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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1、抉擇

  程輝當然不會明白蘇乙所說的僥幸是怎么回事。

  蘇乙來這個片場只是來練身手的,順帶完成演出任務而已,他真的不想過多節外生枝,這就是他抱的僥幸心。

  有僥幸,自然是因為預感到事情沒那么簡單。

  蘇乙之所以有這樣不好的預感,是因為這次的演出任務中,有這樣一句特別說明——本片場嚴禁使用任何演出道具,嚴禁以任何非法或不正當方式獲取金錢,包括賭博,一旦違規,將直接判定演出任務失敗。

  乍看起來,似乎只是限制了蘇乙獲取金錢的方式,其實不然,這條特別說明,是限制了蘇乙的路,給蘇乙套上了一個模板和框架,只允許蘇乙在這樣的模板里發展。

  如果沒有這條說明的話,蘇乙至少要比現在高調一百倍,活得滋潤無比。

  他可能一進來就先去賭場,先賺它一個億的零花錢,然后金錢開道,自是無往不利。

  可惜,他不能賭博。

  他也可能利用角色的社團背景,直接打進社團里,拼殺出一定的地位,然后再來學拳。

  只可惜這社會是利字當先,社團地位帶來的利益,就算蘇乙不要、不經手,也是會誕生的,也依然是違規的。

  所以蘇乙什么違法的事情都不能做,什么賭博的事情都不能沾,否則就會被判演出任務失敗。

  這樣的情況下,他只能老實巴交想辦法拜師學拳,然后去參加比賽。

  然而這樣就可以了嗎?

  沒那么簡單,導演不可能無緣無故在演出任務中添加這樣一句“特別說明”,它一定有它存在的理由,限制蘇乙成為一個沒有任何身份背景的底層人物,只是表象,通過這個表象再看其深意,其實并不難猜出來導演的真正目的。

  通常看底層人物的戲劇性,就是看他面對困境的掙扎,以及為改變現狀而做出的努力。

  蘇乙來這個位面看似順風順水,一心訓練,不聞窗外事,但他該面臨的困境卻一點也沒少。

  第一次困境是他剛來阿Ben辱罵他的問題,還有他怎么解決自己經濟困難,沒有住所,怎么解決拜師學拳的問題。

  這個困境不可謂不小,如果處理不好,耗時耗力,絕對會浪費蘇乙不少時間。

  但蘇乙卻三兩下便化不利為主動,以一種戲劇性的方式把這些困境一并解決了,不但讓他一系列困境全部消失,還給自己創造了良好的奮斗環境。

  這是蘇乙個人能力的體現,但這么干脆利索,少了折騰,缺乏戲劇性,導演會不會同意呢?

  蘇乙抱有僥幸,因為032說了這是他的訓練場,他的主要目標就是練身手。

  然后緊跟著第二次困境來了——飛龍敲詐。

  這次的事情其實可大可小,看蘇乙怎么解決了,如果處理不好,給蘇乙帶來的嚴重后果,前面也已經說過了,不再贅述。

  而蘇乙的解決方式,無疑是最穩妥的辦法,他很干脆認慫息事寧人,而且后來有資方支持,那筆錢又被要了回來,并且還排除了他身份的雷子,一舉兩得。

  蘇乙繼續抱有僥幸,因為這件事對他來說不算考驗,頂多就是一次小插曲。

  然后,蘇乙第三個困境來了——小丹母女。

  原劇情中,小丹母女是程輝的心劫,而現在,成了蘇乙的。

  蘇乙雖盡量避免和這母女接觸,免得牽扯太深,但面對小丹這樣一個懂事、自強且樂觀活潑的小女孩,他很難做到維持冷漠。

  于是每晚文字上的互動,演變成了小學門口那場出頭,再順理成章喝了那晚番薯糖水,吃了那一盤春卷。

  面對大東哥的敲詐,其實最好的做法就是報警,甚至毫不理會都行。

  只要蘇乙心腸硬一些,再接著抱有僥幸,把一切交給警察,然后自己去參加明天的決賽,拿到獎杯,贖回房子,他在這個世界的任務,就圓滿完成了。

  所以這一局,如果蘇乙心硬一點,對蘇乙來說也不算什么困境。

  只可惜,這一次蘇乙陷進去了,他的心硬不起來。

  他不報警,是因為他不相信報警就能解決問題。

  可他從第一個電話打來的時候他就猜到,事情絕不簡單!

