身子直接后仰翻騰出去,然后重重摔在了地上。
現場的氣氛因這一串充滿激情熱血的攻擊,徹底陷入瘋狂。
“起來!起來呀!”蘇乙對著太田德三郎大吼,他的眼中布滿了毫不掩飾的兇狠殺機。
太田德三郎掙扎著爬起來,眼中已生出濃濃的恐懼之色。
剛才那一瞬間,他甚至以為自己真的要死了!
他畏懼地看著蘇乙,他激怒了這頭吃人的猛獸!
眼看蘇乙再一次向他靠近,太田德三郎再遏制不住驚恐大吼起來:“你想他死嗎!”
“我去尼瑪的!”蘇乙一拳打了過去。
太田德三郎下意識一躲,但下一刻,蘇乙疾風驟雨般的組合便跟上了。
左支右閃之下,太田最終還是不斷中拳,被蘇乙打得眼角崩裂,鼻血長流,痛苦不堪地倒在地上。
“耿良辰!耿良辰!耿良辰…”
現場的人徹底瘋狂了!
也許這時候的人還不懂得什么叫暴力美學,但蘇乙剛才的攻擊充滿了野蠻、粗暴、原始、兇殘的美感,讓所有人的腎上腺素加速分泌,讓他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感官沖擊,讓他們熱血沸騰。
他們瘋狂叫喊著,抒發著胸中噴薄欲出的狂躁。
但,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這不是比武,這是斗毆!”宮寶森沉聲道,“少有招數技巧,每一拳每一腳都是情緒宣泄,這樣的比斗,根本不是國術該有的樣子!”
“他不該這么大動作,他的傷口…”宮二語氣不自覺帶上些許焦急。
是的,傷口!
擂臺上,他已經感覺到自己的傷口針扎般刺痛。
一直以來,他都很注意自己的傷勢,然而這一次,他顧不到了。
“起來!起來繼續打啊!”蘇乙對太田德三郎怒吼著。
“告訴我,抗毒血清在哪兒,否則這一回合就打死你!”蘇乙眼中殺機迸現,對太田德三郎咆哮。
這句話,他是用日語說的。
太田德三郎掙扎著爬起來,驚怒交加瞪著蘇乙。
“你義父的性命,你不要了嗎!”太田德三郎也用日用大吼,聲音發顫,“輸掉比賽,否則,他死!”
“混賬,我現在就送你去死!”蘇乙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再次向太田德三郎行進,他晃動著雙拳,持續給太田德三郎制造壓力,“這一回合,我要把你徹底打死!”
太田德三郎滿眼驚恐,肝膽俱裂。
他很清楚,拳腳上,他根本不是蘇乙的對手,完全沒可能贏的!
而他感覺,蘇乙這一次真的會打死自己!
也許自己看錯了他,這個人其實是個冷血自私的人,他根本不顧鄭山傲的性命。
砰砰砰…
蘇乙疾風驟雨般的攻擊再次瘋狂落在太田德三郎的身上。
后者已經被打懵了,完全做不出任何格擋和反擊的動作。
最后還是蘇乙主動停止了攻擊,太田德三郎則腦子一片混沌,眼神茫然,直挺挺后仰,“砰”地一聲砸倒在地上!
“嗷嗚!”
滿場的觀眾瘋狂歡呼起來。
這一幕讓他們以為蘇乙以經贏得了這場比賽。
但太田德三郎一摔在地上,就被摔清醒了。
他費力地掙扎著,搖搖晃晃再次爬了起來,驚懼看著蘇乙,絕望大喊:“你瘋了嗎!你瘋了嗎!”
“說!在哪兒!這是你最后的機會,否則,我一定在這一回合就打死你!”蘇乙咬牙切齒地警告道。
這一刻,太田德三郎甚至想到了直接認輸。
但他目光無意間掃視,卻發現臺下,龜田一郎不知什么時候面色鐵青站在那里。
他一個機靈,下意識清醒過來。
他裂開嘴,呲著滿是鮮血的牙,突然神經質地笑了起來。
“何太田,你還能打嗎?”裁判發問。
太田德三郎踉蹌一下,突然走到了蘇乙面前,身子前傾,臉幾乎貼著蘇乙的臉。
“其實你根本不想你義父死,對嗎?”他盯著蘇乙的眼睛,猙獰笑著,“不然你可以直接打死我!”
蘇乙的眼神沒有絲毫閃躲:“我當然不想他死,但我只是盡力而為!如果你還是不說,那我也問心無愧!”
“我不信!我不信!”太田德三郎瘋狂咆哮起來,“耿良辰,我要打你,你不準還手!我發誓,如果你還手,如果你敢躲閃,哪怕最后我拿出血清,我也只給一半,我發誓我會這么做!如果你不想你義父死,這一回合,你不準還手!你不準動!”
“你在癡心妄想!”蘇乙不屑嗤笑,眼中殺機更濃,“看來你是真想死,好,這一回合我就徹底打死你!”
