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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3、待價而沽

  價值一千多萬美金的黃金、鈔票和煙土放在劉海清面前,劉海清兩個眼睛比天上的月亮還亮。

  蘇乙忍不住打趣道:“老聽人說見錢眼開,不明白這詞兒是什么意思,今兒算是明白了,你這眼睛都快瞪得飛出來了。”

  “廢話!”劉海清激動道,“你這是第二次見,你當然習慣了,我特么這輩子第一次見這么多錢!”

  “我第一次見也沒你這么丟人,眼睛都看直了。”蘇乙忍不住笑道,“來,叫哥。”

  “爹!”

  這一聲爹,給兩人都整懵了。

  “你還真豁得出去。”蘇乙倒吸一口涼氣。

  “我這算不算認賊作父?”劉海清道。

  “滾!”兩人齊齊嫌棄地罵道。

  “我是認錢做父!哈哈,錢是我爹,怎么了?”劉海清抓起幾根金條眉飛色舞地道,“小耿,咱倆發財啦,啊哈哈哈哈!”

  他竟手舞足蹈跳了起來。

  蘇乙本來沒那么高興,但他還是第一次見劉海清這么穩當的人如此放浪形骸,忍不住也開心起來。

  他樂不可支道:“真應該把你這副丑態拍下來,以后等你有了后,好好給你兒子看看,他爸爸當年是怎么在萬惡的金錢面前奴顏婢膝的。”

  “什么話,什么叫奴顏婢膝?”劉海清呵斥,“我這充其量算是摧眉折腰,你不要污蔑我啊!啊哈哈哈,錢,都是錢!哎小耿,你看這金子,多黃啊!”

  蘇乙啼笑皆非。

  好半天劉海清才從這種亢奮的狀態下緩解過來。

  “你得重新找個地方,把這筆錢藏起來。”蘇乙道,“最好是分批,在洋人的銀行里也可以存一些。我先拿走二十萬,剩下的交給你處理了。”

  “價值一千多萬美金的財富,真就咱倆一人一半了?”劉海清突然眼神有些復雜。

  “是不是特別感動?”蘇乙笑瞇瞇道,“覺得我特別偉大?”

  “別鬧!嚴肅點!”劉海清又道,“你還都交給我來處理?小耿,人心是最經不起考驗的,萬一我起了獨吞的貪念,我一定會想辦法弄死你,要真這樣,你說你死得冤不冤?”

  “那是你傻。”蘇乙嗤笑一聲,“想要獨吞你說話,一句話的事兒,為毛要害我的命?”

  “唉!”劉海清使勁在蘇乙胸口搗了一拳,長長嘆息,“攤上你這么個粗枝大葉沒心沒肺的,算我倒霉!我已經預感到,我這輩子就盡給你擦屁股了。”

  “你可拉倒吧你,誰給誰擦屁股不一定呢。”蘇乙的目光已經轉移到那些煙土上面,“這些玩意兒怎么辦?”

  “這可是硬通貨。”劉海清道,“光這些煙土,就值兩百多萬。這都是錢啊。”

  “要不咱們來個津門銷煙?”蘇乙提議道。

  “傻呀你?”劉海清沒好氣道,“你跟錢有仇啊?”

  “我知道你肯定很反感煙土,我也反感,但這是什么年頭兒了?不是晚清時候老百姓吸大煙的時候了!現在能抽得起大煙的,哪個不是非富即貴?大煙這么貴,尋常百姓誰抽得起大煙?把煙賣給他們,讓他們早早抽死,咱們還算積德行善呢。”

  “聽著有理,但其實是給自己心里找安慰。”蘇乙微微沉吟,“這樣行不行,這批大煙你拿去行賄吧,咱們不賣,眼不見為凈。”

  劉海清吃了一驚:“根本用不了這么多!”

  “沒讓你都拿出來!”蘇乙道,“以后免不了跟洋人打交道,想辦法再賣給洋人,這個可以有。”

  劉海清饒有興致看著蘇乙,道:“小耿你知道我最欣賞你什么嗎?”

  “英俊?”蘇乙隨口道。

  劉海清沒好氣翻個白眼,道:“是愛國之心!赤子心腸!”

  “位卑未敢忘憂國嘛,”蘇乙笑了笑,“天色不早了,麻溜兒處理了,你該干嘛干嘛去。”

  “來,搭把手,往出搬!”