  程輝的債主,怎么會把電話打到了蘇乙這里?

  大東為什么篤定綁架了小丹母女,蘇乙就會就范?

  為什么早不綁架,晚不綁架,偏偏是在蘇乙決賽的前一天綁架?

  這些問題的答案背后,到底藏著怎樣的真相?

  蘇乙只是想想,就不愿去深究了。

  到了這時,他依然覺得自己應該以演出任務為主,盡量不要節外生枝。

  不過為了小丹母女,他愿意付出一百萬的代價,來息事寧人,畢竟她們是受到自己牽連,才遭受這場無妄之災。

  他依然抱有僥幸,覺得自己掏贖金,這件事就能結束。

  畢竟現在這個年代,誰都是為了撈錢,能拿到錢,對方也沒必要再傷人。

  只可惜,他所有的僥幸心,在大東強制要求他親自送贖金的奇怪表現中,徹底粉碎得一干二凈。

  這不是一件花錢就能解決的事情。

  對方除了要錢,還要蘇乙這個人!

  他們逼迫著,讓蘇乙不得不選擇,要冠軍,還是要冒著犧牲自己的巨大風險,去救小丹母女?

  一個是任務完成拍屁股走人,一個是救下以后再也不會有交集的NPC,任務失敗,這個選擇,似乎并不難做出。

  蘇乙有一千個理由說服自己不去管這件事,而且他不用為此背負任何道德和輿論方面的譴責,甚至連程輝都不會覺得蘇乙有什么不對。

  他和小丹母女,說到底只是相識的同居室友,他現在肯付出一百萬的代價,已經很“仁至義盡”了。

  所有的理智都在告訴蘇乙,就這樣吧。

  但——

  所有的情感都在向蘇乙發出最強烈的抗議——去尼瑪的!

  他根本做不到心安理得的接受自己這樣的“仁至義盡”。

  他根本無法說服自己接受完成任務拍屁股走人。

  他根本不能忍受這些作惡的小人,用這么一件惡心的事情,逼迫得自己也成了一個自私自利的家伙,卻什么代價都不用付出!

  憑什么?

  去尼瑪的!

  蘇乙揚起腦袋,十指從下巴往上,深深插在自己的頭發之中,長長吐出一口氣。

  這一刻,他的眼神變得格外凌厲,格外冷酷。

  這一刻他眼中的光彩,竟讓程輝怔在原地,忘了所有言語。

  “阿豪你…”程輝訥訥開口。

  蘇乙看向他,笑了。

  “輝哥,我想明白了。”他說。

  “什么?”程輝茫然問道。

  “我每次上臺的時候,你都要告訴我一句,不要怕,怕就會輸一輩子!”蘇乙看著他道,“其實何止是打拳?做任何事情,都不能怕。有些事情如果不去做,而選擇逃避,我一定會后悔今天的決定。”

  “我不想我以后后悔。”

  “阿豪,你到底想說什么?”程輝察覺到了蘇乙情緒的變化,也察覺到了不對,忍不住沉聲問道。

  “輝哥,如果你真當我是朋友,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蘇乙岔開話題,笑著問道。

  “你說!”程輝道。

  “小丹媽媽精神有些不正常,”蘇乙道,“經過這一次刺激,我怕她又會被送到精神病院去,那樣一來,小丹要么被送進孤兒院,要么就得去找她那個拋妻棄子的老爸。我不想小丹做孤兒,也不想她為了生存拋棄自己的驕傲。我知道你很喜歡小丹,我希望你能幫她們。”

  “你坐過牢,不夠資格撫養小丹,但洛哥可以,洛哥人不錯的,你說服他,以他的名義領養小丹,但實際上是你做小丹的爸爸,照顧小丹她們母女。”

  “你這么說是什么意思?”程輝焦急道,“阿豪,你不要亂來,這件事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有什么事,我們一起扛!”

  蘇乙搖頭:“輝哥,一起扛很簡單,但以后怎么辦?小丹她們母女兩個怎么辦?我們都是扛得起的男人,扛起來很簡單,難的是不能去扛,以后要負起責任的那個人。輝哥,我希望你能做那個人。”

  “阿豪,報警吧!”程輝沉重道,“你已經盡力了,剩下的交給警察。你明天就要打冠軍賽了,茹科夫受傷,只要你不胡來,冠軍肯定是你的!名譽,利益,什么都有了,到時候想做什么做不到?”

