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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8、巴延慶的懲罰

  出了武館,蘇乙直奔金港大飯店,陳識已在大堂里等著他了。

  和陳識一起坐著的,還有劉海清,兩人正坐在飯店大堂里有說有笑。

  劉海清正對著門坐著,一眼看見進門的蘇乙,笑著對他招招手。

  陳識也回頭看過來,對他笑了笑。

  “大清早的,怎么你們兩個聊上了?”蘇乙問道。

  “我猜到你踢完館會來這兒,所以直接到這兒等你。”劉海清道,“找你有事兒談,談完我就得走。”

  頓了頓,對陳識道:“陳師傅,那就勞您稍等了。”

  “我回避一下?”陳識站起身來。

  “不必,您坐著就行。”劉海清笑呵呵道。

  蘇乙坐在他旁邊,劉海清稍稍側過身子道:“三件事兒,第一,登瀛樓的事兒尾巴我收了,但后續說不定會有點小麻煩也說不定,咱哥兒仨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也沒什么可怕的。”

  “登瀛樓的老板找我這兒了,說是要找你,被我給回絕了。這人路子有點野,可能會托別人跟你說話,怎么應對,你自己拿主意。”

  “好。”蘇乙點點頭。

  “第二件事,胡德勝的死讓巴延慶很惱火,我雖然給他遞了話,但這家伙不一定買我的帳,你近期得小心點,盡量和這家伙緩和關系。”

  蘇乙面色有些嚴肅,說真的,他還沒想好怎么應付巴延慶。

  最好的辦法是讓巴延慶看到蘇乙的價值,然后讓蘇乙替代胡德勝的位置。

  但給一個流氓頭子賣力表忠心,蘇乙怎么想都有些別扭。

  “第三件事兒,最近這三個月,我每個月得多湊五萬大洋給上面,李虎的帳不清楚,因為一些原因,這窟窿得我補。腳行這三個月的收益我先拿了,三個月后我再…”

  蘇乙擺擺手:“你盡管拿走就是,但這也不夠啊。”

  “其余的我再想想辦法。”劉海清揉著額頭,似乎很為這筆錢頭痛。

  “我這兒能勻出五萬來。”一邊的陳識突然插嘴,“錢不算多,不知道能不能幫上忙?”

  劉海清愣了一下,看向蘇乙。

  蘇乙笑道:“看我干嘛?師兄自己的心意。”

  劉海清微微沉吟,點頭笑道:“那我就愧受了,陳師傅這筆錢,真是解了我燃眉之急。”

  “能幫上忙就好。”陳識站起身來,“我上去取錢。”

  “有勞!”劉海清對陳識鄭重一抱拳。

  陳識同樣抱拳,轉身上了樓。

  劉海清看著陳識的背影感嘆道:“你這師兄也是個講交情的,值得深交。”

  “他人不錯的。”蘇乙笑道。

  “不當家不知鹽米貴,”劉海清嘆了口氣,“我現在知道為什么當官的都要貪了,騰杰走的時候,我把津門的帳都交給了他,結果現在我自己到處用錢,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早知道,當初我何必那么老實,連抄了李虎家里的錢都要給騰杰?”

  “第一次當官可能沒什么經驗,以后就好了。”蘇乙道。

  “這是什么話?”劉海清哭笑不得,“好像我以后注定就是個貪官似的。”

  “你要是不貪,趁早別混官場了。”蘇乙道。

  劉海清嘆了口氣:“照這樣下去,我還真得貪。不貪連工作都沒辦法開展下去,到處都張口問我要錢,我從哪兒變錢給他們去?”

  “你這個什么玩意兒代表,也不是個正式官職,至于這么操心嗎?”蘇乙問道。

  劉海清想了想,道:“跟你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力行社要設立華北特區區長,本來我資歷淺,沒什么希望的,但這次在金陵,戴春風在領袖面前為我說了話。”

  說到這里頓了頓,劉海清對蘇乙笑道:“幸虧你當初讓我燒戴的冷灶,不然我我肯定沒這個機會。就是因為我想盡力搏一搏,所以我才這么缺錢。”

  “希望大嗎?”蘇乙問道。

  劉海清搖頭:“我的競爭對手是鄭介民,他和戴春風現在貌合神離,是康澤在領袖面前推舉了他,他資歷老,后臺硬,比我機會大得多。”

  “我現在拼命做事賺錢,就是想把騰杰。康澤他們喂飽了,再給戴春風表示表示,看看能不能拼出一絲機會。就算這次不行,也算是混個臉熟,為下次打打基礎。”

  “你覺得你需要多少錢能得到這個位置?”蘇乙問道。

  “連公帶私至少百萬大洋,我才有和鄭介民公平競爭的機會。”劉海清無奈笑道,“打死我也拿不出這么多。”

  蘇乙若有所思,道:“我試試,看能不能給你想想辦法。”

  劉海清警惕道:“別去做綠林好漢啊!”