“我不信你敢!”太田德三郎怒吼。
“我做了我能做的一切,我問心無愧了!”蘇乙表情突然放松了,如同看著一個死人一樣看著太田德三郎,“最后的機會,被你浪費了,太田君。”
太田德三郎渾身都顫抖起來,他滿眼恐懼瞪著蘇乙,滿頭汗水混雜著血水流下。
“兩位,你們是接著打還是?”裁判突然發聲,打破了太田德三郎內心劇烈的煎熬。
蘇乙不自覺捏了捏拳頭。
“我不相信!你,不準躲!”太田德三郎死死瞪著蘇乙,“否則,就算給藥,我也只給一半!這一回合!我要這一回合打倒你!這一回合,我一定要打倒你!聽到了嗎?我只要這一回合,不準動!不準躲!否則…”
臺下此刻已嗡聲大作。
擂臺上打又不打,兩個對手居然聊了起來,還用的是極力孤獨聽不懂的話。
觀眾們根本搞不懂他們在搞什么鬼。
“兩位!”裁判不得不再次催促。
“不準躲!啊啊啊…”便在這時,太田德三郎突然瘋狂大吼著向蘇乙沖來。
他死死盯著蘇乙的眼睛,眼中充滿了瘋狂和決絕。
蘇乙腦海中瞬息萬變,握緊的拳頭最終松了下來。
太田德三郎狠狠一拳打在了蘇乙的胸膛上。
蘇乙不躲不閃,紋絲不動。
他只是看著太田德三郎的眼睛,僅僅咬緊了牙關。
下一刻,太田德三郎狠狠一膝蓋頂在蘇乙的肚子上。
蘇乙吃痛猛地彎下腰身。
太田德三郎高高躍起舉起手肘,狠狠砸在了蘇乙的后背上。
別人也許不知道,但和蘇乙親近的人誰不知道,太田德三郎砸下的位置,就是蘇乙受到槍擊的位置!
太田德三郎砸的是蘇乙還未痊愈的傷口!
這一肘,仿佛打在了一些人的心臟上!
一線天如遭雷擊,渾身一顫。
嘉賓席上,宮寶森和宮二齊齊臉色大變站起身來!
“耿爺!”羅玉目眥欲裂大吼。
臺上。
饒是蘇乙鐵打般的漢子,此刻痛得撕心裂肺般嚎叫一聲,在地上打滾。
后背熱乎乎濕漉漉的液體瞬間浸滿,蘇乙渾身冒汗,牙齒咬得咯嘣嘣響,痛得死去活來。
而在旁人眼中,蘇乙此刻后背的衣服已全被染成了紅色!
他的傷口崩開了!
“臥槽尼瑪呀!”臺邊的一線天看見這一幕,眼睛瞬間就紅了,瘋狂就沖到了臺上。
“滾!滾下去!”蘇乙突然暴怒咆哮,喝止一線天。
“耿爺!”一線天悲憤怒吼。
“我說…下去!”蘇乙掙扎著站起來,咬牙一字字道。
“啊…”一線天眼眶通紅,揚天狂吼跳下臺去。
場中,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
滿場嘩然聲中,蘇乙對太田德三郎呲牙一笑。
最后的時機到了,他用自己的受傷,換取到了“同歸于盡”的場景。
自己的命,再加上鄭山傲的命,應該可以威脅住太田德三郎了!
蘇乙腦海瘋狂運轉著,開始組織最后的話術。
但就在這時,一道人影沖到了場邊。
是鄭山傲。
是老淚縱橫的鄭山傲。
是目眥欲裂的鄭山傲。
“反擊!”他對蘇乙大吼著。
蘇乙怔住,呆呆看著他。
“反擊啊你這個不孝子!”鄭山傲撕心裂肺般地咆哮著,突然瘋狂地一頭狠狠撞向擂臺一角!
擂臺劇烈一震,鮮血迸濺而出!
噗通!
鄭山傲的身體無力跌倒在臺下,再無生息。
這一刻,蘇乙感覺整個世界都安靜并暫停下來了。
他呆呆看著這一幕,猶如癡傻了一般。
直到他看到管家沖上前來抱起鄭山傲滿是鮮血的頭顱嚎啕大哭著,全世界的喧囂嘈雜才排天倒海般向他洶涌而來。
巨大的沖擊力讓蘇乙渾身血肉都仿佛要被擠壓出來了。
他猛地轉頭,如野獸般的眼神死死盯住瞠目結舌的太田德三郎。
“反擊啊!”蘇乙瘋狂嚎叫著向太田德三郎沖了過去。
滿腔的憤怒和悔恨化作致命的一拳,狠狠打在太田德三郎的胸前。
這一拳,打得太田德三郎胸骨盡斷,如破麻袋一般飛出擂臺,重重摔在地上!
殺他,又何須第二擊?
“啊啊啊…”蘇乙揚天悲嘶,重重跪倒在了擂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