  “是啊,我什么都有了。”蘇乙笑了笑,“小丹她們母女呢?”

  “有警察,她們一定會沒事!”程輝道,“阿豪,這不是你的責任,也不是你造成的!”

  蘇乙把手搭在程輝的肩膀上,道:“輝哥,我沒辦法說服你理解我。但你相信我就夠了。”

  “這些錢全部留給你撫養小丹用。”蘇乙岔開話題,“輝哥,你就留在這里,當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說完,他站起來轉身就走。

  程輝想叫住蘇乙,但最終頹然作罷。

  出了門,蘇乙往樓下走,在走廊里又碰到了阿海。

  “阿豪,你房間收拾好了。”阿海笑著道。

  “是嗎?帶我去看看。”蘇乙笑道。

  “好啊,跟我來。”阿海一愣,立刻道。

  阿海帶著蘇乙來到了三樓的一個房間,兩人進了門,阿海走在前面,蘇乙在后面隨手反鎖上了門。

  阿海回頭看到這一幕臉色變了變,勉強笑道:“干嘛鎖…”

  話音未落,蘇乙已重重一拳打在他肚子上,阿海吃痛頓時悶哼一聲彎下腰去。

  蘇乙抓住他的頭發,狠狠往一邊的墻上一撞!

  阿海整個人被撞的七葷八素,頓時癱軟在地上,嘴里無意識地哼哼著。

  蘇乙蹲下來搜出他的手機,然后像是拽著一條死狗一樣拽著他的腿,把他拖進衛生間里,他把手機放在一邊,然后揪起阿海的頭發直接把他按在馬桶里。

  咕嘟咕嘟…

  阿海開始拼命掙扎,但哪里掙脫得開?

  蘇乙一手按住阿海的腦袋,一手隨手扯過一邊鐵架上的一條浴巾。

  等阿海掙扎得力氣變小很多,他才松開阿海的腦袋,然后動作麻利地用浴巾纏繞住阿海的嘴,再用另一頭幫助阿海的雙手,讓他的雙手拗在背后,腦袋也不得不高高揚起。

  這過程中,被折騰得半死不活的阿海只是吐水抽搐翻白眼,再做不出任何反應,任由蘇乙施為。

  綁好了阿海,蘇乙走出衛生間開始四下尋找,最終他在一個抽屜里找到一把丁字錐。

  這東西原本是在塑料布或者皮子上扎孔用的,大約十五厘米長,丁字把手,剛好握在手里。

  蘇乙握著丁字錐,重新回到了衛生間。

  此時阿海恢復了意識,剛站起身來,似乎準備要跑。

  見到蘇乙,頓時眼露驚恐,一腳就向蘇乙踹來。

  蘇乙一把抓住他的腿,然后高高揚起另一只手,狠狠落下。

  丁字錐齊根沒入阿海的大腿。

  “嗚…”阿海眼珠猛然凸出,發出凄厲的慘叫,但因為被毛巾嘟著嘴,卻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蘇乙把他按坐在馬桶上,隨手扯下一條毛巾。

  他把丁字錐拔下來,惹得阿海渾身一抽搐更劇烈慘叫起來。蘇乙把毛巾按在汩汩流血的傷口處。

  然后他就這么安靜地看著阿海慘叫。

  阿海叫了三分多鐘,蘇乙一直保持著原有姿勢,一動不動看著他,面無表情。

  終于,阿海滿眼驚恐和哀求,看著蘇乙,停止了慘叫。

  蘇乙這才緩緩開口:“不要騙我。”

  阿海拼命點頭。

  “不要叫。”

  阿海淚水涌出,再次拼命點頭。

  “不要廢話!”蘇乙再交代,“敢廢話,我就再扎你一下!明白嗎?”

  阿海接著驚恐點頭。

  蘇乙看著他,從一邊拿起阿海的手機,然后一手扯下他嘴里堵著的浴巾,道:“密碼。”

  阿海大聲喘息著,帶著哭腔顫聲道:“983356.”

  蘇乙輸入,手機解鎖。

  他打開通話記錄,看到了最近通話中和阿民的十多條通話記錄。

  然后點開短信,他最后一次給阿民發的短信還沒來得及刪除,時間在十三分鐘前,上面寫著——他們回來了,提著兩個黑袋子,方方正正的,不知道是不是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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