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這不是耿爺嗎?”賈長青笑嘻嘻走了過來,“這不巧了不是?正念叨著您呢,您就來了。要么說這人啊,是真不經念叨。耿爺,既然碰上了,我請您吃早飯,您可千萬別不賞臉啊…”
“你要攔我?”蘇乙冷冷打斷他,看向他,“賈長青,你今天敢攔我,以后我什么都不干,我專門掃你的場子,我跟你死磕到底!”
賈長青一愣,隨即臉色鐵青:“耿良辰,別以為我怕了你!以前是看在劉海清的面子上,我才一直對你處處忍讓。但現在劉海清…”
“不管海清在不在,我幾千個兄弟是實打實的,我那些地盤,是實打實的。”蘇乙淡淡道,“要是覺得我耿良辰只是靠著后臺上位,那是你賈長青瞎了狗眼!”
“你…”
“滾!”蘇乙低喝一聲,死死盯著賈長青的眼睛,“別趁人之危,惹惱了爺,我今兒豁出去了,就在這兒跟你姓賈的血濺當場!”
賈長青心中泛起寒意,他腦海里突然浮現出黑手劉三爺當眾伏誅的畫面,他看了眼蘇乙,又看了眼手握方向盤,但卻面色不善盯著他的一線天,終于意識到了一絲危險。
“既然耿爺不給面子,那咱們就改日再約,青山常在,綠水…”
賈長青硬著頭皮撂場面話,一線天卻不耐打斷他:“讓你的人把路障撤了,好狗不擋道!”
賈長青的臉青一陣紅一陣,最終冷笑一聲:“你看清了,那是巡捕!那可不是我們的人!哼!”
賈長青冷哼一聲,轉身就走。路過那幾個站在路障前的巡捕身邊時,賈長青壓低聲音咬牙切齒恨聲道:“攔住了!別讓他們過!”
說罷帶著幾十個弟兄,頭也不回地越過路障往前走去。
幾個巡捕面面相覷,然后如臨大敵抽出警棍,站在路障前,和蘇乙的車子對峙。
領頭的也算是蘇乙的老熟人,法租界總華捕廖先勇,賈長青的門徒。
他走到了車窗前,嘆了口氣對蘇乙道:“耿爺,這樣吧,車您留下,人我放您過去,怎么樣?我不敢攔您,但您也別為難我。”
蘇乙問道:“你不怕賈長青難為你?”
“怕,但我更不想跟您為敵。”廖先勇道,“這回金陵的貴人號召青洪幫、各租界巡捕以及華界方方面面一起搜捕劉代表,我和劉代表結識,知道他為人光明磊落,想必這次必是遇了小人,遭人陷害!我廖先勇不過是小人物,只能聽命于人。但在我能力范圍之內,我愿意給您行個方便。”
“耿爺,您的人,我絕不阻攔,只要您下車,把車留下,讓我對上面有個交代就行!”
蘇乙深深看他一眼,道:“你是個人才,倒車!”
后半句是跟跟一線天說的。
一線天立馬刮倒擋,車子飛退,很快退到一個路口停下,然后猛打方向盤左拐而去。
已經退遠了的賈長青見狀急忙跑了回來,氣急敗壞質問廖先勇:“怎么讓他跑了?啊?不是告訴你盯死他了嗎?”
廖先勇嘆了口氣道:“老頭子,以后這種危險人物,能別再招惹了嗎?我才四十歲,我真心沒活夠呢。”
“我只是讓你盯住他,又沒讓你跟他動手!”賈長青呵斥道,“你也是堂堂總華捕,你怕他一個腳行把頭?”
“耿良辰是亡命之徒,您知道什么叫亡命之徒嗎?”廖先勇忍不住反駁道,“亡命之徒的意思,就是不亡自己的命,就亡別人的命!再說了,我不是什么都沒做,我剛想來軟的,逼耿良辰下車,但人家根本不上我的當。”
賈長青還想再說什么,但最終卻沒說出口,嘆了口氣道:“這個耿良辰,怎么就不死了算了呢?”
“想不到廖先勇這人還不錯,以前是我錯怪他了。”
行駛的車上,一線天這樣對蘇乙說道。
“你是什么時候瞎的?”蘇乙一邊警惕看著四周,一邊隨口回道,“就因為他說了放咱們過去,你就覺得他不錯?”