  還真被蘇乙說中了,一車拉不下,又來了一趟才拉完,主要是煙土占地方。而且黃金太重了,拉的多了車跑不動。

  劉海清本就是個謹慎的人,在津門也有幾處秘密的宅子,兩人把東西一股腦兒都拉到了其中一個有地庫的宅子里。

  “這地兒還是不太保險,”劉海清打量著周圍不放心地道,“我還得盡快把錢轉移分散了。”

  “你看著辦就好。”蘇乙無所謂道,“有了錢,你是不是得去金陵跑官兒了?”

  “還真得跑官兒。”劉海清嘆了口氣,“要是不跑,指定沒我什么事兒。”

  他看向蘇乙:“我打算處理完這些錢就出發,最多也就這幾天,用押解李虎去軍事法庭的名義,去一趟金陵。”

  “我這邊的事兒要是準稱了,你上次說的事兒,咱們也就更有把握了。我會盡快趕回來給你保駕護航的,多則七八天,少則三五天。”

  蘇乙點頭:“巴延慶的位置且得爭奪一段時日呢,沒那么快塵埃落定,你盡管去,踏踏實實辦你的事兒,時間肯定來得及。”

  “我把一線天給你留下,算是有個幫手。”劉海清道。

  “人家一個有官身的,老來給我一個腳行頭子聽使喚,會不會心里有意見?”蘇乙問道。

  劉海清搖頭:“跟這個人接處久了,發現他很憤世嫉俗,對黨內一些事情很厭惡反感,尤其是對領袖,沒有半點尊重,意見很大。我感覺這人遲早要掛印而去,我已經打算跟他談談這事兒了。”

  “你想想,他連偷放九哥的事兒都能干得出來,這人在官場能長久嗎?”劉海清看向蘇乙:“他是個人才,如果真走,我希望他能來你這兒。”

  蘇乙點頭:“我知道了,找機會我跟他好好聊聊。”

  “說到九哥,九哥那邊我已經聯系過了。”劉海清道,“沒意外的話他已經收到了消息。”

  蘇乙點頭道:“那就好,常凱申雖然要殺九哥,但九哥這人敢作敢當是公認的,他只要說自己沒殺巴延慶,那就是沒殺。只要他一否認,咱們就排除了最大的隱患。”

  劉海清點頭:“翟有利的事情,我會提前安排好。如果我不在的時候你要發動,我會讓人配合好你的。”

  “好!”

  蘇乙拿走二十萬美金回家睡覺的時候,張景山還熬在警局里,威逼利誘巴延慶的家眷們,想要掏出巴延慶的錢來。

  巴延慶最疼愛的小兒子都被張景山打暈過去三回了,他最疼愛的小妾,也被好多人不可描述了。

  但他還是一無所獲。

  張景山漸漸紅了眼。

  “我還就不信了,這巴延慶的錢還能不翼而飛了?給我打,狠狠地打,挨個兒上刑!不招出錢在哪兒,誰也甭想休息!”

  張景山發了狠,巴延慶一家老小遭了秧。就連他那七十多歲的老母親,也被張景山扇了幾個大逼兜子。

  還真別可憐這老東西,她在后宅里因為不順心,弄死了好幾個丫鬟。

  他們這一家老小平日里跟著巴延慶吃香喝辣,作威作福,如今巴延慶一倒,就到了他們還債的時候了。

  早上八點,津門運輸同業工會,一樓大堂。

  蘇乙差不多是掐著點兒來的,他來的時候整個大堂人滿為患,密密麻麻一眼看去,全是竄動的人頭。

  現場跟菜市場似的,吵吵鬧鬧,嘈雜喧囂極了。

  可以明顯看到,在場的人分成了七八個陣營。涇渭分明地各占一個方位。

  門口早有人等著蘇乙,是劉海清的手下。

  這人見到蘇乙眼睛一亮,急忙迎了上來,一拱手恭恭敬敬叫了聲“耿爺”,然后道:“耿爺,劉代表讓我專程在這兒等您,劉代表說了,您進去后站那兒都行,隨您心意。待會兒若有需要,您吱一聲,我們忠義社為您馬首是瞻。”

  “有勞了,”蘇乙對他一拱手,“海清在里面嗎?”