  “我沒那么傻。”蘇乙道。

  眼見陳識下樓了,兩人不再聊這個話題。

  陳識拿著一沓美金遞給劉海清。

  劉海清感謝道:“這份情誼,海清一定銘記在心。”

  陳識道:“你救了我妻子,而且你和良辰相交莫逆,咱們之間不是外人。”

  “對,不是外人。”劉海清哈哈一笑,“案牘繁忙,我得先走了,陳師傅,改天咱們再聚。”

  “慢走!”陳識抱拳。

  劉海清回禮,對蘇乙一笑,轉身離去。

  蘇乙對陳識道:“這五萬,是師兄血汗錢吧?”

  陳識笑了笑:“什么錢無所謂,盡一份心就夠了。”

  蘇乙點點頭,笑道:“有個好消息。”

  “又勝一場?”陳識一副“我早猜到”的樣子,“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蘇乙笑著搖頭:“是鄭山傲覺得踢館對我來說沒意義了,所以免去了后面的踢館。”

  陳識頓時一怔。

  “也就是說,詠春已經可以在津門開館授徒了。”蘇乙笑瞇瞇補充道。

  陳識呆立半響才回過神來,似哭似笑地道:“一番心血,總算沒有白費!”

  “下午六點,起士林,你得請津門武行所有有頭有臉的人吃飯。”蘇乙道,“你的武館怎么開,開在哪兒,怎么收徒弟,這些事兒下午都會商量到。如果有為難的,你盡管推給鄭山傲,讓他為你做主,一般的事情,他不會設置障礙。”

  陳識激動點頭:“請!這客得請!起士林算什么?津門最大的館子是哪兒?咱們詠春開館,怎么能去洋人的地方請客?”

  蘇乙幽幽地道:“津門最大最好的酒樓,就是登瀛樓。”

  陳識頓時表情滯住,兩人面面相覷。

  登瀛樓現在還一片狼藉呢。

  “其實,洋人的地方也沒什么,”陳識有些訕訕道,“起碼環境好,檔次高。”

  “是呀。”蘇乙點頭,“牛排咖啡也不錯。”

  “還有葡萄酒。”陳識補充。

  蘇乙和陳識正商量下午請客的事情,突然門口黑壓壓,被一群人給擋住了。

  兩人頓時警惕看過去,只見一個身穿長衫之人正往這邊走來。

  “沖我來的,看樣子是腳行的人。”蘇乙觀察了下,頓時心中了然。

  果然是腳行的人,來的是巴延慶的賬房先生,人稱黑手劉三爺,大號劉德山。

  劉德山走到蘇乙面前,似笑非笑一打量他,道:“耿良辰,巴大爺有請。”

  蘇乙站起身來點頭道:“我跟你走。”

  “師弟。”陳識有些擔心。

  蘇乙對他笑著搖搖頭:“沒事的。”

  “就算有事,你又能怎么著?”劉德山嗤笑一聲,“在津門,巴大爺說句話,就是市長也得聽著!”

  陳識冷冷看著他沒說話。

  蘇乙笑道:“劉三爺,勞您帶路。”

  “那你可要跟緊了!”短短七個字,愣是讓劉德山說得陰陽怪氣的,這也算是這人的本事了。

  等出了門,蘇乙就知道姓劉的是什么意思了。

  劉德山是坐車來的,但他卻沒有讓蘇乙上車的意思。

  他坐在車里,隔著車窗對蘇乙譏諷道:“耿良辰,車子到哪兒,你就到哪兒,巴大爺不喜歡別人遲到。聽說你是武林高手,還是什么少年宗師,跟上這四個輪子的,應該不成什么問題吧?”

  蘇乙臉上的笑容已經沒了,問道:“巴大爺在哪兒?”