“難道不是嗎?”一線天道,“他也有他的難處,咱們不能要求他太多,對不對?”
蘇乙嘆了口氣,認真看著一線天:“我給你一個忠告――不,不是忠告,是要求。”
“你說。”
“一個本來你極度看不上的爛人,突然做了一件讓你覺得他人還不錯的事情,記住,要么遠離他,要么弄死他,明白嗎?”蘇乙道。
“為什么?”一線天愕然道。
“以你的腦子就別想為什么了,傻瓜式操作就行。”蘇乙看著前方,發現路又被堵了,也是大蓋帽和混混混雜在一起,還設有路障。
除了剛才哪條路,就只有這條路能通往日租界。
蘇乙眼睛微瞇:“待會兒別熄火兒,等我信號,直接撞過去!”
他沒時間跟這這些人在這兒耗著了。
走到進了一看,才發現是安玉峰,以及華界的幾個警察。
安玉峰看到蘇乙也愣住了。
他和賈長青一樣,立刻湊到車子跟前,頭低下來往車里尋摸了一圈,問道:“劉海清不在?就你倆?”
“對。”蘇乙道。
安玉峰點點頭:“那就沒事兒了。”
直起身子,沖另一邊擺擺手:“把路讓開,放行!”
此話一出,讓蘇乙和一線天都錯愕看向他。
安玉峰對蘇乙擠擠眼睛,然后又恢復一本正經的樣子,呵斥道:“沒聽懂我的話嗎?我說,放行!”
一個警察苦笑著跑過來道:“師父,不能放啊,金陵…哎哎哎,耳朵!耳朵!疼!”
話沒說完,就被安玉峰擰住了耳朵。
“兔崽子,還知道我是你師父呢?”安玉峰毫不留情罵道,“給老子擺什么臭官架子呢?我說放行就放行!”
“好好好,放行!放行!我放還不成嗎?哎呦喂,你先撒開我耳朵,都扯爛啦…”這警察吱哇亂叫著,慌亂擺手。
很快,前方的路障就移開了。
安玉峰這才撒手,對蘇乙咧嘴一笑:“能走就別回來了,一路順風!”
蘇乙對他抱拳:“安老大,后會有期。”
“開車!”
車子緩緩駛離,通過后視鏡,兩人看到身后那些人又重新拉起了路障。
“看到了嗎?”蘇乙緩緩地道,“真想幫咱們,不會讓咱們下車的。”
一線天面色嚴肅,點頭道:“我懂了!安老大才是真正的好人!”
安老大剛放走了蘇乙,姜般若就讓人帶話來,讓他立刻回電話過去。
他急忙砸開了路邊的一家店鋪,進去給姜般若的家里打了個電話。
“山主,有何貴干?”他大大咧咧問道。
“和耿良辰他們撇清關系吧。”姜般若道,“他們惹的事兒太大了,他們死定了。你回來吧,這事兒別參與了。”
“您說晚了,我剛把耿良辰放走。”安玉峰道。
金陵方面發來搜捕劉海清的命令,安玉峰為什么親自帶隊上街?
因為他本身就存著能幫一把就幫一把的心思來的,這也是姜般若的意思。
可沒想到,姜般若這么快就變卦了。
電話那頭姜般若怔了怔,嘆氣道:“也好,就當是仁至義盡了。”
掛了電話,安玉峰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蘇乙房間里二十多具被燒焦的尸體,很快就被復興社的人發現了。
現場的殘忍程度,讓每個在場的人都膽寒恐懼。
消息很快反饋到了戴春風那邊,戴春風不可置信,再三確認:“你確定是他一個人干的?陳恭澍帶著二十多個黨國精英,全都死在他一個人的手上?”
電話這頭的特務額頭冒汗,顫聲道:“處座,根據現場勘察的情況,動手的應該就只有耿良辰一個人。處座,耿良辰是個武人,他武藝高強,這在津門不是秘密,此人逃脫,潛伏于暗處,對黨國威脅極大!”
“我還不知道他威脅大嗎?”戴春風聲音發寒,蘇乙的非人表現,也把他給嚇著了,“必須要除掉此人,這個耿良辰,絕不能讓他活著!放出風去,懸賞十萬大洋,要耿良辰的項上人頭!”
“是,處座!”