  “代表沒來,但是錢處長來了。”這人答道。

  錢處長,就是李虎的前秘書錢進,李虎被拉下馬后,他成為忠義社的副社長,在金陵派來心的一把手之前,他實際掌管著津門忠義社。

  這個人在劉海清上位后,便積極向劉海清靠攏,一副以劉海清馬首是瞻的姿態,贏得了劉海清的信任。

  “明白了,你先進去吧,告訴錢處長,待會兒讓他見機行事就好。”蘇乙道。

  “是,”這人肅然應下,頓了頓又道:“劉處長還交代讓特務處的一個兄弟跟著您,他人也在里面。”

  “讓他直接到我跟前就成。”蘇乙立刻猜到他說的應該是一線天。

  蘇乙在津門怎么也算是個名人了,認識他的人有很多。

  當他走進會場時,很多人都跟他笑著拱招呼,蘇乙一路往進走,一直點頭微笑,臉都快笑酸了。

  在場的最低也是腳行里的大把頭,跟蘇乙平起平坐的位置。

  再就是各個勢力的大佬或代表。

  最近炙手可熱的耿良辰,沒人不認識,可在這個場合里,他還真不是主角。

  大家也就跟他打個招呼,混個臉熟,也就過去了,然后該干什么還干什么。

  大堂的中間是空出來的,各大勢力圍成了一圈。

  除了代表忠義社來的錢進,還有代表腳行而來的永年武館的館主。

  青幫的賈長青、洪幫的安玉峰、鐵旗會的馬文元、百家幫的翟有利、三同會的吳贊彤,還有一方是黑手劉三爺為首的“腳行本土派”,

  這六方勢力,再加上武行、忠義社,才是今天絕對的主角。

  共八方勢力角逐腳行龍頭的位置。

  明面上是這樣,暗地里,佛蘭西人、羅馬人、不列顛人、哲彭人…各路洋人,再加上官面上代表各個派系力量的各方勢力。小小腳行的權力斗爭,竟像是聯合國的縮影一般,復雜異常。

  此時,八方勢力的代表和他們的簇擁者各自聚成一堆,有的在互相謾罵,互相攻訐,所以才如此雜亂喧囂。

  蘇乙雖不是主角,但他絕對是最重要的配角。

  他的到來,無形中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眾人都想看看,這個殺了胡德勝,卻因為巴延慶之死順利躲過一劫的耿良辰,在武行踢館成功,被譽為少年宗師的耿良辰,到底會站在哪一方勢力的一邊?

  不可否認的是,蘇乙現在絕對是“能打”的代名詞,他雖然沒資格爭奪龍頭之位,但龍頭候選人們,卻一定對他十分感興趣。

  所有人都覺的蘇乙一定是一桿“好槍”,鋒利無比的好槍。

  所以這桿槍站在哪方勢力,這方勢力就會實力增加一大截,競爭起龍頭位置,會更有利。

  在大家看來,耿良辰的第一選擇當然是忠義社,因為劉海清和他相交莫逆,這已經不算什么秘密了。

  其次,耿良辰有可能會選擇武行,因為鄭山傲是耿良辰的干爹。

  無論耿良辰選擇武行還是忠義社,其實在座想要爭奪龍頭位置的大佬們都不擔心。

  忠義社有官方背景,天然被街面上的勢力排斥,他們會允許忠義社摻一腳進來,但絕不會允許代表官方的忠義社“坐莊”。

  所以如果蘇乙選擇站在忠義社這邊,忠義社又沒有競爭龍頭的意思,耿良辰這張牌就等于廢掉了。

  武行本身就沒有染指腳行龍頭的野心,而且也沒有能一統腳行的實力,如果蘇乙選擇武行,在座的大佬們也當這桿槍被雪藏了。

  所有人怕就怕耿良辰這個刺頭既不選武行,也不選腳行,而是選擇跳出來支持在座的某個夠資格。夠實力競爭腳行龍頭的勢力。

  這樣一來,耿良辰選擇的這個人,不但擁有了一桿鋒利的槍,背后還間接搭上了武行、忠義社這兩方的站位和支持。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在以后腳行的爭奪中,耿良辰支持的這位大佬,必然會比別人更占優勢。

  隨著蘇乙一路打著招呼走到了場中,連嘈雜喧囂的聲音都仿佛瞬間消失了許多。

  他們看著耿良辰經過了武行的勢力,沒有停下;經過忠義社的勢力,也沒有停下。

  就在眾人心思各異的時候,蘇乙在一處空地停了下來。

  他負手而立,笑呵呵環顧四周。

  他最終竟哪個勢力都沒有選擇,孤零零一個人站在一角,顯得形單影只,格外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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