  “跟著來,不就知道了?”劉德山嘿嘿一笑,收回腦袋。

  “開車!”他對司機吩咐道。

  司機一腳油門,汽車就竄了出去。

  蘇乙卻一動不動,看著竄出去的汽車揚長而去,眨眼就消失在長街盡頭。

  “喂,耿良辰,你還不追?”一個黑衣青年奇怪問道。

  劉德山并不是自己一個人來的,也不知道為什么,他帶了好多人一起來,但走的時候這些人全被留下了。

  “就你了。”蘇乙對他呲牙一笑。

  黑衣青年臉色一變,心中頓時生出不妙預感。

  下一秒,一個拳頭重重砸在了他的臉上。

  三分鐘后…

  “別打了!別打了!巴大爺在家里,津海路巴公館,也叫小金樓,到了那里,一眼就能看見…”被打得受不了的黑衣青年氣喘吁吁地說道。

  蘇乙拍拍他的臉:“謝啦。”

  傻子才跟著汽車跑。

  他叫了一輛黃包車,坐車悠哉往那邊趕去。

  到了地方,他發現劉德山已經到了。

  這個黑手劉三爺現在臉也黑了,正一臉羞惱瞪著蘇乙,仿佛被蘇乙給侮辱了一樣。

  “好你個耿良辰,當真是個刺兒頭,今天我算是見識了!”劉德山冷笑。

  他原本打算像是遛狗一樣遛遛蘇乙,開著車在前面走,讓蘇乙在后面追,圍著津門繞一圈,既落了蘇乙的面子,又能讓自己風光一把。

  他本以為抬出巴大爺的名字,蘇乙定會害怕,他說什么就是什么。

  但他沒想到,蘇乙根本不尿他。

  蘇乙笑呵呵對他道:“劉三爺沒見過的還多呢,以后可以慢慢見。”

  “行,這事兒爺們兒記下了!”劉德山陰冷地道,“走吧,巴大爺這會兒正在騎馬。”

  巴公館的后院子足有一個現代學校的操場那么大,全部種著草,此刻他正騎在馬上,在他的后院里馳騁。

  “等著!”劉德山冷冷丟下一句,就匆匆趕過去了。

  蘇乙遠遠看到劉德山向這邊指了指,跟騎在馬上的巴延慶說了句什么,后者往這邊看了眼,然后一揮鞭子,騎著馬又走了。

  不一會兒劉德山回來,冷笑著對他道:“等著吧。巴大爺有空了,自然會來見你。”

  蘇乙微微沉默,緩緩點頭,決定忍了。

  這一等,就是五個多小時!

  巴延慶騎完了馬,又去吃午飯,然后又跑到前堂見了一些客人。

  一直到下午四點多的時候,他似乎才想起后院子里有蘇乙這么個人還在等著,于是讓下人把蘇乙叫過去,打算接見蘇乙。

  巴延慶長相儒雅和藹,若是不知道他身份,很難把這個人跟津門最大的民間結社頭目聯系起來,也很難想象,就是這么一個人,高高在上剝削壓榨著七萬多人的血汗。

  在巴延慶淫威下,無論是青幫、洪幫還是忠義社、三同會,都要仰他鼻息,靠他發財。

  甚至是官面上的一些大人物,也要看他臉色行事。

  這個人是當之無愧的津門地下教父。

  為什么蘇乙會老老實實等他五個多小時?

  就是因為這個人一句話,就能收回蘇乙的四家腳行,就能讓他手下的力巴全部離開他,讓蘇乙苦心營造的局面毀于一旦。

  他有這樣的權勢和威信,可以說,這個人是蘇乙在津門最不敢惹的幾人之一。

  然而就是這么一個人,對蘇乙的態度和感官卻很差。

  甚至可以說是厭惡。

  他最器重的手下胡德勝被蘇乙給殺了,他本想報復,卻不能不給劉海清和鄭山傲面子。

  他是個功利主義者,他倒是不怕劉海清和鄭山傲,但為了一個死掉的胡德勝,沒必要跟這兩個人鬧得不愉快。

  所以他最終決定饒了蘇乙一命。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巴大爺!”蘇乙見了巴延慶,規規矩矩行禮。

  巴延慶沒有請他坐的意思,端起茶杯細細啜了口茶,然后把茶葉嚼著吃了。

  “打明兒起,光著膀子在我門口跪三天,太陽上山來,太陽下山走。”巴延慶淡淡道,“三天后,那四個腳行還歸你開著。要是少了一個時辰,你自個兒麻溜兒滾出津門,明白嗎?”

  蘇乙沉默。

  “尼瑪的,巴大爺問你話呢,你特么聾啦!”劉德山瞪眼呵斥。

  蘇乙抬頭看了眼巴延慶,這人已轉過頭摸著一邊侍女的大腿,和侍女調笑去了,看都沒看他一眼。

  “明白了。”他突然展顏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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