“劉海清找到了嗎?”戴春風又問。
“沒有,還沒有消息。”特務急忙答道。
“那就只有在記者會現場布防了,”戴春風道,“等他一出現,就立即開槍擊斃,斷不可給他說話的機會!”
“是!”
北安橋是通往日租界的主要出入口,一般前往法、意和華界,都從這里出入。
蘇乙之所以選擇從這里進入日租界,是因為他斷定劉海清十有八九是從這里進入日租界的,日租界其他的幾個入口,盤查都十分嚴密,劉海清很難混進去。
說真的,蘇乙對能不能找到劉海清其實并沒有抱太大希望了,他只是不愿意就這么放棄劉海清,放棄這個他在內心深處十分看重的朋友。
人生于世上有幾個知己,多少友誼能長存?
哪怕他知道這份友誼是短暫的,但這份情誼,卻是永恒的。
他不想給自己留遺憾,不想辜負了這段情誼,更不想放棄一個為了自己,而甘心赴死的好朋友。
有人曾經講過,運氣往往會給心存美好的人而預留。
蘇乙以前并不相信這些雞湯鬼話,但這次他信了。
當車子即將行駛上北安橋的時候,蘇乙看到三輛小車迎面開來。
在中間的車子上,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三野百吉!
在三野百吉的身邊還坐著一個人,蘇乙沒有看清楚,但憑直覺,蘇乙覺得八成這人是劉海清!
一線天目不斜視,開著車子和那三個車子對象而過。
“停車!換我來開!”
過了橋,蘇乙立刻叫停。
一線天急忙剎車,車子還沒停穩,蘇乙就已經下車,迅速從車前繞到了駕駛位來。
一線天停好車后直接鉆到了副駕位置。
蘇乙上車熟練發動汽車,猛打方向盤調頭,向來路追去。
“海清應該在前面車上!”蘇乙一邊把油門轟到底,一邊迅速道,“帶槍了嗎?”
“帶了!”一線天立馬高度緊張起來,迅速從后腰掏出槍來,子彈上膛。
蘇乙死死踩著油門,已經快追上了前面車隊,準備要超車了。
“打司機!”
他吩咐一聲,猛打方向盤到對向車道,車子很快追上了最后一輛車。
眼看兩輛車并行的那一剎那,一線天猛地舉槍便射!
子彈穿透玻璃,再準確穿透第三輛車司機的腦袋。
下一刻,蘇乙的車子超過第三輛車,而第三輛車失去了司機的控制,斜斜沖進路邊的一家店鋪離去。
一線天一開槍,立刻驚動了前面的兩輛車。
三野百吉悚然而驚,下意識回頭望去,但這時蘇乙已經追了上來,和第二輛車也處于并行狀態。
“小心!”三野百吉目眥欲裂大叫。
但下一刻,一顆子彈還是準確穿透了司機的腦袋。
這還沒完,蘇乙突然猛打方向撞擊這輛車。
轟隆!
第二輛車直接沖出路肩翻了過來,車子狠狠撞塌了一棟院墻,被埋沒在崩塌的土磚之中。
蘇乙仍不停歇,繼續腳踩油門超車。
而此時第一輛車子上的司機察覺到后面兩輛車的慘狀,幾乎下意識踩了剎車。
他這一慢,蘇乙便更快追了上來。
砰砰砰!
這次一線天連開三槍,因為后排車座上的兩個哲彭士兵已經搖下車窗,掏出了槍,正準備反擊,卻不料蘇乙追得這么快,而一線天眼疾手快,果斷搶先射擊,頓時將這兩人爆頭。
等車子進一步超過后排時,一線天再輕松擊斃了司機。
蘇乙猛打方向盤狠踩剎車。
轟隆!
第一輛車子直接被撞得飛了出去,沖進了路邊的河里。
蘇乙的車子也失去控制,在地上劃出兩道明顯的S,倒過來停在了對向車道,但好在沒有翻車。
蘇乙一腳油門,車子往回迅速行駛回來。
“你去最后面上的車里滅口!第二輛車交給我!”蘇乙語速飛快吩咐一聲。
“好!”
當車子緊急剎車的那一剎那,蘇乙和一線天幾乎同時跳下了車,一線天撒腿就往前面鉆進別人店鋪的車子那邊跑去,而且很快就開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